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你都不认识?那是谁告诉你的?”

段尧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关于这件事,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能说。”

我急得恨不得捶桌子:“说话说一半还不如不说。”

自己抓心挠肝地想了半天,才泄了气。

算了,既然幕后的那个人不想让我知道,一定有他的原因。他和段尧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只要记住恩情就行了。

眼皮渐渐重起来,这一晚上大起大落,实在折磨人的精神。我很快就靠在椅背上睡熟了。

朦胧中感觉到唇上一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下意识舔了舔唇,然后就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滑进了我的嘴里。

因为太困了,我连眼睛都睁不开,还以为是在梦里。

被段尧叫醒的时候,我神色复杂地告诉他:“昨晚我梦到我在吃鸭舌。”

段尧喝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着我。

我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看他:“操,不会是你……”

他打断我:“不是。”

我还要再问,他就转移了话题:“飞机快要降落了,待会儿会有司机来接我们。”

隔着病房的玻璃看到母亲时,我愣了很久,才对段尧说:“我记得她离开的时候很年轻的,现在怎么老了这么多。”

段尧握着我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不是母亲突然老了,是她离开了太多年,当然和我记忆里的模样对不上了。岁月是很残忍的,让好好的人也变得面目全非。

“手术很成功。”段尧说:“你要等她醒过来,和她说句话吗?”

我苦笑着说:“没必要吧,知道她平安就好了,我和她那么久没见了,能有什么话说。而且她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说不定早就忘了我这个儿子。”

继父去买鲜花过来,正好听到我最后一句话,连忙解释:“不是的,韩依一直没有忘了你,刚才从手术台下来还在念你的名字。”

既然没有忘了我,怎么这么多年了也没来看看我。

我拒绝了继父的挽留,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几步,段尧就拉着我的手让我停下,示意我回头。

原本昏迷的母亲醒了,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用手捂住嘴,眼睛一直看着我,慢慢滚落下晶莹的泪水。

我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无所适从:“她看到我怎么这么激动啊?”

段尧低声道:“点点,还是回去和她说几句话吧。”

我犹豫着走进病房,母亲显然有些慌乱,不停地用手指去梳头发,唇瓣紧紧抿着,似乎怕自己的样子很难看。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女孩一样流露出无助的神态。

继父抱住她,吻她的额头:“没关系,依依,你现在很美。”

抛下我多年的母亲,此刻看着我,哽咽地叫我的名字:“点点。”

我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声“妈”。

相对无言半晌,她才哭着问我:“点点,你是不是还在怨妈妈?”

都没什么印象了,还怎么怨呢。

我摇了摇头:“妈,你不要多想,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母亲问:“点点,你以后还会来看妈妈吗?”

我心软,答应了下来:“有空会来的。”

实在没话说了,我尴尬地抽出被她紧握的手,对段尧说:“我们走吧。”

最后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她虽然还在掉眼泪,却努力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和我挥手。

我快步走出医院,坐在医院前面的长椅上。

“为什么她好像还想着我。”我实在没办法理解:“她当年抛下我出国的时候,可是很干脆的,难道现在后悔了吗?”

段尧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算了,毕竟是妈妈。她平安就好。”

段尧道:“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做错事,他们都要承受代价。就算做错事的人是你的父母,你也有不原谅的权利。但是点点,你很善良。”

我想起了母亲离开的那天,年轻漂亮的女人戴着墨镜,拎着行李箱从家里离开。破旧的门被她推开,发出让人牙齿泛酸的声音。

阳光照进来,亮堂堂的,空气里是悬浮的灰尘,母亲的衣角却纤尘不染。

她一直那么干净、爱美,只是家里越来越穷,她就不怎么打扮了。

我看见外面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心里也明白了一些,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妈,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啊?”

母亲说:“待会儿就回来了。”

我就点了点头,抱着篮球出门了:“那我去打球了,妈,我晚上想吃红烧肉。”

但是那天晚上没有红烧肉。

也没有妈妈了。

本来我打算订最早的机票走,但继父一定要我多留几天。他邀请我和段尧在他家里住下,几乎是硬拉着我,把我带了过去。

我也很无奈:“叔叔,这样太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继父说:“你妈妈明天出院,她回家看见你和男朋友一起等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男朋友?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着急否认,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段尧毫无避讳之意,当着继父的面就捏着我的下巴,低头查看我嘴里的情况。他靠得太近,俊美的脸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我连忙推开他,对继父尴尬地解释:“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继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着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而且这次多亏了你男朋友,不然怎么请得到顶尖的医疗团队给你妈妈做手术。”

这件事确实需要感谢段尧。但想起他背后还有个神秘人,我心里又有些沉沉的。

继父又和我说了几句话,嘱咐佣人给我准备晚餐,就匆匆赶去医院陪母亲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心里也感到一丝安慰,我总是想母亲过得好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居然没有孩子。

吃过晚餐后,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扔飞盘,和继父养的两条狗玩。段尧坐到我旁边,我顺势把飞盘递给他:“尧哥,你来。”

段尧随手就把飞盘扔出去,两条狗立刻跑开,却不敢再回来了。

“你这么凶,连狗都怕你。”我忍不住笑起来。

段尧道:“那你呢,你怕我吗?”

“之前有点,不过现在不怕了。”

段尧覆上我的手背,我想要把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攥紧:“为什么不怕了?你该怕我才对。那天晚上的事,你难道忘了吗?”

我原本微笑的唇角绷直了,加重力气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进屋。

段尧跟在我身后,踩着木楼梯上楼,又和我一起穿过铺着艳丽地毯的走廊。最后我走到客房门口,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没有落锁,段尧开门进来,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呼吸微重。

我有些心烦,焦躁又失望地问:“你帮我,就是想做这种事?”

我也不是小孩了,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段尧帮我也必定是有私心的。况且从他黑魆魆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他压抑的、野兽一般的欲望。

但我还是不高兴,没来由的不高兴,连脾气都不知道发泄到谁身上。

犹豫了几秒,我心一横,脱掉上衣扔到地上:“好,做就做,我欠你的。来吧。”

我主动邀请他,他却又克制起来,目光落在我赤裸的上身,迟迟没有动作。

他什么意思?不想做?刚才是我理解错他的意思了?

原来他不是想让我用身体还人情啊。

我有些难为情,这辈子好几次献身,人家居然都看不上。僵持了一会儿,我刚下定的决心就动摇了,讪讪地捡起衣服,想要重新套上。

段尧这才有了动作,按着我的腰,追着我咬我的唇,我被他逼着退了两步,绊倒在床上。

“帮你是我自愿的。”

他压在我身上,伸手拉下我的裤腰,露出内裤的边沿,然后他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深邃的眼睛定定望着我:“但我承认,我也想干你。”

我侧过头,脸上烫得厉害。

像是一粒火星溅到了干柴上,身体沉睡的欲望也立刻被唤醒。

“你不欠我什么,我不会挟恩图报,更何况,你母亲那边并不全是我的功劳。你跟我上床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想上床。”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或者我强迫你。你喜欢怎么玩?”

我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堵上他的嘴:“少废话了,怎么玩都行。”

在感情方面,我一直是个不够勇敢的人,总是考虑很多,这辈子鲜少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

只有这一次,我没有考虑任何人,也没有考虑后果,只因为想做就去做了。

或许是因为多年未见母亲,情绪激荡,急需找个发泄的出口。

或许是前段时间庄墨的事,把我搞得身心俱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更或许,我只是想跟段尧上床,只在这一刻。

我跟段尧从床上折腾到地板上,又从地板上折腾到玻璃窗前。最后我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微张的嘴里呵出热气,在玻璃上变成了白雾,最后变成了湿漉漉的水痕。

段尧在床上真的很猛,比他打球的时候还猛,又不像钟琛那样只会横冲直撞。

情事之后,我坐在书桌上,嘴里咬着一根烟,抖着手去够打火机。

段尧用他的打火机替我点燃了烟。

但我只吸了一口,他就凑过来,把烟咬到了他的嘴里。我就着壁灯暖黄的光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又把烟递到我唇边。

我和他紧紧挨在一起,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地抽完了一支烟。

天快亮了。

继父第二天就带着母亲回家,忙前忙后地张罗,母亲坐在轮椅里,怀里抱着一束刚摘的鲜花,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

她看见我和段尧坐在院子里撸狗,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继父笑着告诉她:“点点被我留下来了。”

母亲语无伦次,连说了好几句“真好”,就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点点肯定吃不惯佣人做的饭,我去给他做几道菜。”

我立刻拉住她:“妈,刚出院就别折腾了,我吃什么都行。”

好不容易劝住了母亲,把她送回房间休息,下楼就看见段尧坐在沙发里,和继父一起喝茶。桌子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珐琅仿古茶具。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走过去,坐在段尧旁边,也捧起一个杯子,慢悠悠地喝着。

继父道:“我的一个朋友听说依依生病,一定要他儿子来看望一眼。他年纪比你们小几岁,但都是年轻人,你们说不定很合得来。”

说到比我小的,我立刻想起了钟琛和贺淼淼,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最讨厌小屁孩了。

继父又道:“我见过那孩子一次,是我见过最听话最乖巧的孩子了。”

听到“听话”、“乖巧”这两个词,我连连点头:“这样才好。现在有些小孩只会胡搅蛮缠,一点道理都不讲,胆子还大。”

继父哈哈大笑:“放心吧,不会的。”

我放松地往后靠在沙发里,就着手里端着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听到继父说“淼淼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我立刻被刚喝的茶呛住,跟着咳嗽起来。

“叔叔,你那个朋友姓什么?”

“姓贺。你听说过吗?贺家在你们那里好像挺出名的。”

段尧的视线落到我身上,带着一点审视,似乎想看我怎么回答。

我干笑了两声:“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对了,段尧说他有点事要去办,我陪他一起去,午饭就不回来吃了啊。”

继父没有起疑,上楼去看母亲了。我跟着把茶杯放下,边往楼梯走边对段尧说:“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我们……”

段尧从后面拉住我:“你为什么要躲他?”

我说:“当然是因为贺淼淼胡搅蛮缠,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多烦人,被他缠上了很麻烦。”

说话之间,和贺淼淼之间发生过的事都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是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我忍不住红了脸,掩饰性地扭过头。

段尧见我脸红,眼睛似乎又沉了一些。

“你跟他睡过?”

“没有。你问这些干什么,赶紧走了。”

上楼换衣服的时候,段尧在旁边看着,忽然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腰,略带薄茧的指腹在某处摩挲了很久:“这里有个牙印。”

我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咬的。”

当然,我也在段尧的肩膀上咬了几个牙印,算是还了回来。

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去开房?”

“昨晚刚做了一夜,你现在又想了?”但我心里又有些痒痒的,在长辈的眼皮底下偷情,溜出去开房,好像有些刺激。

我看了看时间:“那只能给你两个小时,出去太久不好。”

怀揣着这个秘密,我出门的时候就有些鬼鬼祟祟的,段尧倒是神色自若。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段尧忽然把我抵在墙边,低下头含我的唇。我虽然奇怪他为什么搞这个,却还是配合地放松了牙关,让他的舌头伸进来。

亲了一会儿,我把他推开:“好了,回头让人看见。”

话音刚落,段尧从我面前退开,我看见继父和贺淼淼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贺淼淼拎了一大堆礼物,本来歪着头在看,发现是我之后,立刻丢了礼物赶上来,挡在我和段尧之间。

“点点,你怎么在这?怎么跟他在一起?”

继父一边让佣人收拾丢了一地的礼物,一边过来拉住贺淼淼:“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贺淼淼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家里,立刻收敛起张牙舞爪的样子,只一双眼睛瞪着段尧,又抿着唇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些委屈。

继父跟贺淼淼介绍:“这是我儿子点点,那个是点点的男朋友……”

贺淼淼小声说:“他不是!”

继父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介绍啦,我跟点点很熟的。”贺淼淼黏人地缠上来,抱住我的胳膊:“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叔叔跟我爸是好朋友,我跟点点是好朋友。”

继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说你们年轻人合得来。”

我也只能跟着点头,无奈道:“是,是。”

继父说:“那淼淼在这多住几天,你依依阿姨前几天还在念叨你。”

又说了几句,继父才想起来:“点点,你不是还有事吗?”

我和段尧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一下,他双手插兜,面色冰冷,朝我点了下头。我领会到他的意思,咳嗽了两声:“对,还有事,那我们先走了。”

贺淼淼抱着我的胳膊,不肯让我走。

我劝他:“淼淼,我去去就回,你先松手哈。”

继父也说:“淼淼,让哥哥去忙。”

无论别人怎么劝,贺淼淼一概不听,把我硬拖到楼上。我对段尧摊了摊手,示意我也没办法。

贺淼淼和母亲聊了半天,我在旁边坐着一直喝水,喝得肚子滚圆。

段尧就坐在我对面。

贺淼淼借着剥橙子的借口,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我们中间,抽空凑在我耳边说:“你刚才出门要做什么?肯定没想好事,我都看见你和段尧眉来眼去了。”

我啧了一声:“大人的事你少管。”

贺淼淼哼了一声:“我早就成年了,别把我当小孩。我知道你们要去开房。”

我瞪大了眼睛。

贺淼淼语出惊人之后,又转过头,把橙子递给母亲,讨巧卖乖地说:“依依阿姨,吃橙子。”

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一起下楼,贺淼淼扶着母亲走在前面,段尧拉住我的手,故意落后了一些。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道:“谁知道贺淼淼来得这么快,我也不想和他撞上啊。”

段尧:“不要和他说话。”

我愣了一下,段尧继续道:“我会吃醋。因为贺淼淼喜欢你。”

“他们小孩的心思一天一变,能懂什么是喜欢?”

“贺淼淼不是小孩,他已经是男人了。”段尧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如果你因为他年纪小,就一次一次原谅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想起上次贺淼淼趁我喝醉的时候占便宜,终于认真反省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我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贺淼淼,再敢不规矩我就好好教训一下他。”

母亲也习惯吃中餐,闲暇时候就教佣人做些家乡菜,今天她特地嘱咐了厨房,做一道油汪汪的红烧肉,说是我喜欢吃。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给我夹菜,红烧肉就夹了好几块。

我看见红烧肉就心烦,这种迟到的弥补太刻意,根本没什么必要。嘴上没说什么,连带着其他的菜也都一口没动。

母亲紧张得坐立难安,不时瞟我一眼,继父看见了,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今天没胃口,你们吃吧。”

按着餐桌起身的时候,段尧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看见他和我一样,几乎没有动筷,忍不住张了张嘴,想劝他不用跟我一样。后来想到段尧从来没听过我的,也就算了。

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对跟过来的段尧说:“尧哥,我先睡一会儿。”

段尧昨晚折腾了我多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因此没多说什么,进了对面的房间,让我醒了就叫他。

他没有关自己房间的门,一眼就能看到我门口的情况。

我躺到床上打了两局游戏,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肚子饿得难受,想到刚才油汪汪的红烧肉就直流口水。早知道不讲究那点所谓的骨气了。

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忽然听见阳台有些动静。

托钟琛的福,现在我听见阳台有动静,第一反应不是家里进小偷了,而是有人要劫我的色。

二楼有几个房间的露台挨在一起,隔着半堵墙就能翻过来。我抱紧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贞洁烈男的姿态,死死盯着面前的墙头。

直到一条白皙修长的腿跨过来,短裙堪堪遮到腿根,几乎能看见内裤。

我立刻从脸红到了脖颈,连忙闭上眼睛,转过身说:“等一下!裙子!裙子注意一点!”

哪来的小姑娘,真是心大,穿短裙还敢翻墙,也不怕走光。

正在心里念叨着,那个“小姑娘”忽然从墙上跳了下来,一直扑到我的背上,搂住我的脖子。手臂虽然细白,却十分有力,身上也硬邦邦的,显然是个少年。

我立刻知道了是谁,气得回头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贺淼淼!学什么不好,还学起穿裙子了!让你家里知道还不打死你?”

贺淼淼毫不介意:“我家里管不住我。”

他戴着黑长直的假发,穿着短上衣和短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搞怪,还涂了歪歪扭扭的口红。

我看着好笑,抽了几张纸让他把口红擦掉:“从哪找来的衣服假发?”

“楼下服装间里的,拆都没拆过,我就借来了。”贺淼淼一边擦口红一边看了我一眼,有些得意:“点点,你笑了。”

我忍不住又扬了一下唇角:“笑了又怎么样?”

他抱了我一下,少年的身体虽然清瘦,却比我高出半个头:“笑了就好,不要不开心了。我穿裙子给你看,服装间里还有其他的。”

有人想哄我开心当然很好,但是——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穿裙子给我看,我就会开心?”

贺淼淼说:“不要装了,我知道你喜欢这样。林蔚然那么讨你的欢心,就是因为他肯为了你穿裙子,我也可以。”

这种癖好被人发现也太丢脸了,我连忙打断他,极力否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看看你穿的,像什么样子!”

贺淼淼不太高兴:“凭什么林蔚然穿裙子你就喜欢,我穿裙子你就骂我。这样太不公平了。”

我没有理他,打开行李箱开始翻找,把自己的衬衫裤子找了出来:“你先凑合穿一下。不是我说,你胆子也真够大的,要是被别人撞见你这个样子,你怎么解释?”

贺淼淼:“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是因为还差一样东西。”

他转过身,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片刻后脑袋上多了两只猫耳朵,怯生生的。

然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把自己背过来的包打开,里面都是他从冰箱偷的东西,小蛋糕、牛奶、薯片、水果应有尽有,还有简单的便当。

他还一本正经地说:“点点,你比我大好几岁,还没有我个子高,肯定是营养不良,更要好好吃饭。”

我看着贺淼淼,他满脸都是少年特有的真诚,眼底洒满阳光。偏偏打扮得这么秀色可餐,有种不自知的诱惑。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别的。

我看着贺淼淼呆了很久,贺淼淼也发现了,用笃定的口吻说:“点点,你果然喜欢看男生穿裙子。刚才还要装。”

这倒霉孩子!

我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烫得厉害,恼羞成怒地把他扯过来,摘下他的猫耳朵扔进垃圾桶:“好的不学偏学坏的!贺淼淼,你脑子里成天到晚在想什么?”

幸好看见贺淼淼这副样子的人是我,我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要是换成别人,说什么都要把他办了。

我抓起刚才掉到地上的衣服,砸进他怀里:“现在立刻马上把裙子换下来!”

贺淼淼倔强地说:“我不要换!”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的手,伸进他的裙底,还一直瞅着我,观察我的反应。

腿根的肌肤滑腻得像奶糕,我眼皮猛地一跳,连忙收回手:“淼淼,不要玩了!”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的。”

贺淼淼又凑过来抓住我的手,有些急切地说:“之前我被我爸扔到国外,没办法回去找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你,我才不要看着你被别人抢走。”

“不接你的电话,你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淼淼,那次我喝醉酒,你做得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认错得太快,我连怒气都没有积蓄完,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贺淼淼很聪明,见我翻旧账就开始讨好我,把我按坐在椅子上,打开一块小蛋糕的包装盒,放进小碟子里,推到我面前。

然后他把小勺子塞进我手心,蹲在我面前:“点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

我瞪了他一眼:“衣服!”

贺淼淼最终还是妥协了,当着我的面换上了衬衫长裤,摘掉了黑长直的假发。

他身板挺秀,浑身散发着青涩的、犹如刚发芽的新叶的味道。即使穿着简单的衣服,从那一举一动的讲究来看,也能看出是个家教良好的小少爷。

我终于松了口气,心道艳福不是谁都能享的,像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哪敢跟贺家的小少爷扯上关系。

万一像之前那样,被保镖请上车,日子就再也过不安生了。

贺淼淼殷勤地给我拆零食,看着我吃了一块小蛋糕之后,又给我递其他的。我看他好像很有兴致,觉得他可能是把我当成什么小动物投喂了。

简单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我摆了摆手,拒绝了贺淼淼递过来的一盒饼干。

“点点,你吃饱了吗?”

我“嗯”了一声:“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贺淼淼说:“好,既然你吃饱了,那我也吃一点东西,可以吗?”

我说:“随意。本来就是你带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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