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 夏

猫背鱼片粥 Fish Congee

需要面对的,

是眼前确信的路。

世人的评判,

留在猫背之后。

〇六月〇五日

星期一

记得第一次看到关于婆婆的消息,是一位意大利摄影师拍摄的一组驼背老人的照片,她被称为“猫奶奶”。

她在艳阳照耀下的街道边喂猫,行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路人偶尔望向她,而她眼中从未映着路人。

她把政府拆迁补贴的几十万块钱都花在了喂养流浪猫这件事上。就这样,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一个人风餐露宿,衣食拮据,却如此这般,坚持了二十年。

看这组照片时,我的耳机里正放到梁晓雪的Last Forever,他低声反复的吟唱,暗合着组照里的氛围。一种奇异的情绪从心底涌起:我想拍她的故事。

当我跟团队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团队里大多数的人是反对的。倾尽所有去喂养野猫,这样的行为虽然“伟大”,却也偏执,并不值得盲目提倡。而且,他们不想让这次的拍摄,变成一个“呼吁大家捐助爱猫老太”的俗套慈善表演。

但最后我仍坚持与婆婆取得了联络,并征得了她的拍摄许可。跟随在她佝偻的猫背之后,缓慢地进入猫咪之城的结界。

每天一早,婆婆都会去杂货店买一大袋一大袋的猫粮,搬运上小电动三轮车。还会花额外的一百元请一个叫赵志刚的人帮忙给她烧一盆鱼,她要给猫咪加餐。

她能够清楚地记得不同猫咪出现的角落,哪个小区的树丛,哪片垃圾回收场的空地。她哼着旧时代的曲调,跟我们也不曾有过多交谈。

婆婆放下了食物,有些猫毫无顾忌地过来吃;而有一些则相当机敏,远远地观望,等待危险排除;有一些长得滚圆肥壮,年轻漂亮;也有的拖着残废的腿。

看着这些猫,有时一瞬间,会有一种俯视命途迥异的人间的感觉。那些围绕在婆婆身边出现的人们,也和她喂养的猫们一样姿态各异。

每天卖一百块钱一盆鱼给婆婆的赵志刚,不多话,也不亲切,但严守承诺。每天他们进行着简单的交易,却把这个简单的习惯延续了十几年。

还有大声呵斥婆婆妨碍他们走路的路人,他们疲惫地应付着自己的生活,无暇旁顾。

有中年妇女提出想要加入一起喂流浪猫,但自己不愿出一分钱,想让婆婆免费送她们猫粮。

有看到婆婆就眼眶泛红,偷偷塞给婆婆一百块钱的路人,也有收留婆婆夜宿十几年的超市老板。

还有一脸尖酸的人,他们说:“呦,老太婆,你喂猫喂红了,要发财了。”

只要踏上这条路,周围的声音便不绝于耳,我们感到强烈的不适。而与我们不同,婆婆只是安静地弓着背,轻轻抚摸脚下的猫咪们。她不仅对周围的评论充耳不闻,甚至我们的镜头之于她,也犹如空气一般不复存在。

曾有一批最早发现婆婆的捐助者们筹集了一些钱,给她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还为她租下了一间只有几平方米但至少可以睡觉的小房间。

拍摄前我曾问过婆婆喜欢吃什么,我给她做。她说老了牙口不好,就喝粥吧。于是那天,我们挤在婆婆那间小房里,一起吃着我带来的鱼片粥。这是我小时候生病时最常吃的,因为我不爱喝白粥,奶奶就把鱼骨头熬汤,代替水来煮粥。在滚热的粥里放入薄薄的鱼片和肉松,淋上几滴麻油,我总能大口地吃完。

一开锅,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鱼的鲜美味道,馋得家里的猫直叫。在婆婆喝粥的时候,我们也问她,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救助流浪猫?

婆婆放下碗,用她那很难懂的口音,不那么流畅地对我们说了一段让我们吃惊的话。

她说,她信人有七世,之后会转世为猫。因为老天要让人历练作为猫的疾苦,才能够更好地珍惜人间。这个世上,有人的一份,也有猫的一份,并没有什么差别。她相信通过喂猫这样的仪式,用二十年的时间,可以修得功德圆满。

她还说,她没有在拯救什么,她是在拯救自己。

这样的答案远远超出预期。婆婆没什么文化,也确实有偏执的部分。但她站在生命的尽头,对世间的一切早已用自己的方式看透。

回首在这之前,自以为温柔对待婆婆的我们,其实跟那些自以为是定义婆婆的路人们,并没有太大区别。我们给婆婆贴上的“同情”标签,就跟所有的误解一样,在她的猫背之后,全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那位意大利摄影师的微博上,关于猫奶奶的最后一张图片是这样的:夕阳西下之际,在这座钢铁城市的废墟中央,婆婆端坐在一个破藤椅上,怀里抱着一只脏脏的猫,正在安详地打着瞌睡。昏暗的路灯之下,你会看到她的脚下围绕着数十只流浪猫,安静地坐着,陪伴着她。

强者自救,圣者渡人。她弯曲的背线,富含禅意。

需要面对的,是眼前确信的路。世人的评判,留在猫背之后。

2014年,在废墟中穿梭喂猫的阿婆。

凉面和小排 Cold Noodles and Spareribs

你越变越像曾让人操心的我,

而我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你。

〇六月十八日

父亲节

那天,我爸来了我的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了六年多,他没来过两次。

他好奇地盯着我养的猫——酥饼,而酥饼也一直好奇地端详他。

生活在我工作室里的酥饼,自打记事起,就只见过各色小鲜肉和漂亮姑娘,每个人都一脸谄媚地爱它爱得要死。因此,面对眼前这个长着皱纹和白发,不多话也不爱笑的老头,酥饼一脸的肃然起敬。

我和我爸的关系,曾如同卡夫卡笔下描绘的父子般浓烈。他既是权力与秩序的象征,又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的整个前半生。

我父亲在上海长大,读完大学后因为时代的缘故去了甘肃天水当知青。后来,身边同去的人们纷纷回到故土,但他没有跟别人一样回家来。童年时我对父亲最深的印象,是偶尔回一次上海,没多久又匆匆要走;我站在奶奶家的弄堂口,看着他对奶奶说“别送了”,然后拍拍我的头,转身离去。

那时的父亲,对我来说是奶奶口中的故事。他在为着他所相信的东西奋斗,虽然我不知道那确切是什么,但我明白的是,他不会回头。

在我处于叛逆期的年纪,因为奶奶管教不了我,我被父母接到了甘肃。从相处的第一刻起,我跟我爸几乎所有的想法都背道而驰。我想要的,他都反对过;他认为好的,我却总是不屑。

但其实,我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光。暑假里,他教我踢足球,饿了,便一起吃我最爱的凉面。面的凉滑,花生酱的浓厚,醋的酸爽,加一勺辣酱,吹着电扇,两人吃得痛快淋漓。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我爸总会往我的凉面里夹一块糖醋小排,说:“慢点儿吃,一口面,一口菜。”

这是最好的夏天。蝉鸣和凉面。

毕业后,我跟父亲的矛盾和分歧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我进入了他所不认同的行业,做着他认为不稳定的工作,在他终于慢慢妥协认可了这份工作时,我却又离职了,开始了他眼中完全不靠谱的创业。

2015年,第一次来工作室参观的姜庆华同志。

我对我的同事,我的伙伴,总是知无不言,畅谈理想和未来。但是面对父亲,我好像从没有对他的质疑做过任何解释,甚至都没有向他描绘一下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父亲不是一个在他面前畅想一下未来就可以糊弄的老头,比起附和,或空口承诺,不如用时间和事实向他证明我是正确的。我想,这样我和他都能有一个不痛苦的未来。即使这么做,是有风险的。我当然也曾想象过自己失败了,靠着微薄养老金度日的晚年生活。但,管不了那么多。

我努力挣脱,想要向我爸证明我跟他不一样。我妈却说,我自顾自闷头往前走的样子,跟当年的姜庆华同志一模一样。直至今天,虽然我常回家陪伴父母,关系也早已融洽,但我爸还是很少过问我的工作,他仍是那个自尊心极强的老古板。但我知道他是好奇的,帮他修手机时,我发现他偷偷订阅了我的公众号,还经常给我的微博点个赞。

于是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为我的片子上镜,那一集就是《凉面×糖醋小排》。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那一年,那个最好的夏天。那通邀请电话很短,我爸在电话那头听着,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然后他出现在了我的工作室里。

从没想到我的工作,有一天能成为我俩之间的台阶。我爸坐在我的办公位上,喝着我泡的茶,读着我买的书,玩着我喜欢的游戏,吃着我做的凉面和小排,顺从地听从我的安排,拍这拍那。

东方人的亲情就是这样,有时候鼓起勇气,也只是会用一个眼神,假装若无其事地淡淡说一句:“慢点吃,一口面,一口菜。”凉面和糖醋小排的那集“日食记”上线后,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而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在微博上,给我点了一个赞。

卡夫卡曾写信给父亲:我写的书与你有关,我在书里无非是倾诉了我当着你的面无法倾诉的话。虽然以后我依然不会拥抱,也不会大声说我爱你,但那又如何?

你越变越像曾让人操心的我,而我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你。

2015年,和姜庆华同志一起拍摄《日食记》。

等你长大的青菜 Stir-fried Vegetables

听说,

当一个人战胜了最初的本能,

开始主动改变自己的时候,

他就长大了。

〇七月十二日

星期三

到我这个年龄,身边的朋友们和同辈的表兄弟姐妹,基本都有孩子了。

这些熊孩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么个又蓄胡子又有文身的叔叔,都要躲着走,但一旦到我家来玩过之后,见到有猫猫狗狗可以玩、有各种游戏的PS4、还能大投影放动画片,于是纷纷开始黏着我不肯放。甚至回家时还依依不舍抱着我家门柱子哭,得爸妈连哄带骗拽着走。

孩子见多了,发现他们几乎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吃饭时只爱吃肉,蔬菜都得让家长按着头吃。

想起来,其实在我小时候,也是不爱吃蔬菜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非要吃。而为了能让我多吃蔬菜,我妈想尽了办法:她开始把青菜和我喜欢的回锅肉炒在一起。这下轮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当它们在油锅里一起炒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一起翻腾起来。

我妈做回锅肉很有一手。她会把肉片切得特别薄,才刚刚下锅的一瞬间,就可以感受到肉片和油闹腾在一起的清脆。等肉片两面被煎得金黄的时候,再加入一大勺豆瓣酱,整个屋子都飘着这香味。

当然,这菜还没做完。她一定还会在盘子里加上一把煮好的小青菜,和在一起。我望而却步,她就会把我逼到一个角落,蹲着一口一口喂我。还会说:“来,臭小子,把这碗吃光光,才会长高长大。”

即使我不情愿地吃了那一口,肉很快就咽了下去,而青菜总在嘴里嚼很久。有一回看到碗里青菜特别多,吓得我扭头就想跑,身一扭手一扬撞到了我妈,她一下没拿稳,一碗饭菜全洒在了地上。不出所料,那天我不用吃青菜了,但却为此吃了一顿“屁股开花”。

毕业以后,我开始一个人住。加班、上火、补充维生素……各种原因,让我逐渐变成一个会主动吃青菜的大人。吃过很多种荤素搭配的菜色,最后发现,最好吃不过妈妈当年逼着我吃的那道回锅肉小青菜。回想起来,每次炒青菜前,我妈都会在厨房很认真地择菜,一根一根地挑选最嫩的部分,所以她做的小青菜可口又清脆,特别甜。一口下去,还会迸出汁来。混着豆瓣酱的回锅肉也很香,肥肉的部分都被煎得剔透起来。

可能越简单的东西越是混杂着生活的滋味吧,因为你总能从里面找到熟悉的影子。如今,偶尔加班回到家,饿到手脚发软时,打开冰箱,就着前一天剩下的肉和一点儿青菜,也会自己做起回锅肉小青菜,当面条的浇头。企图复刻妈妈的味道,又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夏天汗涔涔的下午,屋里那台华生牌电扇“咯吱咯吱”,一摇一摇地摆着。我站在墙角,对面是逼着我吃青菜的妈妈。她夹着一口菜,对我说“多吃才能长高”。如果有机会能够回到那一刻,我一定会大口大口地把碗里头的青菜全部吃光。而对面的妈妈,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听说,当一个人战胜了最初的本能,开始主动改变自己的时候,他就长大了。

妈,你看,我也变成了喜欢青菜的大人了。

1980年,刚满月的姜老刀。

人生菜单牛肉面 Beef Noodles

那些忍着喉咙冒火的热辣,

拼命下咽的时光,

我很想念。

〇八月十五日

星期二

每次听人叫它“兰州拉面”,我总爱纠正一句,它就叫“牛肉面”!在西北,我们也会简称它为“牛大”。每次纠正时,我都好像带着自豪和使命感。

每次去西北,我第一件事就是找面馆。来一碗大宽肉蛋双飞,再加几个蒜瓣儿。一整天就可以不用跟人说话了。

说出来可能不信,像我这个吃牛肉面加十勺辣子都不嫌多的人,小时候是完全吃不了辣的。

初中时奶奶去世,我从上海转学到了西北我父母工作的地方生活。就像不会狩猎的食草动物来到了荒野,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学校,还有很久没有一起生活过的父母,我的神经异常紧绷。这种紧绷的对象甚至也包括食物。当第一碗牛肉面端到面前的时候,我被面汤上的红色惊呆了——不是辣椒面撒一些,也不是一小勺老干妈,而是鲜红一层、厚厚见不到底的辣子油。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表哥爽气地取过我的碗,把那一层红色喝了再递回给我。我惊呆着接过碗,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表哥比我大六岁,是到了西北之后,第一个被我认定为是“自己战线”的人,也是当年我最崇拜的人。他除了成绩优秀,家境优渥,言谈也开阔,甚至长相都很帅,是我们那一带的孩子王。作为被他“罩着”的表弟,每当我跟在他背后走在街上,头都是骄傲地扬着的。

另外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我,大概是因为表哥当年在我幼小的心里,种下了一颗不可磨灭的种子。有一次暑假,表哥兴冲冲地要带我去游泳,家长们强烈反对,说弟弟小,不会游泳,万一出了什么事担不起这个责任。表哥硬是拖着我逃出了家,还被拍了好几下脑壳。走在路上他问我:你想学游泳吗?我说想,但好像大人都不同意。他说,一个人如果想做一件事,也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有意义,那就去做,如果失败了,就自己担着。谁反对都不要妥协,哪怕是父母。所以,你怕被水淹吗?我说不怕。

后来,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考到了救生员执照。

那时的我,跟班里同学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下雪天,当其他人熟练地骑自行车上学时,我却总是一捏刹车就摔个人仰马翻;严冬早晨出操的时候,我总是全班穿得最多却仍发抖得最厉害的那个;而且,从小在上海吃奶奶做的菜长大的我,都不敢跟同学出去吃东西,因为我连一口辣都吃不了。在一群孩子中间,被当作异类是件很难熬的事,容易受到各种挑衅。气不过的时候我也打架,但总是输。当我脸上挂着彩回到家时,我爸问我怎么了,自尊心作祟,我总说是骑车摔的。

但我也开始偷偷地练习。在雪地里骑自行车,表哥教我把车胎放掉一点儿气,一试果然好控制了许多。最冷的天,他拉着我一起踢球到天黑,回到家浑身汗湿,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着白气。

表哥从小能说会道,是个刺儿头。虽然家里人都不说在明面儿上,但看得出,家长们都有点儿怕这个哥哥带坏弟弟妹妹,总是想方设法不让他影响到自己的孩子。但每次和表哥在一起,就会觉得西北那难熬的冬天,在我眼中渐渐美好起来。对于兰州人来说,牛肉面可以是早饭、午饭或是晚饭。所以面馆不管哪个饭点去都是人满为患。西北人又都爱“就”(蹲)着吃饭。那时跟我表哥蹲路边吃牛肉面时,我也开始主动往碗里放辣子,每次都比上一回自己能扛住的辣度再多放一点点。有时辣得直哈气,表哥就会笑我的狼狈样,再给我倒上一点儿醋,说是能解辣。我学着他的样子,先呼噜一口汤,再大口吃面,再也没有让他替我处理牛肉面上那层红油了。哪怕吃到我整个嘴里在烧,哪怕边吃边灌水,我也会下咽。如今在上海生活,虽然外面开的“兰州拉面馆”也不少,但有时想吃牛肉面的时候,我仍会自己做来吃。牛肉面讲究的是“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清的是汤,白的是白萝卜,红的是油泼辣子,绿的是蒜苗,最后面条黄亮筋道。家里做的牛肉面,面条不可能做到像正统的店里那样,通常就会以西北家家户户会做的“拉条子”替代,用盐代替蓬灰,做出来的面也很筋道。放进由牛骨、牛腱子肉加半只土鸡小火慢炖了一晚上的汤里,加一把蒜苗,一沓薄萝卜片,烩上一大勺油泼辣子,再加一点点醋——吸溜一口汤,大口吃面,跟当年一样。

十八岁以后,我和父母一起回到上海生活,跟表哥分隔两地。加上他自身的一些变故,跟家人的关系也比较疏远。自此,我们将近二十年未见。现在的他心宽体胖,成了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早就没了当年俊朗少年的模样。而我也已经是个蓄着胡子、在网上被称作“叔”的人了。

去年因为姥姥身体不好,我回了趟兰州,见到了他。他大清早来火车站接我,一路直接把我拉到了家面馆,笑着说,来,吃个早点。进门就跟刚开门的师傅打个招呼,然后坐下吃头锅面。倒一点点醋,拌着红油——第一口汤下肚,我困意全消,通透的满足感无法遏制。

吃面时笑谈那一年,他替我喝掉红油的故事,好像还在昨天。回到上海后,我写了一条朋友圈:前几天去兰州见了二十年没见的哥哥。他是我从小崇拜的偶像,长得好看,心里也有自己想要的世界。甚至可以说当时的他直接影响了我的人格,和现在的很多决定。隔了二十年见到的第一眼,我仍强烈地知道,你还是你。那个英俊的、有自己世界的小马哥。

1985年,左一就是明显帅过我的小马哥。

所以,正经地说,牛肉面算是我的“人生菜单”吧。

那些忍着喉咙冒火的热辣,拼命下咽的时光,我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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