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幸好段尧不算无可救药。
僵持了几秒后,他在我面前蹲下,替我穿好裤子,然后声音低哑地说:“对不起。”
我拿了手机,开门出去,没再看他们一眼。
老板知道我今天搬家,已经给我批了假,见我又屁颠屁颠跑来上班了,非常感动。再加上我最近的项目都完成得不错,他承诺月底给我们整个部门都发奖金。
要是放在以前,我大概会很开心,会跑去跟林蔚然得瑟半天。
可是现在林蔚然生病了。
取得再多的成就,挣再多的钱,都好像少了点什么。
把工作安排好之后,我抽空去楼下买咖啡,排队的时候看到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用一本拿倒了的杂志遮住脸,时不时朝我这边看。
我要了一杯热咖啡,一杯热牛奶。
然后坐到年轻男人面前,一边喝咖啡,一边把热牛奶推到他面前。
“宝贝,怎么又从医院跑出来了?”
林蔚然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拆穿,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把杂志放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嘴上还在狡辩:“我不是从医院跑出来的。”
我没跟他争论,朝桌上的热牛奶抬了抬下巴:“牛奶趁热喝。”
林蔚然握住玻璃杯,低头看了一会儿,默默喝完了一杯牛奶。
他淡红色的唇上沾了一些奶渍,我没多想,抽了两张纸巾要帮他擦掉。
“我自己会擦。”林蔚然对我很防备,往后靠在椅背上。
我愣住了,和林蔚然相处那么久,早就不知做过多少亲密的事了,他一直都是纵容且享受的。现在倒是觉得不合适了。
“随便你吧。”我讪讪收回手:“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来找你的。”林蔚然把脸转到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说这里的咖啡比较好,过来尝试一下。”
他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也不好再搭话,说不定他真的只是来喝咖啡的。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慢慢喝。”我拿着没喝完的咖啡起身,无意间看了一眼林蔚然倒扣在桌面上的杂志。
“《怎么俘获男人的心》?”我念出书名之后,想笑又不敢笑:“你现在喜欢看这种书了?想谈恋爱了?”
林蔚然显然也是刚注意到,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连忙把杂志塞进旁边的书架里。
“随便看看而已。”
我笑了笑,正要离开,临走前见他肌肤雪白,像瓷娃娃一样,漂亮又脆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天气这么冷,不要在外面瞎跑,早点回医院……”
见他要反驳,我连忙改口:“早点回家。”
正好我有个工作电话进来,我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朝店外走,余光瞥见林蔚然匆忙起身,跟在我身后。
我在店门口停住了脚步,林蔚然也立刻停住。
路边摆了一排绿植,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林蔚然站在碧玉般的植物后面,似乎连眼底都带上了鲜活的色彩,不像在医院里的时候死气沉沉。
我又交代了几句,挂掉电话,装作不经意地回头。
林蔚然接触到我的视线,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我说:“我不是很忙,你呢?”
林蔚然的声音发紧:“我也不忙。”
我邀请他跟我一起去公司转转,和以前他陪我上班的时候一样。我坐在办公室里,给他拉了个椅子,让他坐在我旁边。
“就坐半个小时,然后你就回去。”我告诉他。
林蔚然点了点头。
我敲键盘的时候,林蔚然犹豫着问:“你最近是不是搬家了?在秦时温楼上?”
“嗯。”
“你不觉得不太方便吗?”
“那能怎么办?我让秦时温搬走,还是我自己搬走?”
林蔚然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一些火气:“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妈跟你说的,还是段尧跟你说的?”
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段尧。”
我气得想摔键盘:“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衣领有些紧,我随手扯了扯。正要倒杯水喝,路过林蔚然的时候,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直接把我按在了办公桌上。
我看见他紧咬牙关、强压怒意的样子,有些发怔:“怎么了?我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林蔚然死死盯着我的脖颈,伸手按住某处,连指尖都在颤抖:“你们,你们两个……”
我意识到也许是段尧留下的吻痕,他刚才埋在我颈间,亲了很久。
“别看了。”
我打开林蔚然的手,想把衣襟拢好,林蔚然又凑上来,用力把我的衬衫扯开,连扣子都崩掉了两颗。
他一字一顿道:“你们上床了。”
我皱着眉头:“不然呢,柏拉图恋爱?你谈恋爱的时候不也想着那档子事吗?”
林蔚然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但是……以后你们的时间不是还长吗……没必要这么急,我还……”
他忽然俯身压到我身上,疯了一样咬我的唇,我感觉到他脸上渐渐变得湿润,连唇齿间都弥漫着苦涩的泪水的味道。
我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很温顺地接受了他的吻。
等他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别开脸,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低声说:“把眼泪擦干净,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顿了顿,又说:“你不是不在乎了吗?林蔚然,你就作吧。”
段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蔚然把办公室的帘子都拉了下来,在昏暗的室内抱着我,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紧紧抱着,像要把我勒进骨血里。
铃声响了很久,我拍了拍林蔚然,他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我接通电话的时候,林蔚然又过来抱住我。
段尧说他在公司楼下,接我一起吃饭,我看了一眼林蔚然:“可以多带一个人吗?你跟他也挺熟的,应该不介意吧。”
段尧很快明白过来:“林蔚然吗?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其实段尧的语气算不上很差,但林蔚然犹如被当头棒喝,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
他收回手,又背对着我,把帘子重新拉起来。光线一点一点把屋子照得透亮,他眼底的疯狂执拗也渐渐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
“我该回家了,你们两个去吃饭吧。”他低着头说:“点点,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其实我没做什么。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要我就会给他。
我看着林蔚然的背影消失在公司门口,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过来找我的段尧。
我以为他们肯定要停下来寒暄几句,但他们就那样擦肩而过,互相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显得不太高兴。
段尧上来之后,眼神沉沉地看着我:“林蔚然怎么来了?”
“他肯定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坐在我公司楼下喝咖啡,问就说不是来找我的。但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吧,就把他带到楼上了。”
段尧没多说什么,接过我手里提着的电脑,似乎瞟了一眼我的神色。
“点点,还在生气吗?”
“啊?生什么气?”
我想了想,才记起来是因为段尧刚才情绪失控,对我有些冒犯。
要是每件事都较真,我真要活活累死了,毕竟吵架是一件极耗费心神的事。我现在就很饿,只想干饭、干很多的饭。
我没有问我离开之后,秦时温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他确实安分了两天。连续好几天晚上,我看见他屋里都没有亮灯,心里高兴起来,还以为他已经去其他地方住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忍不住测试了一下,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段尧正在吧台处办公,见我从客厅这头一直蹦到客厅那头,就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点点,你在干什么?”
“制造噪音,看看会不会被投诉。”我指了指楼下:“他这几天好像没有开淫趴,说不定已经不住这里了。”
段尧不置可否,在电脑上回了一封邮件之后,才道:“秦时温这几天都来找过你,每次都赶得不巧,你刚好不在家。”
“他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确认我跟你发展到哪一步了。”
段尧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屏幕微蓝的荧光打在他高耸的眉骨和鼻梁上,越发显得他肌肤白皙、五官深邃。
明明他面无表情,我却觉得他好像在勾引我,连带着屋里的氛围都变得暧昧起来。
我不敢再待在屋里了:“尧哥,出去散散步吧。”
段尧合上电脑起身,明明他看着很冷漠很凶,相处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话。就算我说一加一等于三,他也只会认真点头,完全赞同我的想法。
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有时候我会忽然冒出一种想法,也许这辈子就是段尧了。
段尧可以陪我过细水长流的日子,哪怕他原本的生活不是这样。
有几次他开着跑车带我参加朋友的宴会,给我准备的衣服都是高定,随便一块表都价值七位数。就算我在宴会上只知道闷头干饭,心里也清楚,那些空运来的食材其实十分昂贵。
像这样纸醉金迷、奢华浪费,才是段尧真正的生活。
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居然甘愿跟我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还越来越认真。
我有时候都想反问自己,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段尧喜欢的,怎么就值得他对我死心塌地了?就因为我跟他一起打过几次篮球?
连林蔚然都要撮合我和段尧,他肯定也觉得段尧很好。
他想把最好的留给我。
和段尧并肩走在路灯下,我再次提起了林蔚然:“他最近没有从医院偷跑出来吧?上次看他,好像又瘦了一点,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
段尧道:“昨天林阿姨给我打电话,说林蔚然吃不下饭,吃多少就吐多少。情况其实已经很不好了,如果你想去看他,我不会拦你。”
我喃喃道:“怎么严重到这种地步……”
我当然知道,从今以后看一眼就少一眼了,一想到这件事,就恨不得搬到医院里去,一分一秒都不跟林蔚然分开。
但见面之后,林蔚然大概只会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自作多情。他太骄傲,最不喜欢别人同情他。
正觉得心烦,身边的段尧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牵住我的手:“点点,换个地方。”
我立刻知道是碰见了不想碰见的人。
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了秦时温叫我的名字:“点点。”
他原来还没搬走。那他刚才在家,岂不是听到了我故意制造的噪音?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刚才我是不是有点吵啊?”
“没关系。”秦时温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想测试一下我是不是走了,对吗?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下次直接发信息问我就可以了……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搬走?”
我有些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余光瞥见钟琛站在秦时温后面玩手机,他不知道是不是刚从舞台上下来,头发上沾了些银粉,前面的额发过长,微微遮住眼睛。
其实是帅气的,钟琛不论性格如何,那张混血感的脸加上慵懒造型,实在太能打了。
我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钟琛故意装作看不到我,不耐烦地按着手机,打字的声音噼里啪啦。
果然是个小屁孩,还想借这种方式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跟秦时温和钟琛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忽然记起来家里牙膏用完了,我回头问段尧:“你今天买牙膏了吗?”
段尧摇头。
我说:“那我们去一趟超市。”
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身后却传来钟琛咬牙切齿的声音:“也不知道有些人有没有脑子,这么快就让人住进家里!就算是谈恋爱,也讲究个循序渐进,幸好两个都是男的,不然再过几天,连孩子都抱上了!”
他不指名道姓,我就当没听见,段尧却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连忙用手肘戳了段尧一下,钟琛这种人就是不能搭理他,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果然,钟琛一见有人接他的话,就把手机收起来,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意思?我说他没脑子,天天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我都听我表哥说了,你不就是沾林蔚然的光,才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我立刻看向秦时温,他解释道:“我的原话不是这样。”
钟琛一心要把秦时温拉下水:“表哥,你怕什么,你现在还有必要在他面前维持正面形象吗?你们分手这么久,他有一点复合的意思吗,就知道一个接一个的换!”
我听不下去了:“钟琛,闭嘴。”
钟琛像是终于捉住了我的把柄,冷哼道:“俞点,这是你先跟我说话的。”
“对,我先跟你说话的,你的目的达到了。别在这嘴贱了。”
钟琛恼羞成怒:“什么叫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能有什么目的,你真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是你自己蠢,段尧是林蔚然朝你身边塞的人,这样你也喜欢?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谁说我没有自己的想法。”我说:“我就觉得你很惹人嫌,不用别人说,我都觉得你很惹人嫌。”
钟琛脸上阴云密布,彻底冷下了脸色。
我拉着段尧走出几步之后,又忍不住折返回来,朝钟琛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钟琛面无表情:“你现在道歉已经没用了。”
但他的身体很诚实,立刻就从秦时温身后出来,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就不肯再走了:“有屁就放,就给你五分钟。我这边一大堆人等着约呢,没空跟你废话。”
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钟琛,我现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别以为我是在嘲讽你——你是不是有点雏鸟情结啊?”
钟琛愣住了:“你说什么?”
“雏鸟情结,就是小鸟破壳之后,会把第一眼看到的动物当成妈妈。”我跟他解释:“你看你之前挺讨厌我的吧,还说过我长得丑……”
他打断了我:“你少给我泼脏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长得丑了?我不是一直都说,你长得还挺、挺好看的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含混不清,似乎不太好意思开口。
我无语了:“你他妈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承认?算了,这不是重点,你听我说完。”
我把这两天在心里琢磨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那天晚上你被人下了药,跟我那个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从那之后一直缠着我,这不是很说明问题了吗?因为你第一次是跟我,所以认为以后每次都要跟我,这不就是标准的雏鸟情结吗?”
“如果那天敲门的人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这样对那个人,也会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老婆。”
钟琛的眼神渐渐变得可怕起来,过了很久,他才沉声说:“你的意思是,我是因为跟你上了床,才喜欢你的?如果我跟别人上床,就会去喜欢别人?”
我纠正他:“小屁孩哪懂什么是喜欢,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懂。你现在顶多就是占有欲。”
钟琛的眼底暗潮涌动。不远处有车驶过,雪白的灯光从他的脸上一晃而过,我看到他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说:“你凭什么给我下定论?你又懂什么?”
他当着不远处那两个人的面,把我拉进怀里,动作生涩地贴着我的唇,没有更深入的亲吻,只是贴了一下就分开。
我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这一套动作就完成了。见秦时温和段尧都要上前,我连忙摆手,示意我自己会处理。
“那天晚上敲门的如果是别人,我根本就不会拉他进来。”钟琛冷冷勾了一下唇角:“你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一杯下了药的酒就想让我乖乖就范,我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搞定,早就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内心摇摆不定,见钟琛难得正经一次,居然有点被他说服了。
他继续道:“我就是想跟你上床,我还想跟你结婚,想让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都断了。我敢承认,你敢承认吗?”
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承认什么?”
“你敢承认我们最后一次上床,其实你很爽吗?你抱得我那么紧,生怕我从你身上离开,你敢承认吗?”
我本来想以过来人的身份,跟钟琛把话说清楚,然后看他幡然悔悟、痛哭流涕,发誓从此以后不再缠着我,没想到反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最后我撂下一句“懒得听你胡说八道”,就强装镇定地从他面前离开。
钟琛拉着我不肯放我走,冷笑道:“继续说啊,小嘴叭叭的不是挺能说的吗?还雏鸟情结,你不就是想说我精虫上脑,只想着下半身那点事吗?”
这次换成我恼羞成怒了:“你不就是这样的,哪冤枉你了?”
钟琛毫不羞愧地说:“人不好色还是人吗,你敢说你不好色?林蔚然作得要死,你还肯惯着他,你说你是图什么。”
我提高了音量:“你又懂了!全让你懂完了!”
钟琛吵急了眼,开始口不择言:“你还说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我看你才不明白!你之前暗恋林蔚然多少年,结果现在呢,他都快死了,你还跟段尧甜甜蜜蜜……”
从别人口中听到“林蔚然快死了”这个消息,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猛地攫住,连呼吸都停顿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钟琛见我反应不对,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弯腰去看我的脸色,还有些不服气:“我没有盼着他死啊,只是陈述事实。”
我面无表情地说:“滚。”
钟琛啧了一声:“好,算我说错话了,以后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就是生气你刚才说的话,我还没说你花心呢,你就说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懒得再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路过秦时温的时候,他说:“抱歉,我不该把林蔚然的事告诉他。”
其实跟他们没关系。
我不是生气钟琛说林蔚然快要死了,只是生气这件事居然是事实。
我气我自己无能为力。
去超市买牙膏的时候,顺便买了些其他日用品,段尧推着购物车,我一样一样挑选,往购物车里放,心里寂静得可怕。
路过水果区的时候,我看到堆积如山的、黄澄澄的橙子,就跟段尧说:“然然最讨厌橙子,连带着我都不怎么吃了。其实我不讨厌橙子的。”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挑了一大袋橙子,拎起来很沉。
段尧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主动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过几天我们去看看林蔚然吧。”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吃醋,没有生气,看着我的眼神里只有担忧:“点点,你还好吗?”
原来在别人看来,我已经很不好了。我还以为自己很正常呢。
回家之后,我一个接一个地吃橙子,像是要把之前没吃的橙子都一口气吃回来。
想到林蔚然看到这一堆橙子,一定会皱眉头,我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想到如果林蔚然不在,以后买回家再多的橙子,也没有人会皱眉头了。
心里轰然一声,就这样变得寂静起来。
我沉默着继续吃橙子,肚子里都是橙子的汁水,最后汁水似乎一直漫到眼睛里,从眼角溢了出来,滴到手背上。
段尧终于看不下去,过来拉住我的手:“别吃了,去睡觉。”
我好像忽然变得很小,变成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段尧拿热毛巾替我擦手、擦脸,然后把我塞进温暖的被窝里,让我睡觉。
我趴在床上,吃了太多生冷的东西,肚子有点疼。
段尧轻轻揉着我的肚子,似乎做了极艰难的决定:“如果你实在放不下林蔚然,我可以等你。”
“没必要。”我苦笑道:“他最讨厌别人同情他,性子倔成这样,真是……”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没再说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几天之后我病倒了,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就有些晕乎乎的,坐在家门口缓了半天。
秦时温正好来找我,看见我坐在地上,连忙蹲到我面前,摸我的额头。
我看见他因为担忧而紧抿的薄唇,还有紧紧皱着的眉头,总觉得自己给人添麻烦了,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我就坐一会儿,待会儿就走。”
病糊涂了,连这是在自家门口都不记得了。
秦时温把我抱起来,问我要房门密码,我问什么答什么,直接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