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方不但是个女孩，而且是美女。
她年纪和我差不多，或许比我小一点。宽额头，大眼睛，下巴尖尖的。纤细的脖子上围着鲜红丝巾，绑在后脑勺的头发呈波浪卷。粉红条纹T恤胸前隐隐隆起，看来相当丰满，下半身则穿着贴身棉裤。
她一进门便错愕地左顾右盼，仿佛踏进神秘洞穴的探险家。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我，她才停下观察的目光。
“这是高石梨纱小姐。”
我起身微微鞠躬，她轻轻点头回应。梶谷走到她旁边，向她介绍：
“这是游戏原作者上杉彰彦先生。”
梨纱眨眨眼。
梶谷望着手表说：“好，时间宝贵，既然高石小姐已到，我们出发吧。”
“出发？”
梨纱看着梶谷问，话声清澈悦耳。
“嗯，前往伊普西隆的研究所。”
“抱歉，我连工作的内容都不清楚。”
梨纱重新打量起办公室。
“没关系，我会在车上说明。”
梶谷朝我点头示意，便步向办公室后门。
察觉梨纱投来的视线，我不禁有些飘飘然。
“走吧。”
我对梨纱说。她耸耸肩，跟在我身后。
穿过后门，只见车库空荡荡一片，颇为阴暗。地面铺满有着一排排凹痕的茶褐铁板，颇像地下铁施工中的马路。天花板吊着的小日光灯是唯一的照明。车库另一头有扇通往后巷的铁卷门，阳光从下方透进来。
昏暗灯光下，棕色箱型车停在我们眼前。除了前方挡风玻璃外，所有车窗都经过特殊处理，不但无法从外头窥探，乘客也看不见外头。
“该不会被骗了吧……”
梨纱在我背后喃喃自语。我转过身，她摇摇头：
“感觉不太对劲，好紧张。”
我轻轻一笑。“当初我也非常诧异。到研究所就明白，这一切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嗯。”我点点头，接着梶谷拉开后座门。
“请上车。”
我朝梨纱扬扬眉，率先入内。后侧座位有两排，我坐在后排，梨纱挨着我坐下。瞬间，一阵甜香扑鼻而来。
“看不见外面。”梨纱说。
“这是避免我们知道研究所的位置。”
“我们？”梨纱望着我。“上杉先生，你也不晓得？”
我摇摇头。
“为什么？”
“他们保密得很彻底，连我也只去过研究所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梨纱微微皱眉，忽然凑近，我又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她低语：
“有点奇怪，不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企业机密吧。”
“不是被害妄想？”
“被害妄想……”我笑出来。“或许吧。”
梶谷在车外喊“出发喽”，接着车库另一头传来开门声。我不禁转头望去，当然从车内什么也看不见。
我心底有股说不出的疑惑。
办公室里只有梶谷孝行一人，而且只有两道门，一是正门，一是通往车库的门。那么，司机究竟躲在哪？
梶谷也坐上后座。待他拉上车门，驾驶座传来清晰的车门开关声。由于驾驶座与后座间挡着隔板，我们不清楚司机的状况。
不久，车外传来马达运转的低鸣声。铁卷门嘎嘎升起，震得车顶微微颤动。车子发动引擎，缓缓前进。轮胎似乎压过某种突起物，转个大弯，速度逐渐加快。
“很远吗？”梨纱问。
“不近，上次去大概花了三十分钟吧。”
“嗯，差不多。”坐在前一排座位的梶谷转头应道。
“地点是秘密？”梨纱又问。
梶谷笑着点点头。“这是防护机制的一环，请见谅。”
“防护机制？不过是个游戏，而我只负责测试，有必要这么慎重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游戏，等你体验过便能理解。除了游戏本体，研究所的内部状况也必须保密。待这游戏一发表，肯定能改写游戏界的历史。稍后你看到、听到、经验过的一切都不得泄漏，正因如此，我们给的薪水比其他打工高。”
说到这里，梶谷面向我：
“上杉先生，刚刚忘记告诉你，我们当然也会付你酬劳。”
我点点头，有钱拿是再好不过。
一旁的梨纱坐立难安。“我能请教一件事吗？”
“请讲。”梶谷的视线移回梨纱。
“这到底是怎样的游戏？”
“与其听我说明，不如亲身见识。以类型来看，较接近店面机台吧。”
“店面机台？”
梨纱困惑地看着我，但我也没听过这字眼。
“就是电动游乐场里那种游戏机台。近几年流行任天堂之类的家用游乐器或电脑游戏，店面机台不像以前那么热门。毕竟在家便能玩到具一定水准的游戏，何必出门花钱？”
“也对。”
“所以，店面机台必须提供够震撼的游戏世界，让玩家体会到不同于家用游乐器的趣味，否则是存活不下去的。”
“你们生产的是电动游乐场的游戏机？”
“不，目前打算先以迪士尼乐园、后乐园等游乐场所为销售对象，毕竟我们的游戏设备庞大，不是一般的机台。”
“…………”
梨纱侧头望向我。我明白她的心情，直到使用试作手套前，我也不太懂梶谷的解释。于是我笑着安抚她：
“总之是很棒的游戏，你肯定会吓一跳，我保证。”
“上杉先生，你是原作者？”
“是啊。”
“既然故事背景有原作……这应该是冒险类游戏？”
“嗯，没错，你真聪明。不过，电视游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套句他们的说法，这是种模拟体验游戏。”
“模拟体验？噢，是不是围着三百六十度的萤幕？”
我摇摇头。
果然，唯有实际尝试才能理解，何况我尚未接触K2的完成品。
“我也只体验过测试用的半成品。据我推测，接下来我们会完全进入游戏，虚拟世界将化为现实。光想像就兴奋不已。”
“虽然还是摸不着头绪，但似乎很有意思。我愈来愈期待了。”
从一开始，我就对高石梨纱颇有好感。遇见她，是继《大脑病变》改编成游戏的另一个好运。
箱型车仿佛进入车潮拥挤的大路，或许是国道吧。那神秘的研究所，想必位于比沟口偏僻的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