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成就道体

这一吻并不长, 带着小心试探和温柔的味道。

喻臻不自觉屏住呼吸,眼睛仍瞪得大大的,看着殷炎近在咫尺的脸。

察觉到他的紧绷, 殷炎睁开眼, 慢慢退开身,摸上他的眼睛, 说道:“喻臻,我会找回记忆的, 你等等我。”

喻臻回神, 看着他郑重认真的眼神, 心一点一点软了下来,还有点酸酸的,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找回记忆?明明之前还……”还在吃过去自己的醋。

“因为想更好的和你在一起。”殷炎手往下移, 摸了摸他的脸,学着表达自己,眼神隐隐温柔,“也不想错过过去任何一点和你在一起的回忆。”

喻臻愣住, 有些怔忪。

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和你有关的记忆……类似的话,殷炎在把自己弄失忆前好像也说过。

他心里一颤,又看向殷炎, 看进他温暖包容的眼神里,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不一样,这个人爱着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爱他的方式, 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失去了过去在一起的记忆,他在找回上辈子的记忆后,只会患得患失地怀疑殷炎对他的感情。而殷炎却在短暂的吃醋之后,很快决定要积极找回记忆。

只是因为想要和自己更好的在一起,想更好的照顾自己,不愿意错过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所以可以迅速压下失忆后的不适应,决定找回那个有记忆的,稍显陌生的自己。

对现在的殷炎来说,做这样一个决定,又该有多难。

一切只是因为他,只是因为他。

喻臻突然有些鼻酸,用力抓紧殷炎的手,余光扫到桌上那盘味道不怎么样的兔丁,低头压了压情绪,摇头说道:“不,不用刻意找,顺其自然就好,你不想错过的记忆,我一点一点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这次不会再骗你了。”

有记忆没记忆都是同一个人,只要能好好在一起,失去什么,得到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这个人还在,只要感情没有走远,他过去都在纠结些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幼稚和自私。

“你已经很好了,不是,是你太好了。”他倾身把自己埋入殷炎怀里,释然和某种酸酸涨涨的情绪不断翻涌上来,让他觉得身上一轻,也忍不住想哭。

“你太好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再乱想了,再也不乱想了,你想告诉我的东西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走了这么多错路,拐了那么多道弯,折腾了你这么久,才终于想明白,才终于懂得释然和珍惜当下。

“师父,你以前总说我聪明,你骗我,我笨死了,我太笨了。”他说着,想起上辈子那个自作主张去走业火路的自己,心脏紧紧缩成了一团。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那些旁人的言语又哪有面前这个人重要,流言蜚语又如何,面前这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那些?

玉贞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一些自以为是的不拖累,就无视面前这个人的努力,闷声不响地自己钻进死胡同,走出他为你好不容易撑起的一片安全天地,决然赴死。

明明只要按照这个人的安排走下去,除掉煞,养好身体,就能迎来重生。到时候你身为问天宗宗主唯一的徒弟,又有什么仇不能报,什么恨不能消?

他说过啊,说过等你强大了,就放你去报仇,你怎么能忘了,怎么能因为他的身份就自顾自绝望。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了你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质疑诘问,你去死了,他怎么办?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那些藏在灵魂深处,埋藏了两辈子的愧疚自责突然泛滥而上,他不停收紧手臂,躲在最让他安心的怀抱里,把那些沉沉压在心底的情绪,狠狠发泄了出来。

殷炎能感应到他的情绪,却不知道他这些情绪为何而来,只模糊能猜到,他过去大概受过什么很大的委屈,而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没关系。”他抱着他,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努力找着做师父的感觉,心里浅浅的,也有点难过。

如果有过去的记忆就好了,那样起码在怀中人这样难过着的时候,他不会连安慰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突然又讨厌起了那个擅自抹去记忆的自己。

怎么可以这么做,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留喻臻一个人背负着过往那些或许并不太好的记忆,实在太过残忍。

“对不起。”他低头,手往上抬按住喻臻的后脑勺,更用力地抱紧他,“等这次找回了记忆,我……为师再也不会让你这么难过,对不起。”

两人各自为过去的自己道着歉,心里期盼着的,是同一个雨过天晴的未来。

哭了一通,喻臻莫名其妙又睡着了,殷炎只以为他是哭累了,发现他睡着后轻轻抱着他放回了床上,仔细给他擦好脸,坐在床边安静守着他。

喻臻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睡,殷炎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但他却无法睁开眼,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意识像是漂浮在了云端,飘飘荡荡的,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一阵风过,又突然落了地。

面前有一棵大树,怎么看怎么眼熟。

“祖宗一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感应不到自己的存在

又是一阵风过,面前由他一把功德一把仙气喂养大的大树突然开了满枝繁花,然后花朵迅速凋谢,果实长出,眨眼间便成熟,果香弥漫,带着仙气的味道。

他目瞪口呆,还不等反应,最高的一根枝丫上,与其他朱红小果完全不同的金色果实突然脱落,直直朝着他砸落下来。

他本能伸手,却忘了自己现在无法感应身体,自然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于是意识高高荡去,被果实砸了一脸。

“啊!”

他唰一下睁开眼坐起身,感应到丹田里骚动的伪仙气,心里一凛,连忙盘腿打坐。

坐在床边的殷炎见他突然坐起,刚准备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就感应到一股庞大的灵气从他身上朝外爆开,还带着仙果成熟的祥瑞迹象,眉头一皱,忙起身挥手布下一道结界,沉声唤道:“虚无!”

白猫出现,落地化塔,把整个房间都罩在了自己身体里,短暂地把这个房间从这个世界隔离到了空间里。

一人一猫反应及时,天边受仙果成熟影响出现的异象只短暂显现了一秒就快速消失了,殷炎看一眼窗外已经恢复正常的天空,挥手震散房内残存灵气和仙果气息,闪身进入了空间。

空间内,被虚无吸入的喻臻闭目坐在花海里,身上仙气灵气功德一起浮动,后心处一个道家金印若隐若现,一阵一阵发着光。

“天生道体?”

殷炎意外,万万没想到喻臻还有这样一层造化,看一眼空间上空因为仙果成熟而凝聚的彩霞,闭目坐到了喻臻对面,为他护法。

身体很热,有一股十分精纯的金色灵气在体内规律游走,一圈又一圈,慢慢吸收着筋脉里的力量,然后朝着丹田扑涌而去。

莹白花海激动狂摆,下面镇压的煞气蠢蠢欲动。

喻臻难受皱眉,手指再次结印,试图让花海安稳下来,震住煞气。

【放松心神,顺其自然,不要与体内意识抵抗。】

熟悉的微凉声音在脑内响起,喻臻神志一清,心神一定,本能照做,不再刻意压制花海躁动,试着放松心神,松开对丹田的管制。

唰。

金色灵气冲入丹田,花海越发躁动,煞气趁势而起,凶猛反扑。

【循环。】

循环?什么循环?

【引导力量在丹田小周天循环。】

喻臻再次照做,沉入意识,开始试着掌控体内纠缠成一团的金色灵气和躁动仙气。

察觉到他的意识沉入,煞气的反扑越发凶猛,试图侵占他的思想,抹掉他的思维,诱他入魔。

喻臻咬牙抵抗,一点一点引导力量在丹田挪动,渐渐地,金色灵气不再乱闯,和伪仙气汇聚到了一起,化成一些金色光点悬浮于花海之上,随着花海的频率“呼吸”。

意识渐渐放松,随着“呼吸”,反扑的煞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样,一点一点扭曲汽化,成为一个个黑色气团,被伪仙气逼出了体外。

这种为身体除垢的感觉太过舒服,喻臻的表情不自觉放松,不再需要指引,本能地自己“呼吸”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色光点消耗殆尽,花海下方的煞气“土壤”已经只剩下了浅浅一层,露出了内里的功德力量,上面的莹白色花朵像是终于获得了想要的养分,对着露出的功德金光大口吸取,花朵慢慢染上金色,从下到上,花瓣脉络由白变金。

唰。

最后一点金光消失,花海重归平静,从上往下看,莹白层层晕染,明亮的金色托举,美不胜收。

喻臻吐出一口浊气,睁眼,功德金光爆开,烧掉身周从自己体内逼出的煞气,沉稳收势,看向了对面起身走过来的殷炎。

“师父。”他忍不住亲昵低唤。

殷炎朝他靠近,然后直直错过,绕到了他身后。

喻臻一愣,刚准备扭头,就被殷炎按住了脑袋,之后后衣领被扯开,往下拉。

后脖颈的皮肤被对方的手指触碰,喻臻立刻想歪,红着脸抬手勾住卡在脖子处的前襟,害羞说道:“师父,在这里做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毕竟幕天席地的,就算是在空间里不用担心有旁人看到,但压到身下这些花花草草好像也不太……

啪。

脑袋被轻轻打了一下,拉下的衣领又被放了回来。

“你刚刚成就道体,需细细感悟,不要乱想。”殷炎又转到他面前,弯腰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做得很好。”

他不知道喻臻为什么会有仙果,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让仙果成熟长出的,但他知道,从今天之后,喻臻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邪魔的身份了。

天生道体,这是被天道承认的身份,那些其他邪魔需要顾忌的东西,现在的喻臻都可以随意处之,比如天雷。

对正统修士来说,渡雷劫时被天雷劈个几下其实也是一种修炼。天雷中含着天道规则,如果把握好了,对修炼大有益处。

喻臻身上煞气太重,是天生邪魔,而天雷是邪魔克星,对邪魔只有杀意,没有助益。以邪魔的身份渡劫,是完全不能被天雷碰到一丁点的,否则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飞魄散。

现在喻臻成就道体,成为被天道承认的正统修士,那些邪魔需要顾忌的东西,他再也不用在意了。

只哭了一场就突破了心障,成就了道体,还催熟了仙果,这实在是……实在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成就道体?

喻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发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仰头看着殷炎隐隐带着骄傲喜悦的眼神,心神一荡,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虽然有些害羞,但是……想亲近他,非常想。

殷炎心里一跳,垂眼看他,伸手把他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闭目回应。

两人这一次闭关足足花了两天时间,好在喻臻之前给殷禾祥打过电话请假,顺便也给出差在外的仇飞倩打过日常电话,所以没有被殷家人发现不对。

修整好之后,殷炎重新去上班,喻臻寸步不离地跟着,给他讲故事。

“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当时我被长老丢入苦厄深渊自生自灭,差一点点就死了,你及时赶到,把我救了出来,不过我当时太恨了,被深渊煞气入了心,直接入魔了。”

喻臻窝在沙发上,边从转盆里取出一盆药草摆弄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丝轻松笑意,已经不会再因为过去那些糟糕的回忆而难受不已了。

但他不难受,不代表殷炎不难受。

殷炎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相遇会这么糟糕,眉头紧紧皱着,起身过去抱住他:“对不起,你说得对,问天宗已经从根上烂掉了。”

“那是那些长老弄烂的,和你可没关系,你在的时候,问天宗可是正规正的名门大宗。”喻臻回抱住他,笑着蹭他胸口,“你来找我的时候帅极了,一身白袍出现在漫天煞气里,就像是一团光……可惜,当时的我太狼狈,没有用最好的一面遇到你。”

殷炎摸着他的头发,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其实我很感激你能来,长老把我丢在苦厄深渊里自生自灭,目的就是想让我自己死掉,不让你沾上因果,但你还是来了,和我产生了交集,把这份因果接住了。”

喻臻仰头看着他,眼神的喜爱依赖毫不掩饰:“你可以不来的,不来的话,你现在应该早就飞升成仙,过真正的神仙日子去了。”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这么想过,想着如果殷炎没来救他就好了,但当时他这么想,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再活着承受痛苦了。而现在他这么想,却是因为不想殷炎本来顺遂的成仙路因为他而变得这么坎坷。

他的师父这么好,就该值得最好的。

殷炎却摇头,碰了碰他的眼睛,说道:“不,我很开心我能去救你。”

不救的话,他又怎么能知道,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会觉得幸福。

喻臻的心脏几乎要被他的眼神泡开,忍不住又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两人默默腻歪了一会,之后殷炎在喻臻的催促下坐回去继续办公,喻臻则继续摆弄花草,等到休息时,才继续讲起了那过去的故事。

喻臻已经没了心结,彻底释然,所以讲起过去的事情,注意力全在当时的殷炎多么多么帅气厉害体贴温柔上,不再觉得痛苦。

而殷炎听着那些陈年往事,皱着的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直到听到他说决定要去走业火路时,终于忍不住丢开文件,失去了冷静。

“你说你要干什么?”他站起身,走到喻臻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弯腰逼近他,“那些人故意刺激你,就是为了逼你自灭,你居然真的准备如他们的意?玉贞,若早知道你如此冲动,我就该一直把你关在塔里!”

这还是喻臻第一次看到殷炎怒气外露的模样,手一抖差点把面前的药草整株掐下来,磕巴说道:“我、我当时就是钻了牛角尖……你别气,我其实后悔了,真的,我后悔了,你别生气。”

见他这样,殷炎侧头勉强压下情绪,缓下语气,眉头却还是皱着,说道:“下次遇事不可再如此冲动,旁人说三道四你尽管欺回去就是,不要压着那些情绪,留着折磨自己。”

喻臻疯狂点头,伸手安抚地把他往沙发上拉,应道:“我知道,这些你都跟我说过,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

殷炎本就不是那种会对亲近的人发脾气的人,此时已经克制好了情绪,顺势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我不是气你……那业火路你走了没有?”

喻臻发现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怕他再气起来,含含糊糊地想扯开话题。

殷炎眼神沉了,说道:“你走了?”

“我……”喻臻眼神心虚四瞟,默默想逃。

殷炎的表情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摸着他脸的手始终没有放下,轻声说道:“你当然走了,否则你体内怎么会有仙气,你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成为了两缕残魂。”

喻臻听他这么说,心里难受起来,垮下肩膀低头说道:“对不起,害你变成了这样……”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他在业火路尽头回头时看到的人影应该不是幻觉,当时师父是真的跟着追过来了。

“你走了那条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你,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是我的失职。”殷炎摸着他的脸,想到什么,又问道:“你说你在决定走业火路时给我留了信息,你当时留的什么?”

临死前留的信息,肯定很重要,他本能地想要问清楚。

留的信息?

喻臻脑中闪过自己当时留下的话,脸突然红了,看他一眼,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殷炎见他这反应,心脏一跳,猜到什么,倾身靠近他,放低声音问道:“玉贞,你留的什么,告诉我。”

“我……”喻臻被他的气息烘得耳热,我了半天,见他越压越低,几乎把自己压在了沙发上,抬手按住他的胸膛,脑子一热,羞到极致直接气了,回道:“我留的是‘我心慕你,你呢’,你居然还好意思问,两辈子了,都是我向你表白的,你都没主动说过什么,这不公平!”

我心慕你……

像是有人在脑中重重锤了一下,殷炎突然皱眉按住了额头,各种零碎的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眼睛看着喻臻,短暂失去焦距后又迅速回拢,稍微起身,定定看了躺在沙发上羞怒脸红、十分精神的喻臻几秒,喉结一动,垂头用力吻了下去。

喻臻被吻得猝不及防,怔愣之后用力挣扎起来,在亲吻间隙不满说道:“你卑鄙!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两辈子了,你都没正经表白一下,这辈子还让我猜猜猜,你……唔,不许亲了!我要和你离婚!离婚!”

“你休想。”殷炎压住他,手摸上他的衣领,语气危险,“玉贞,你说得对,为师太宠着你了。”

嗯?嗯嗯嗯?

喻臻瞪大眼看着他危险的表情,又看一眼他熟练解自己衣扣的手,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边往后蹭边说道:“你、你不会是……不、不可……”

“不什么?”殷炎挑开他的扣子,把他捉回来,低头,与他额头贴额头,“原来你以前求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技术不好,嗯?”

嘶——

喻臻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确定了猜想,背后汗毛控制不住地竖了起来。

完了!这场该死的失忆,居、居然就因为他讲了一番过去的故事,就、就恢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