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九月一日,开学。

我们早早地起床,套上校服,戴上名签出发了。到班里时,发现那帮子家伙在屋里安静地上着自习,一派新学期新面貌的气息。双喜也套上了校服,老师的校服比我们的衣服强不了多少,是劣质布料做的黑色西服,我们还看见他的小皮鞋也擦得锃亮,还扎了领带,尤其那个刺猬头,喷了啫哩水,上面的毛全都立了起来,完全没有以前的邋遢样。见到我们,特意在门口摆了一个造型,冲我们瞥了一个飞眼。

包子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要相亲啊。双喜说不相亲啊,我说不相亲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啊?

双喜笑了,说你们也说好看啊,嘿嘿。我白了他一眼。

双喜说你白什么白,怎么的,我打扮打扮不行吗,校长说了,新学期要有新面貌。说完又摆了个造型。

包子说完了,这全都疯啦。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鸡肋般的话,我们在下面笔直地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校长讲累了,就把麦克风交给副校长让她接着讲,然后是教导主任……就这样几个人在上面打起了车轮战。我看见不远处的初一小孩,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来这军训还挺有成效。

眼下又轮回了校长,只听他在上面说,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军训,让我看到初一新生们优良的素质,良好的精神面貌。我知道,军训很苦,很累,但是没有一个初一新生叫苦叫累,这一点就是值得赞扬的,当我看到你们在军训中逐渐坚强了,勇敢了,有毅力了,我打心眼里为你们感到高兴。同时我又感到很自豪,因为你们这届初一,是我们学校历届当中,最棒的!然后下面哗哗掌声雷动,尤其初一的小孩,鼓掌鼓得格外卖力气。

我们一边鼓,一边感觉不对劲。我嘟囔着说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与此同时,我听见身边二年二班一小子说,他妈的,咱初一时也这么说……

掌声却没有停止,而且越鼓越热烈。

坐在班里,耳朵里仍嗡嗡地回荡着雷动的掌声。

双喜用漂亮的鸟虫书在黑板上写了六个大字:新学期,新面貌。写完了,双喜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学校净整那些没有用的事,好了现在是班会。

班会刚开始双喜还在前面人模狗样地讲着些跟校长讲的一样无关痛痒的废话,可讲着讲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实习老师身上。双喜笑着说,昨天那些实习老师就来了,那一个个,什么也不说了,太好看了,都挑不过来,最后我还是抢了两个最漂亮的,哎呀什么也不说了。我们在下面都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这个伟大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想你整那么好看的有什么用,又不能看上你,要讲究门当户对不是。估计双喜看出了些什么,立马收起了那副色迷迷的表情,严肃地说,都看什么看,老师也是人啊!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说,你们都别给我捣乱,听见没有!小心我把你们脑袋拧下来……

永刚今天也穿着一身黑西服,一进门我们就尖叫着说老师真帅!永刚笑了,说也就比你们老高帅一点点。

也许是看永刚穿民工衣服看习惯了,今天他这么一打扮,真挺有男人味道的。包子说老师你今天怎么也想着打扮这么帅呢,永刚一边擦着黑板一边说,校长不是说了嘛,新学期,新气息。当永刚走到黑板右边时,我突然发现永刚脚底下竟然踩着双拖鞋,很是郁闷。

上老高的课时,见老高也一身黑西服,他进来就向后拢了拢头发说,怎么样,是不是比赵永刚帅?我们在下面大声地应和说:是,高老师最帅!老高笑了,把手里的卷子分给第一桌的学生说把卷子发了。老高对米格说,怎么样啊那些题做得?米格说挺好啊,老高说有没有不会的题啊,米格说没有。我说有不会的就翻答案了,要么我俩研究,还行,都能做出来。老高笑眯眯地说光能做出来不行啊,你们俩得练细心,做题别图快,步骤不全可不行,要丢分的。我和米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高走了。

老高给我们的练习册,早就不知道被我们扔到哪里去了。

一下课包子就满脸春风地出去给我们丢人,过不多久就扫兴而归。我们也不劝包子了,顺其自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中午吃饭,包子再次勾引小佳未遂。

回到包子家,子滕说今晚他不在这住了,包子也说他要去石头家住一宿。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米格两个人了。

打开电脑,上QQ,又看见九月的头像闪动着……

“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喂,你在不在了?”“真的走了吗?”“你不知道的,他们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米格其实是个很内向的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是藏着很多事情,很深很深,他不愿意倾诉,也可能是不愿意向我倾诉吧。米格的脾气很好,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宽容的笑,总是用心去对待每一个人。他长得很帅气,眼神永远飘忽不定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呢。但米格又是个忧伤的孩子,他的文字里经常透出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让人心疼,好可怜的一个孩子。

——而宇多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尽管他总是喜欢跟我抬杠。别看他外表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内心却和米格一样细腻。他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身上透着浓浓的孩子气息,他总是把笑挂在脸上,特别张扬,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他平时喜欢调戏小美眉,喜欢恶搞,喜欢和我吵架,没有闲着的时候,但他的内心里十分的寂寞,他不停地讲话不停地笑,是怕我们抛弃他,他是那么让人放心不下。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子,一种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

九月,九月,九月……

身后,米格仍在写着自己的文章,安静地。

我敲着键盘写下:原来我们都是这样的一群孩子。

很快,我的留言下面出现了一行字:哎呀,你又发什么疯啊?

——娘子你在啊!

——是啊,我一直在呢,隐身哦。

——呵呵,我一直想你呢。

——嘿嘿,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