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屋里没人。
秦时温把我抱到床上,问我温度计在哪,我刚想开口,就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因为秦时温离得近,直接吐了他一身。
我觉得天昏地暗:“对不起,我会赔你衣服的。”
秦时温的衣服应该很贵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赔得起。
我有点心酸,生病的时候也没忘记自己很穷。但我老公好像挺有钱的,凭我跟他睡一张床上的交情,说不定可以问他借点。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连秦时温跟我说话都没听到。
“点点,不用管衣服的事。”他已经脱掉了脏外套,把我抱在怀里,声音很轻柔地跟我说话:“你是不是胃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然后又说:“你就算工作再用心,也不能拼了命,把身体搞得这样。要不然还是来我的公司上班吧,至少我能看着你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贴着我的额头,很怜惜的样子。
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强撑着把他推开:“不用去医院,你帮我打段尧的电话,把他叫回来就行。”
我跟段尧约好了今天去看林蔚然,我有事耽搁了,他比我早一步去医院,所以才不在家。
秦时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去医院也可以,我叫医生过来。点点,不能闹脾气,要乖乖看病,好不好?”
医生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昏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靠在秦时温的怀里。他一边和医生说话,一边用指腹摩挲着我的面颊,好像把我当成核桃在盘。
“秦时温,你……”我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哑,含糊地说:“我的脸皮都要让你搓没了,别盘了。”
秦时温收回手,无奈地说:“你脸上的婴儿肥好软,我一时没忍住,就……”
医生目不斜视,手里拿着针管:“别打情骂俏了,屁股露出来,先打一针。”
我脑袋还有些发晕,看见他穿白大褂,就下意识听从了他的话,主动扒掉裤子。医生的手抖了抖:“也不用脱得这么干净。”
我趴在床上,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侧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到底要不要脱?”
秦时温早就挡住了医生的视线,替我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半边浑圆的臀部。
然后他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八百年没被人打过屁股了,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脸是不是红了,只知道浑身都在发烫。
医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麻利地做着打针的准备。
秦时温居然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对医生说:“你轻一点,我们家点点有点傻,疼了也不知道说的。”
我反应很慢,半天才意识到他在骂我:“你说谁傻——啊!”
太久没打针了,没想到打针这么疼,我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忍不住凄厉地叫了出来。
医生把药全部打进去,不咸不淡地说:“秦少爷,你有点过分小心了吧。”
秦时温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眼里温柔得像一汪春水:“生病的时候乖多了,疼了知道叫,不像平时一样,什么都藏在心里。”
医生拎着医药箱走了,我吃完药就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半梦半醒,昏昏沉沉。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恐慌。
“然然,别走!”
我拉住那个人的手,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后背上全是冷汗。
然后我才看见,自己抓着的人是秦时温。
秦时温脸上有克制的神色,他一向长于忍耐,不会轻易动怒,只是把我的手拿开,重新塞进被窝里:“你认错人了。”
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就跟林蔚然约好了要去看他,他肯定还在等我。就凭他那个倔脾气,要是见不到我,就会一直等下去的。
想到这里,我就着急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双腿发软地跪到了地上。
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秦时温连忙把我抱到床上,让我坐稳,然后半跪在我面前,把我的裤脚一直挽到膝盖上。
他皱眉去碰我膝盖上的淤青,我嘶了一声,他就立刻道歉:“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没空管这些小伤,忍着头晕说:“我要去医院。”
秦时温点头:“我也觉得要去医院,你最近太累了,身体肯定出了不少毛病……”
“不是,我跟段尧约好了要去看林蔚然的。”
秦时温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说完,段尧就打了电话过来。
见秦时温的视线也落在手机上,我想起他上一次干的好事,警惕道:“你要是敢挂我电话,现在就滚出去。”
秦时温的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才勉强解释道:“我这次没想……”
我接起电话,示意他闭嘴,一边一瘸一拐地起身穿衣服,一边对段尧说:“我待会儿就去了,你跟然然说不要急。”
不待段尧回应,我就挂断了电话。
但仅仅是简单的穿衣服的动作,我就累得喘气,扶着桌子歇了很久。
秦时温一直在旁边看着,片刻后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我抱起来:“你也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林蔚然也不会希望你拖着生了病的身体去看他,你想让他内疚吗?”
我冷静了一些,想了很久,还是说:“不行,我要去。”
林蔚然在等我。
他剩下的人生还能有多少时间,我不想让他把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上。
强撑着坐上秦时温的车,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口中呵出的热气也在玻璃上凝结成水滴,拖着长长的尾迹滑落下来。
秦时温替我系安全带的时候,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点点,如果生病的是我,你也会像担心林蔚然一样担心我吗?”
没等我回答,他就打断了我:“算了,我真是糊涂了,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谁不知道,你心里只有林蔚然。段尧算什么,我算什么,就连你一直仰慕的庄墨,在林蔚然面前,也不值一提吧。”
“点点,至少答应我一件事,一定珍重自己的身体。难道林蔚然不在了,你也要跟他殉情吗?”
我知道林蔚然不想见到秦时温,就没让他陪我一起进医院。
秦时温靠在车门,点燃了一根烟,打火机的光映亮了他半边温润如玉的脸。他微笑着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放心,我只当司机,不会多管闲事的。”
我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却还是说:“段尧待会儿会送我回去,他也会照顾我的。”
秦时温依旧笑着:“看来我连司机都不能当了。”
“没关系,你去吧。”
“药的用量我都写在便签上了,让你老公上点心,监督你按时吃药。”
他低下头,慢慢抽着手里的烟:“我抽完这根烟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走到病房门口,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对着玻璃整理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病中的人。自己看着还好,除了脸比平时红一点,几乎不显病态,林蔚然应该看不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推开门,就听见林蔚然淡淡问:“点点怎么还没来?又在加班?”
我的动作停住,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我看见林蔚然抱着一条红围巾坐在床上,低垂着头,面容苍白。
“他刚才给我发了信息,已经在路上了。”段尧道。
林蔚然立刻去看自己的手机,检查了一遍信息,露出失望的神色,低声道:“他没给我发。”过了一会儿,又对段尧冷哼一声:“他现在天天跟你在一起,眼里心里只有你,早就把我忘了。”
醋味浓得让人想听不出来都难。
我有些尴尬,轻轻敲了下门。
林蔚然愣了一下,连忙把围巾塞进被窝里,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装作没在等我的样子。
我无奈道:“别装了,书又拿倒了。”
而且围巾也从被窝里露出了一角,垂在床边,想了想,还是不戳穿他了。
林蔚然有些懊恼,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这才抬起头看我。
不过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
我刚才一路走来,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手脚都没有力气,现在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不露出异样。
段尧给我搬了一把椅子,然后视线停在我脸上:“点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的脸色……”
林蔚然忽然跪在床边,紧紧握住我的肩膀,和我额头抵着额头。他感觉到我额头异样的热度,骂了一句脏话。
我忍不住笑起来:“然然,你学坏了。”
他是矜贵的小少爷,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平时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居然也会像街头的小混混一样骂娘。
林蔚然大声道:“你还笑!都病成这样了还笑!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脸那么红,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似乎觉得不该斥责病人,他转而把怒气发泄在段尧身上:“段尧,我把点点交给你,你怎么照顾他的?”
我刚想说我没事,林蔚然就摸到了我的手心,发现里面湿漉漉的全是汗。
他吓得脸色更难看了,连忙爬下床,把我抱到床上,我连声叫着段尧:“别,然然,你身体那么弱,抱不动我的,让段尧来。”
林蔚然咬牙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这么比不上段尧?”
我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蔚然忍了忍:“算了,你现在在生病,我不跟你计较。”
段尧俯身想摸一下我的脸,林蔚然拦住了他,冷冷道:“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已经看过医生了,也打过针吃过药了,过会儿就好了。”我看了一眼段尧,替他解释:“不怪段尧,我上班的时候才觉得不舒服的,没来得及告诉他。”
林蔚然脸上如同霜冻,硬邦邦地说:“如果他平时把你照顾好了,你用得着受这种罪吗?段尧有像我一样做菜给你吃吗,他有监督你早睡早起吗?你平时身体很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生病?”
是因为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愁闷,一日一日憋在心里,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才会像现在这样,病来如山倒。
是为你而病的。我在心里无声地喊着,几乎就要说出口了。
病房里的气氛降至冰点,段尧开口打破了平静:“林蔚然,不要无理取闹了。点点生病,我不会比你好受。”
林蔚然不讲道理地说:“本来就是你的错!如果是我在点点身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是不舒服……”
“但是你不在。”我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别吵了,谁在我身边,不都是你们两个安排好的吗?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又是一阵沉默,段尧起身离开:“我去叫医生过来,再给你检查一下。”
林蔚然也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大概觉得自己露馅太多,一时有些不自在:“我,我不是非要和段尧吵架,但他对你也太不用心了……”
“你对我用心,那你来照顾我啊。”
我不想对林蔚然咄咄逼人,他是病人,我应该对他温和一点、再温和一点,但大概我今天确实病糊涂了,说话也没了顾忌,只知道一个劲地质问他。
“林蔚然,为什么不是你来照顾我?”
林蔚然的眼角泛起了湿红,半天才说:“对不起,点点,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他生病了,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
我真的要疯了,怒火上涌,连眼前都一阵阵发黑:“你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你才对!你检查出生病的时候,我正在跟你闹分手,为了所谓的自尊,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陪你来过医院一次,我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怪我?”
林蔚然看到我情绪这么激动,反而慌乱起来:“点点,你别急。”
他知道瞒不住了,终于不再否认。
在我声嘶力竭的逼问下,他慢慢坐到床边,把我抱在怀里,低声说:“当然不怪你,你又不知道。点点,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有压力。”
我更绝望了:“你这时候还安慰我……林蔚然,你究竟要替我打算到哪一步?”
林蔚然和我细数:“我跟我爸妈商量过了,他们不打算再抚养孩子了,会把你当成他们的儿子,尽全力扶持你的事业。我爸妈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在他们心里,你是不一样的。”
“我和段尧也说好了,如果秦时温他们再来缠着你,让段尧不要对你发火。凭着你的心意选吧,要是你有自己喜欢的,你就和他在一起,但是你选择的人,一定要对你好。”
“我手上有一些股票、房产,等我……之后,全都过给你。还有我给你的戒指,不要还给我了,以后你看着戒指,好歹能想起我几次。”
“点点,你一定要幸福,哪怕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幸福。”
“那你呢?”我把手边的红围巾扯出来,砸到他身上:“我幸福了,留你一个人抱着这条围巾,做孤魂野鬼吗?”
红色的围巾,那样鲜艳的颜色,像是红盖头,落在林蔚然的怀里。
我抱着他,用力亲他,他立刻就回应了。
最后两个人的唇都被咬破了,弥漫着血腥味,我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再有任何表示,失望地躺了回去。
然后我背对着林蔚然,说了一句让我最后悔的话:“林蔚然,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就是这句话把林蔚然逼走了。
第二天我病好之后,再和段尧去看他,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床位。
我找不到林蔚然了。
林夫人没有责怪我,医生和护士也没有责怪我,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林蔚然是在见了我之后才跑掉的。
我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放弃挣扎,从此一病不起。
在床上躺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时候,都是段尧在照顾我,把我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我吃饭。
“都是我的错。”我很多次和段尧说:“林蔚然要一个人躲起来,直到最后。他不想让我见了伤心。他连让我伤心都不敢了。”
段尧最初还会安慰我,但到了后来,他越来越沉默,一句话都不说了。
每天我都怀揣着希望问他:“今天有然然的消息吗?”
段尧冷冷道:“没有。”
我又问:“他连爸爸妈妈都没有联系吗?”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我自言自语地说:“然然太不像话了,这么不懂事,看他回来我怎么说他。”
心里却怕他再也回不来了,只是不敢细想。
后来我终于明白过来,不能再这样无所作为,我要去找林蔚然。
做了决定之后,我忽然有了精神,破天荒从床上爬起来,明明吃不下,还强迫自己吃了很多东西,最后全部吐出来。
段尧刚刚被我打发去买芝士蛋糕了,我拿了身份证,背着一个双肩包就出门了。
最后在车站被段尧当场抓获,我已经上了车,他硬生生把我抱下了车。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公主抱,实在太丢人了,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直到被他塞进车里才敢抬头。
“你为什么拦着我?”
比起生气,我更多的是诧异,因为段尧从来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我看了眼时间,高铁已经发车了,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焦躁。
“你还在生病,我不可能放一个病人乱跑。”段尧不容拒绝地替我扣上安全带,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点点听话,回家。”
我看见了后座上放着的芝士蛋糕,段尧明知道我是为了支开他,随便找的借口,却还是惯着我给我买了。
“尧哥,我要去找林蔚然。”我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跟然然也是朋友,难道你就不担心他吗?他一个人在外面……”
“林蔚然已经二十几岁了,他是成年人,他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我愣住了,转过头看着段尧,他眉眼冷淡,此刻看来,甚至有几分无情。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没有恶毒到盼着林蔚然死。”段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浮起青筋,显然十分用力:“但我也没办法忍受,和我同床共枕的人,心里永远只想着另一个男人。”
“停车。”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慢慢道:“尧哥,既然你今天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们就说清楚吧。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段尧把车停在路边,这是一条鲜有人来的公路,偶尔有长长的车灯扫过来,雪白刺眼的光照亮了车内,很快又远去消失。
段尧沉吟片刻,吐出两个字:“床伴。”
我再度愣住:“啊?”
他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得这么肤浅吗,虽然好像也没什么错,但这些天的肌肤相亲、暧昧缠绵,似乎又远不止如此。
“还有一起演戏的搭档。”段尧转过头看我:“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在得知林蔚然的事之前,我是你的床伴,后来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演戏,为了让林蔚然放心。”
我呆呆地听他说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最开始林蔚然找到我,说你们分手了,他可以帮我追你。他第一次提的时候我拒绝了,觉得他莫名其妙。”
“后来才知道他生病了,也明白他只是想找个人照顾你。我答应他,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好好对你,但我不需要他帮忙。”
“只是林蔚然对你太了解了,你的什么消息,他都能第一个知道,虽然不是我要求他告诉我的,但真的知道了那些消息,也没办法对你坐视不管。无意间好像承了他很多情。”
“你确实是因为我出现的时机正好,才开始依赖我、接受我的。也正因如此,我得到你,就像是林蔚然让给我的一样。”
“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值得你喜欢我?就算最开始你把我当成床伴,最后也一定会是我的,我用得着他让?”
段尧摸上我的脸,手指在我耳后的肌肤摩挲,然后俯身凑近我,几乎和我呼吸相闻。
他沉声说:“我争不过林蔚然,无非是因为他生了病。”
我好像考虑了很久,事实上却只是几秒钟,然后就侧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我要去把林蔚然找出来,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他。我要问问那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到底谁欠了谁,谁又做错了什么,现在哪还能理清。
我打开车门,背上双肩包,一个人走在公路上,夜风如同刀刃,把脸刮得生疼。
但我还是坚定地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我会找到林蔚然的,一定会的。
先从邻近的城市找起,去当地的医院挨个打听,找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天晚上住在酒店里,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我一下就猜到是段尧,连忙过去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抱了个满怀。
段尧身上独有的、熟悉的味道围绕着我,瞬间让我安心下来。
这几天积攒的失望、痛苦、焦躁都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平复了,像是泡在温暖的水里,全身都放松下来。
我想起前几天的不欢而散,心里一直很在意,觉得伤了段尧的心。
刚要和他道歉,段尧就先说:“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他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房间的窗帘拉得很紧,莫名有一种昏暗暧昧的氛围。他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掐着我的下巴,用力亲吻。
在亲吻的同时,略带薄茧的指尖挑开了我浴衣上的腰带,抚摸我腰间的肌肤。
我想推开他,最终却只是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
段尧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找过来,也没再提林蔚然的事,只是用激烈的亲吻,还有越来越亲密的肢体接触来表达他的想念。
这是我们第二次冷战,不过持续了几天,他就妥协了。
“我陪你一起找他。”终于亲够了之后,段尧才放开我。
我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唇,忽然很难过,替段尧难过:“不用,你不用陪我一起。我找他是赎罪,因为是我把他逼走的,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我不是为了林蔚然。”段尧一直看进了我的眼底:“我是为了你。”
“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最近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还有,刚才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错了,是林蔚然错了。”
段尧把我的脸按在他的怀里,镇定地说:“点点,冷静下来。”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你这么惯着我,万一我是那种得寸进尺的小人,就吃定你一辈子了。段尧,你不能这么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他淡淡道:“那你就再得寸进尺一点,吃定我一辈子。”
他低头吻住我的唇,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扣着我的手指。我抓着他的领带,主动把他按在沙发里,咬他轻轻滑动的喉结。
他的嗓音渐渐哑了,在接吻的间隙,低声说:“点点,我们做爱吧。”
“不行,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但他已经摸到我的腿根,我下意识夹住他的手,又被他哄着把腿分开,最终还是躺在了他的身下,妥协道:“算了,你来吧。”
我舍不得再拒绝他了。
段尧托了很多朋友,帮忙打听林蔚然的下落,却还是找不到林蔚然的半点踪迹。
我已经病急乱投医,甚至放下脸面去求了秦时温,让他帮我想办法。
在我眼里,秦时温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但是这一次,连秦时温也束手无策,林蔚然好像彻底人间蒸发了。
有时候我会恍惚出神,以为林蔚然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他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
只有每次和林夫人通电话的时候,听见林夫人在电话那端哭泣,我才能确认林蔚然是真实的。有人跟我一样在爱他。
这天段尧照例带我一起去找医院,我们这次寻找的是D市,这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开车的时候甚至路过了一片沙滩。
阳光很好,远远看去,海面像一块蔚蓝宝石。雪白的碎浪拍打着沙滩,很多人都在沙滩上散步,或者坐着晒太阳。
我想起我和林蔚然很少出去玩,唯一一次去海边玩,还不知道哪里惹了林蔚然,他全程都没和我说几句话。
林蔚然总爱跟我闹别扭,难得的假期都被他浪费了。
他一定和我一样后悔。
为什么曾经有那么好的时候,却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去爱呢?
段尧下车去给我买冰淇淋吃,我在离车不远的地方坐下,疲惫像潮水一样,涌遍我的全身。只剩下一根弦在紧绷着,随时处于断裂的边缘。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这个电话很重要,也许就是我在找的那个人打来的。
抖着手按了接通,那边没有声音,我压抑着颤声问:“然然,是你吗?”
没有回应,我更确定了,猛地站起来。
“然然,你现在在哪?你怎么能这么任性,说走就走了,你知道你爸妈多担心你吗?”
意识到说话的语气太冲,怕林蔚然生气不回来了,我又连忙放缓语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告诉我地址好不好,我现在去接你回家……”
林蔚然始终没有回应,半晌,才听到极低的一声抽泣。
“点点,不要再找我了。”
这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身上绷着的那股劲,忽然间散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仿佛身处地狱。
我知道有什么大事在林蔚然身上发生了,不然他不会打那个电话。段尧也心有所感,带我回家之后,再也没提过林蔚然的名字。
我请了长假,每天窝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发呆。
很多朋友听说了我的事,都过来看望我。其中数秦时温和钟琛来得最勤,段尧居然没有把他们挡在门外。
我真的不明白钟琛怎么能那么吵,每次见面都要拉着我灌一顿心灵鸡汤。
我不理他,他还能把自己说急眼了:“我告诉你,差不多得了,你少给我来白月光这一套。难不成他死了,你这辈子都为他守寡了?”
“滚。”我往他身上砸了一个枕头:“你才死了。”
钟琛怕刺激到我,也不敢和我说狠话。过了几天,居然鼓动我养一只小猫,说养猫可以促进人的身心健康。
秦时温居然也赞同钟琛的想法。
去接小猫回家的那天,段尧也跟着一起,他从来不让我和秦时温他们单独相处。
我看着钟琛挑的小奶猫,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被戳到了,隔着玻璃看它,轻声说:“喵喵。”
记忆里也有个声音在喊:喵喵。
但是没有回应,心里忽然寂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钟琛在旁边嘀咕:“你叫它喵喵?你之前不也这样叫林蔚然吗?你不会打算把小猫当成林蔚然来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