第二部 寒马和费,仪叔和小麻,寒马和晓越 05

到了休息日,寒马和晓越就乘车前往“怡和”公寓去看小桑和黑石的房子了。两人一路上都心怀微微的激动。“怡和”公寓靠近郊区,但交通十分方便,旁边有一个蒙城最大的公园。小桑他们的房子在一片树林旁边。那些灰白色的房子全是带电梯的五层楼房,小桑他们住在四楼。

下了公交车,寒马看见小桑和黑石正朝她和晓越走过来。

“小桑姐,您看上去气色真好,可能会是个男孩呢。”寒马开玩笑地说。

“男孩女孩都欢迎。”小桑说,“晓越,你怎么提了个这么大的东西来了?”

“提前准备嘛。这种婴儿车特别适用。”晓越说。

一进房间寒马就感到这套房的面积很大,房间也比较多。

“这是四居室的套间,因为我和黑石一人需要一间书房,所以面积就大了。”小桑介绍说,“将来寒马结婚也最好买四居室,一次到位。”

“前提是我找的人也是个书虫。”寒马说。

寒马心怀羡慕地参观了两间大书房,仔细地看了好久。她听见晓越在她旁边说:“书柜书架的设计很好,既有敞开的藤书架,也有大书柜,可放收藏书。看来书房必须要大才好布置。”寒马就说:“您开始学经验了啊。”

后来他们又参观了卧室和厨房,两人一致认为设计合理又适用。

两人坐下来时,黑石小桑喜气洋洋地为他俩沏茶拿点心。然后黑石说他要到厨房里去准备午饭了。小桑在客厅里陪客人。

“寒马,你又在做新的冲刺了吧?我觉得你状态不错。”

“要写新作,每天都写。每天也做健身,再忙也得做。这个人也同我一样,我们在竞赛呢。”她指着晓越说道。

“真想念我们的书吧聚会啊,那里是黑石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呢。”

小桑说了这句话就显出无比神往的表情。

“‘鸽子’书吧的聚会是对我启发最大的聚会。”晓越说,“我正在为重开聚会做准备呢。我打算以后同费一道在鉴赏传达方面下功夫。现在有了寒马的创作作为活例子,我的工作进展越来越顺利了。”

“你俩是文学上的天作之合。”小桑赞赏地点头。

寒马没有说话。她想转移话题,就问小桑房子的价格。小桑告诉了她。

“比您的房子贵不了多少。”她转向晓越说。

“嗯,我也想买一套这种格局的,可是我还没有结婚对象呢。”晓越说。

“那你赶紧找嘛。”小桑笑道。

“找不到,急也没用。我喜欢的又不爱我。”他故意哭丧着脸。

“说明你努力得还不够。你得向黑石学经验。”小桑说。

“真的吗?我等下要问问黑石大哥。能让小桑姐爱上自己的人肯定有什么高超的秘诀,我得好好学一学。”

晓越说着就上厨房帮忙去了。

小桑向晓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挨近寒马说:“这个男孩真可爱。”

“嗯,他很不错的。我租的房子在他的小区,是他一手安排的。”

“我以前认为黑石不爱我,其实他们这些好男人大都深藏不露。”小桑说。

“晓越决心同我耗下去,不将关系往深里发展。我也觉得这样挺好。”

“寒马,他大概有苦说不出。主动权在你手里呢。你们一来我就看出来了。”

“我现在对自己还没有把握。”

“那就等一等吧。但别拖太久了啊,寒马。我们都想念‘鸽子’书吧呢。”

寒马迷惑地望着空中,显得心里有些乱。

厨房的门敞开着,外面这两人听见里面两人“嗡嗡嗡,嗡嗡嗡”地说个不停。

小桑笑指着厨房对寒马说:“黑石的鬼点子很多呢,他从前总显得鬼鬼祟祟的。我担心他带坏晓越。”

“两人都坏不到哪里去。”寒马终于也笑了。

中午他们吃猪排炖粉丝白菜,还有一只现买现吃的北京烤鸭。小桑还为客人准备了香槟酒。寒马看见晓越显得特别亢奋。

菜很好吃,不过寒马和晓越都只喝了一杯就不肯喝了。只有黑石一个人喝了两杯。小桑没有喝。

吃完饭寒马和晓越就离开了。黑石和小桑将好友送到公交站。

在车上,寒马问晓越从黑石那里学到了什么恋爱经验。

“我们在谈文学鉴赏机制的事。”晓越说,“我坐在您和小桑姐当中,觉得您会难堪,就找借口去厨房了。”

“晓越您真好。”

车开得很平稳,寒马有点昏昏欲睡,就很自然地将头靠在晓越的肩膀。晓越心里想,寒马累坏了。

寒马一直睡到下车了才醒。

“晓越,我打鼾了吧?”她不好意思地问。

“有一点,不过很好听的。”

“您从不说我的缺点。”

“寒马没有缺点。那些所谓缺点都是优点。”

“就像文学。我知道您是这样看的。唉唉。”

“为什么叹气呢?”

“说不清。所有的事都说不清。”寒马眼里有一丝忧郁。

“说不清的事我们可以不去想它,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寒马和晓越一走,小桑马上问黑石他同晓越谈了些什么。

“我们讨论了建立鉴赏机制的事。晓越确实不一般,才能也非常高。”

“原来这样啊。他还骗我说是去向你取恋爱经呢。”

“我哪有什么恋爱经。我又蠢又笨。”黑石大笑。

“我越发觉得他同寒马十分般配了。他大概很早就瞄准了寒马。其实寒马现在也被他吸引了,但因为费的缘故,她处在矛盾中。”小桑说。

“嗯,他们肯定会水到渠成的。我这么笨,你还没放弃我呢。晓越比我不知聪明多少倍,寒马怎么会放弃他?等着瞧吧。”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寒马应该有好运气。”

寒马回到家时,还在想小桑的那些话。她想,旁观者清,小桑的判断应该有道理。她以前一门心思在费一个人身上,可能忽略了一些事。越往这方面回忆,越觉得晓越具有一些一般人少有的优秀品质。

“可是我到底爱不爱他?”她说出了声。

答案还是:不知道。

她白天里想象的性伙伴还是费,梦里的性伙伴常常是小说中的陌生男子。她一次也没梦见过晓越。当然,在她同他有肢体接触时她也渴望过他的身体。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将这事摆下,像他和她共同决定的那样:顺其自然。

她又开始读书了。现在她读小说时都觉得那些描述既肉感又美,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有了改变,能体验到一些从前体验不到的东西了?她望了一眼花瓶里的红玫瑰花,想,它们也是她变化的最大的原因。这究竟是费的红玫瑰,还是晓越的红玫瑰?瞧这一段,写到一位年轻的姑娘在坟地里奔跑,采摘了一大捧野玫瑰。天色渐暗,她还在等那班列车……后来有个人从坟地旁的小车站下车了。但他却是个影子一般的人,姑娘对他的渴望只能通过对话来实现。不过这样也不错,姑娘想得到的东西有一部分得到了。虽不满足,她的生活却获得了意义。“可是我也想有真正的生活啊!”姑娘朝那陌生男子的背影喊道。这本书的书名是《×××××5》,一部长篇小说,是晓越新近送给她的。他说他自己也有一本。寒马知道这位作家,读过她的短篇小说,心里对她充满了热爱。她想,也许有一天,这部小说会给出她对晓越的情感的答案。为什么只有写下来的才是有把握的,在现实中去行动却有点像半盲人,似乎每一步都只能试探性地移动?这就是黑石哥谈到的网。那么网的本性是不是爱?是不是因为人要行动,就发明了网?在她同晓越的关系中,似乎她总是那个率先行动的人,晓越则是掌握大方向的那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这种联动的发挥中感觉到安全和欣慰的原因。莫非晓越就是书中的陌生人,属于寒马的那位陌生人?由于他出现在日常生活中,所以寒马对他的认知就出现了偏差?这本书中的姑娘见不到那位男子的身体,却能听到他的迷人的声音,这应该是她的感知方式改变了吗?寒马想,她今后要执着于自己的某些功能,她不想做一个在现实中不能生活的人,而要像小桑姐劝她所说的那样“放松”。

实际上,在生活中,她近来是在晓越的引导之下变得越来越自如了。他虽和她年龄相仿,可确实是一位实践的天才。寒马凭直觉感到,只要跟随晓越,她就会尽早地走出痛苦而又不亵渎自己以往的爱。晓越的性格在吸引着她,这种吸引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是没有根基的。就像书中的姑娘和影子男人,那男人在日后终究会显出他的身体。而姑娘自己,也会发现她同他之间的牢固的联系。人都是事后聪明,但能在事先的朦胧中行动的人,比如自己,比如小桑姐、黑石哥,还有这位晓越,都属于有智慧的人。寒马想到这里就高兴起来了。啊,外面又是黄昏了!

“晓越,我爱上了您给我的这个长篇小说!”她在电话里说。

“那我带您到一个地方去吃素面吧。我这就下来。”

晓越看上去很精神,他说他刚刚做了运动。他一边走一边告诉寒马说,小桑他们家的地点对他们来说最合适,可他觉得还是这个“红玫瑰”小区对于寒马和他自己最合适。因为这里离市中心近,买东西方便,还有各种美味的饮食。小桑他们家有老人,他们用不着总在外面吃饭,而寒马和他是单身,家里没有老人,所以要依托周边的餐饮。两人说着话就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弯弯曲曲的,晓越说它叫“鸡肠巷”,形状如鸡的肠子。路两边的饮食店都是茅草屋,灯光有点暗。

寒马跟随晓越进了一家茅屋,这是一家夫妻店。

一会儿素面就端上来了,是油炸小块豆腐和菜心,三鲜汤。寒马尝了一筷子就激起了胃口。她对晓越说:“我每天做健身,又吃着晓越为我安排的饮食,身材会大大改进了。”

“寒马胖点瘦点都好看。”

“因为寒马是文学嘛。”寒马嘲弄地说。

“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

“喜欢一个人才会觉得这个人好看。”

“我倒忘了这个常识。”

吃完面,晓越又问寒马愿不愿意再走一走,说这条小巷的烟火味有助于产生灵感。

“烟火味也有色情成分。”寒马说,“一不小心我就会失去常态。”

“没关系,有晓越在旁边呢。”

“您说的倒也有道理。”

于是两人将这条“鸡肠巷”走到头,又往回走。

“采摘野玫瑰的姑娘不能随心所欲地见到自由列车上的影子男人,只能等,她就将自己的家安在那个小站了。我刚读到这里。”寒马说。

“她也在打造一种自由生活吧。我倒愿做那等的人。”

“我嘛,总不甘心做影子。您还记得我们在‘皇冠’读书会的发言吗?那次发言预示了后来发生的事。”

“谢谢您,寒马,您的话像暖流穿过我的心。”

“再见,晓越,我要回去用功了。我要一直用功到半夜。如果我忍不住了,又会给您打电话。”

“打吧打吧,寒马。我整天在等您的电话。”

“为什么我这么耐不住寂寞?”寒马苦恼地说。

“没必要忍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寒马的气派。”

寒马将那一章读完了。她遐想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书桌旁继续写小说。

现在她比刚开始写得多了些,但也还是不算多,她仍然愿意遵循“欲速则不达”的古训,慢慢地试探,慢慢地深入。她感到自己正在获得一种从容的风度,语言尽头的沉默的情人始终在监护着她。“我爱您。”寒马写几句又说一遍。写完两大段,她觉得已超出了定量,就停了下来。现在她该有多么满足啊,写作之后不论干什么都被赋予了意义。但寒马并不想胡闹,胡闹是不少古典作家的习惯,他们要放松,他们认为自己的写作高人一等。寒马可不是这一种,寒马将写作纳入日常生活,她和周围的书友在这点上高度一致,大家都喜欢自己的生活。

现在夜已深,她想干什么?她想同费谈话,告诉他自己的创作的喜悦,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早就知道不可能了。她想找晓越,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同他谈论文学。但她回过头来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是剥削晓越。因为晓越也很累,而且他也有性饥渴,无处释放。她不应再去挑逗他。

于是寒马洗完澡,拿着这本《×××××5》上床了。她的眼睛慢慢地睁不太开了,她还在读:荒原,黑夜中的行走,爱的嘀咕……她关了灯。后来陌生男子就来了,他躺在她旁边,抚摸着她身体上的敏感点……他说:“没关系,有晓越在您旁边啊。”原来他是他!寒马惊醒过来。但一会儿又睡着了。

寒马在梦里说:“我的青春期真长啊。一个又一个的爱人。”

早上八点她被吵醒了,是晓越。晓越说他们昨天约好在小区花园一块跑步,问她准备好没有。什么时候约的?难道他半夜真来过了?

她穿好衣服下去了,看见晓越容光焕发地站在那里。

“您昨天夜里没给我打电话吧?”她边跑边问。

“没有,我在写一篇文章。”

寒马有点失望。她也不问他写什么文章了。

“也许她开始在夜里想我了。”晓越心里想,“我多么幸福。”

“我本来想打电话,但马上记起您昨天在车上睡着了的事,就忍住了。”

“您真有毅力。我也想打电话,但我觉得自己在剥削您。”

“可我一直在盼您的电话啊,这也叫剥削吗?”晓越说。

“看来我们的事业进展顺利,情感方面不会进展。”

“我不这样想。难道我们现在没有进展吗?白天夜里,相互牵挂,渴望着。”

寒马心里想,我又在挑逗他,真不像话。好在跑步结束了。

那天上午寒马在某种肉感的氛围里创作,她写得特别顺手,很快就完成了她给自己规定的数量。她又接着读晓越送给她的这本小说了。下一章是关于自由列车上的男子的。那人摘下帽子和墨镜,成了一位普通人。他在思考他下车后访问的城市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自己是否打算在这个城市里过小日子。寒马读到这里笑了起来,感觉到房里的玫瑰花的香味更浓了。“那并不是处心积虑,而是一种天性间的吸引。”她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我做了麻辣鸡,拿到您那里来吃。”晓越说。

他用一个藤篮将做好的饭菜都放在里头了。

“晓越您可以做厨师了。您什么都会,都做得好。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比如我,就只会弄一点文字,其他方面都很差。这说明我不如您这样热爱生活。”

“您的才能集中于一点,我的很分散。所以您才能写小说啊。”

“您瞧,全是我一个人在吃,一个人就会将这只鸡吃完了。您吃啊。”

“好。寒马喜欢吃,我心里不知多幸福呢。我在为文学贡献力量。”

“又是文学啊。”寒马拖长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寒马与文学是一体,又是两个,两个我都喜欢。”

“晓越真会说。不过我也喜欢您的表达的天才。”

他俩将那些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寒马一边洗碗一边说:“我俩这不是成了酒肉朋友了吗?”

“我喜欢吃,就把您也带坏了。”

“除了吃,我的研究也有进展,最近还特别顺利。”他又说,“有时我在夜间写作,真恨不得马上将写下的句子念给寒马听呢。”

“您那些文章让我受益无穷。如果您将我看作文学,您自己就是文学之父。我说得对吗?”寒马边想边说。

“不对。我是帮助文学沟通传播的技术工人。我一贯这样看,并为此自豪。”

“晓越,我又想吻您一下了。您快拿了篮子走吧,不然要出事了。”

晓越笑呵呵地往外走。

门一关上,寒马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出事?出什么事?她爱上了这一位吗?当然没有。但这一位对她的启发实在太大了,就好像他在身体力行地将文学变成现实一样。而且他是那么乐观,那么从容不迫……可以说他在不知不觉地使她增强她的创造力。“我怎能不爱他?”寒马问自己,“可是我还爱着费啊。不过这一位啊,他让我变得比以前更加热爱生活了。而且他的身体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也许夜间的男子就是他?”寒马想到这里就打住了。她连忙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继续她的阅读。这本书真是越读越有趣,里面写的就好像是她现在的生活一样。每当书中有一个情节出现,就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对应的联想。但从表面看去,那些情节平淡无奇。

自从上次小麻想搬去仪叔家,被他拒绝后,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小麻努力学习文学之余,对结婚一事也想得很多。她知道小桑已经怀孕了,就想同闺蜜探讨一下这个方面的问题。于是她在星期三趁着两人提早下班的时间,邀小桑去茶室喝一种水果茶。在店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两人就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这种茶味道特别好,我还没喝过呢。”小桑说。

“看来你不如我这么贪图享受啊。仪叔给我做过一回水果茶,我就也学会了。当然我做的不如店里的专业。”

“快办事了吗?”小桑笑眯眯地问。

“还要等两三个月。是仪叔规定的,我也没办法。”

“打算生小宝宝吗?”小桑问。

“我正是想来同你探讨一下这事。我看见你怀孕了,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我也很想有自己的小孩呢。可是我这么喜欢文学,绝对不愿意放弃。如果结了婚马上有小孩的话,我还得上班,两头都要顾,就没时间钻研文学了。这段时间至少两三年。过了两三年的话,我不就成了文盲了吗?可是如果不要小孩的话我也做不到啊。我这么爱仪叔,我一定要生一个我同仪叔的宝宝。我想来想去,没有一个两全的办法。这事让我很沮丧。”

“小麻同仪叔商量过生孩子的事吗?”

“没有呢。我胆怯,怕谈不拢他生气,然后又不肯结婚了。”

“小麻,我觉得你太多虑了。仪叔那么爱你,怎么会生气?”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直接和他谈这事?他有办法?”

“当然可以直接谈。说不定仪叔早就考虑过了呢。你是现代女性,还这么传统啊。仪叔做任何事都是考虑周全的。”

“还是小桑修养高,对仪叔理解得深。我还得拼命追赶呢。”

于是小麻高兴起来了,摸着小桑的孕肚问长问短,想学些经验。小桑也特别高兴,为仪叔,也为小麻。她想:“他们这一对多么合适啊!”

星期五晚上,小麻同仪叔讨论完文学后,决定摊牌了。

“仪叔,我们的婚期临近了,您想过生宝宝的事吗?”小麻这样问。

“想过啊,这要看小麻的意愿啦。”仪叔看着她说。

小麻想,他果然想过了,还是小桑理解他。

“我想同您生一个小宝宝,可是——”她一急就说不下去了。

“可是又怕以后没时间钻研文学了,对吗?”仪叔帮她说完下面的话。

小麻使劲点头。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很想有个孩子?”仪叔又说。

“想,想到极点。因为是同仪叔生孩子啊。仪叔是我最想同他生孩子的人。我看见小桑怀孕了,羡慕得不行。”

“那就不存在问题了。小麻可以辞去工作在家里待几年,我也会来帮忙。你仍然会有时间学习的。”

“那,会不会钱不够?”

“钱很够。你不上班我们的钱也够了。当然如果小麻喜欢上班,今后还可以去上。我这么多年写文章有了些积蓄,如果小麻对消费档次要求不高的话,应该够我们用了。”

仪叔一说完,小麻就跳起来抱住他,在他脸上用力吻了一下。

“哈,我今天终于吻到了仪叔!”她大声说。

仪叔也高兴地看着她。

“我们马上结婚吧。”小麻说。

“不行,还得等一等。不要随便改变计划嘛。”

“怪不得那次您说您今后的生活计划里有小麻。却原来您早就将这事提前计划好了啊!”小麻说。

“那一次?不对,那时我还没想过孩子的事。只是现在才开始想。我还担心我生不了孩子呢。我年纪太老了,如果不是小麻执意要孩子,我就打算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我们相爱,一定要一个孩子。我希望孩子像您。”

“好吧好吧,我们努一下力。我一直在锻炼身体,应该还有可能。”

“我们一定会有!”小麻信心十足地说,“到那时啊,仪叔就成了两个人的爸了。我一直在心里把您当成我爸呢,哈哈!我今天最开心了。”

小麻一路哼着歌回到公寓。一进房就打电话。

“小桑,我同仪叔谈过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仪叔早有准备!”

“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你瞧他爱你有多深——就像黑石爱我一样深。我俩运气都挺好的。”

“小桑,要是没有你,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你把我带到仪叔家,你又帮助我将仪叔追到手——我要哭了。”

“你都想要当妈妈了,可不能动不动就哭啊。好人有好报。你和仪叔都是我最亲爱的亲人,现在要结婚了,我梦里想到这事都会笑醒呢。”

“好,我不哭!替我吻宝宝和黑石。”

小麻端坐桌旁看仪叔帮她批改的笔记。她读一段,又感叹不已地想一想仪叔。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妈妈。

“小麻,我在想搬家的事呢。同胭脂小红都说好了。你说我是不是等你们结婚后过几个月再搬?”

“干吗等?您同我一道搬去多好!”

“你认为一道搬好?我再想想。我还想,你生了孩子我就来帮你带,让你有时间学习。”

“妈,不用您操心,我已经同仪叔商量好了,生了孩子就辞职,我同他自己带。仪叔有经济实力,我可以待在家里边带孩子边学习。”

小麻的妈妈听了她的话吃了一惊。

“你们还没同居,就连这事都商量好了?到底是时代不同了啊!”

“当然不同了。我是现代女性嘛。谢谢妈妈,我们也会需要您的帮助的。”

“肯定会需要一些妈的帮助,小麻是妈最疼爱的大女儿。妈有带孩子的经验,你只管大胆生。”

打完电话,小麻被幸福感包围了。她可以有她同仪叔的孩子!这是多么新奇的、令她振奋的前景!现在她更加要努力了,争取今后去青年文学讲习所工作,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仪叔总是给小麻带来惊奇。她对他的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他的性格和情感是一座丰富的宝藏,够她小麻研究一辈子的。那么,到底是这些高尚的小说造就了仪叔的个性,还是仪叔这样的人成了一些小说的原型?这类问题很深,小麻还得继续钻研才能慢慢地摸到头绪。她同仪叔相处时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不无聊,总有惊喜。现在小麻隔一天见仪叔一次,但她嫌太少,老想着马上结婚。她相信,结婚后的日子虽忙碌,但会是最幸福的。所以她每度过一天,撕掉一张日历,心里就兴奋一下。

过了两天,小麻的妈妈就来同她商量买婚纱的事了。

“妈,我和仪叔不讲那一套。我想学小桑,两人搬到一起就完事了。”

“那怎么行?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妈没能给小麻一个幸福童年,现在好容易盼到了你结婚,你却要草草完事。”妈妈抹起眼泪来。

“唉唉,妈,别哭了别哭了。我答应您披上婚纱。我时间紧,您去帮我买吧,买最好的。我同您身材差不多,您帮我试穿。”

“小麻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漂不漂亮不重要,仪叔喜欢就行。”

“穿上婚纱仪叔肯定更喜欢。我想好了,让你的两个妹妹托裙裾从出租车里下来,慢慢走进仪叔家里去。我们不放鞭炮,不搞那些仪式,可婚纱是要穿的。你看可以吗?”

“好,好,我穿!”

小麻的妈妈这才满意了。

“还要让仪叔穿上礼服。他穿上礼服一定很帅。”

“好,好,我叫他穿礼服!”

“还要把你的朋友都请来,大家坐在一块吃一顿饭。”

“好,好,我去请!”

“仪叔,我妈非要我穿婚纱不可,还要您穿礼服。我只好答应了。”

“嗯,我们应该满足她的要求。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最大的事。”

“谢谢仪叔,您比我还懂得我妈。我原打算像小桑一样潇洒一次的。”

“可你妈有这个念想,都藏在心里多少年了。我们不能光顾自己啊!”

“仪叔什么都懂,我太差劲了,您能包容我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爸吗?难道还有爸不能包容女儿的?小麻也得包容老爸啊。”

“让我再吻您一次!好,还有两个月零二十天,真慢啊!”

“你觉得我怎么称呼你妈为好?”

“就叫‘小麻妈’吧,这样最自然。她可崇拜仪叔呢。”

“这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的缺点嘛。”

仪叔还要将房子装修一下。本来他想就此换更大的四居室房子,但小麻说来不及了,先凑合住吧,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换。目前只要将房子粉刷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将自己弄得那么累。“我对房子的装修没什么感觉,您这旧房子挺舒服的,生活也方便。我们先将一间卧室当我的书房用吧。”小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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