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天

这种挽留异乡客的方式让我觉得非常独特。我刚打算把我的感受说出来,吉普赛人首领就已经走到远处,向手下发出立即撤营的命令。听他下令时的语气我就明白了,我即便表达出自己的意见,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新的宿营地只与原先差了几倍的步枪射程,附近还立着一座裂开的悬岩,看起来,应该是某次地震造成了这样的地貌。众人共进午餐后,便各回帐篷休息。

天色将黑时,我去首领的帐篷找他,还没到就远远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吵闹声。皮萨雷斯家族的那位后人带着两个异邦的仆人,甚为傲慢地要求我们归还小羊驼。吉普赛人首领非常耐心地听他说着,这让耶罗·桑格雷大人胆子更壮了,他开始抬高嗓门儿叫喊起来,而且不断使用“骗子”“强盗”这样的称呼。吉普赛人首领于是吹起口哨,口哨声极为尖锐刺耳。帐篷里渐渐聚满带着武器的吉普赛人,他们的不断出现压低了秘鲁人傲慢的声调,以至于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不停,旁人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吉普赛人首领看到他以这种方式恢复冷静后,便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对他说道:“请您原谅,正直的秘鲁人,从事情的表象上看我确实理亏,您发火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您还是先去找一下托雷斯·罗韦拉斯侯爵吧。请您问问他,他是否还记得一位达拉诺萨女士,这位女士的外甥纯属仗义地乔装成墨西哥总督夫人,替罗韦拉斯小姐挡了灾,要是他还记得,麻烦您请他上这儿来找我们。”

原本不知会如何收场的一幕,却以如此大团圆的方式结束,堂贡萨洛·德·耶罗·桑格雷喜出望外。他承诺,会把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成好。

等他离开我们后,吉普赛人首领对我说道:“托雷斯·罗韦拉斯侯爵当年是非常喜欢小说和田园诗的。既然要接待他,就必须选个能让他开心的地方才行。”

我们沿着悬岩的裂口往里走,一路上布满浓密的灌木。蓦然间,我眼前出现一派我从未见识过的自然景观,一派让我深深感到震撼的景观。一片深碧色却清澈见底的湖泊,湖泊四周环绕着一座座绝壁奇峰,一块块看起来非常宜人的沙滩把峰峦隔成断断续续并不相连的山带,沙滩上的灌木棵棵鲜花盛放,树排列得并不匀称,但反倒有种精巧别致的韵味。但凡是浪会浸没峰峦的地方,都会有石子路将前后两块沙滩连为一体。湖水还渗进不少山洞。这一个个世外桃源般的山洞犹如卡吕普索的岩洞[1],在洞中可以尽享清凉,甚至还可以尽情戏水。万籁无声的空寥感清晰地说明,这一带完全是无人问津之所。

“这里是我小小王国的一个行省,”首领对我说道,“我人生当中有几年光阴是在这里度过的,或许那也是我最幸福的几年。不过,两位美洲来客就快到了,我们找一个舒服的、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静候他们吧。”

我们歇脚的地方算得上是这里最美的洞穴之一,落在后面的利百加和她哥哥也很快跟了进来。没过多久,我们等的那两位长者就到了。

“这是真的吗?”他们当中的一位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还能和儿时的大恩人重逢?我常托人打听您的情况,但一直徒劳无功,他们带回美洲的消息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价值,从不能令人满意。”

“他们不可能带回什么令人满意的消息,”吉普赛人首领说道,“我经历过太多转变,我的生活方式千变万化,想查出我的行踪,实在是太难的一件事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又见面了,既然如此,就请两位赏光在这幽静的地方住上几天吧。你们一路辛苦,需要休息,正好在这里享受一下美好的休闲时光。”

“可是,”侯爵说道,“这一带是魔鬼出没的地方啊!”

“这一带确实有这样的恶名,”首领回答道,“在阿拉伯人统治时期,这里曾被称作‘魔鬼的浴场’。今天,它的称呼已被改为‘拉弗里达湖’。莫雷纳山区的居民没人敢靠近这一带,一到晚上,他们都会谈论这里发生的种种奇事。我当然也不想点醒他们,让他们完全了解实情。我现在要带二位参观这里的山谷,但我想求得您的同意,跟您过来的大部分随从,他们最好还是留在外面,去我们安营扎寨的地方休息。”

“我的老朋友啊,”侯爵说道,“我的女儿,还有我那未来的女婿,请您给他们一点特殊待遇吧!”

吉普赛人首领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命手下把这对年轻人外加几个贴身仆人接进来。

吉普赛人首领带着他的客人在山谷里四处游览,贝拉斯克斯此时却带着惊讶的眼神环顾四周。他拾起一块石头,端详一会儿,说道:“点上火以后,这石头能和我们的玻璃器皿融为一体,不需要添加其他东西。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以前是个火山口。火山口是倒圆锥形的,通过它的斜坡,我们可以求出它的深度,因此也可以计算出火山爆发时的膨胀力,这真是个值得思考一番的问题啊。”

贝拉斯克斯沉思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些东西,接着又说道:“关于火山,我父亲的观点非常正确。他认为,无论是水蒸气的热力,还是火药燃烧时的冲击力,任何类似的力量都远不及火山中心释放的膨胀力。他由此得出结论,如果哪一天我们能对流体形成充分的认识,那么,相当多的自然现象都可以通过流体动力效应得到解释。”

“这么说,在您看来,”利百加问道,“这面湖泊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了?”

“是的,女士,”贝拉斯克斯回答道,“石头的属性说明了这一点,湖泊的形状也是有力的佐证。从对岸景物的清晰度来看,我推断湖面的直径在三百土瓦兹[2]左右,火山锥斜坡的总体倾斜度在七十度上下,故而我们可以得出,火山中心的深度为四百一十三土瓦兹,这意味着,火山喷发时造成了九百七十三万四千四百五十五立方土瓦兹[3]物质的移动。正如我刚才对您所说,人类所掌控的力,不论积累到何种程度,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利百加正想对他的论证做几句补充的时候,吉普赛人首领带着侯爵和他的同伴们回来了。贝拉斯克斯的话题显然无法让众人产生一致的兴趣,为了结束这段几何学演绎,吉普赛人首领走到自己的贵宾身边,对他说道:“大人,在我与您结识的时候,您是个只生活在感情世界的人,您那时的长相也似天使般俊美。您与埃尔维拉结合后,过的必定是最甜美、最喜乐的日子。在人生的道路上,你们必定享尽芬芳,不曾遭遇过荆棘。”

“并不完全如此,”侯爵说道,“的确,在我的人生中,感情或许占据了过多的比例,但我并没有忽略过我作为绅士的任何一种职责,因此,我可以毫不愧疚地坦承我的这项弱点。既然我们重聚在这样一个非常适合讲述浪漫故事的地方,那么,只要您愿意,我就把我这一生的经历向您说一遍吧。”

听到这样一个建议,现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侯爵便如此这般地讲起他的故事:

* * *

[1] 译注:卡吕普索(Calypso),古希腊语词义为“我将隐藏”,是希腊神话中的海之女神,据说曾与奥德修斯在洞穴里共同甜蜜生活七年,现马耳他的戈佐岛有卡吕普索岩洞。

[2] 译注:土瓦兹是法国旧长度单位,1土瓦兹约等于1949米。

[3] 原注:斜坡斜度70度、直径300土瓦兹的情况下,计算得出深度为412.08土瓦兹。按照同样的直径以及413土瓦兹的深度,可得出9731083立方土瓦兹的体积,如按412.08土瓦兹的深度计算,得出的体积为9709406立方土瓦兹。

托雷斯·罗韦拉斯侯爵的故事

正如您所知,您进了德亚底安修会后,我和我母亲住在离您姨妈不远的地方。我母亲偶尔会去看望小埃尔维拉,但从不带我一起去。埃尔维拉进了修女院后,表面上一直摆出一副愿意好好做修女的架势,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去看她确实不太合适。相恋却不能相见的处境给我们带来深深的苦恼,我们只能通过书信聊以慰藉。我母亲虽然心甘情愿扮演信使的角色,但每次都惴惴不安、口有怨言。她说,罗马的宽免可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按照规定,我们只有在获得宽免后才能通信。尽管顾虑重重,但她还是保证了我们信件来往的顺畅。至于埃尔维拉的财产,我们小心翼翼地不动用一分一毫,因为她一旦正式进入教会,所有财产将重新回到罗韦拉斯的旁系亲属那里。

您的姨妈向我母亲谈起她那个做德亚底安修士的舅舅,听起来,此人应是位精明睿智之士,他或许能在教廷宽免的问题上为我母亲指点迷津。我母亲向您姨妈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她随后就写信给您的舅公桑特斯神父,神父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因此没有直接回复,而是亲自来到布尔戈斯,身边还陪了一位教廷大使馆里的顾问。顾问用的是化名,因为他们想让整个商议过程在秘密状态下进行。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埃尔维拉再在修女院里过半年初修期的生活,此后她的圣召阶段就告一段落,她将成为修女院里最高规格的住客。一方面,有专人为她提供服务,也就是说,会有女佣陪她一起隐修;另一方面,修道院外有幢房子名义上归她使用。不过,这房子平常是我母亲和几位负责具体监护事宜的律师住在里面。至于我,我理应和我的家庭教师一起去趟罗马,那位教廷顾问也需要和我们同行。但实际上,这次远行被搁置下来,因为大家都觉得我实在是太年幼了,根本达不到申请宽免的年龄。于是,我又等了两年才动身。

这两年是怎样的两年啊!每天,我都到会客室与埃尔维拉见面。除此之外的时间,我要么给她写信,要么用来读小说,读这样的书对我写信时的遣词造句产生了很大的帮助。埃尔维拉读的书和我一样,她写的回信也和我非常合拍。可以说,在我们的信件往来中,很少会出现我们自己的文字,我们的表达方式都是移花接木而来,不过,字里行间的深深爱意都发自彼此的真心,或者至少可以说,我们相互间已经形成了非常强烈的依恋感。在我们两人当中,始终拦着一道栅栏门,它虽说是我们无法逾越的障碍,但也进一步激发出我们的欲望。年轻人特有的热血在我们的血管里燃烧到近似沸腾,我们的头脑早已偏离正常的秩序,此际,我们的感官也开始向冲动脱轨的方向发展。

动身的日子还是来了。分手的那一刻极度凄凉、极度残忍,我们的伤痛不是伪装出来的,也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我们大放悲鸣,埃尔维拉甚至发疯似的说起了胡话。大家都担心她会因悲伤过度而染病不起。其实我的悲伤并不亚于埃尔维拉,只是我能调动更强大的力量来抑制它。一路奔波后,旅途的见闻也给我带来很多益处,让我恢复了不少。此外,给予我极大帮助的还有陪我同行的那位良师。他并不是一路在学校里摸爬滚打混上来的教书先生,而是位退伍的军官,他甚至还在宫里效力过几年。他叫堂迭戈·桑特斯,和您舅公同姓,也是这位德亚底安修士相当近的亲戚。他是个既看透俗世也熟知俗世规则的人,他用了些巧妙迂回的办法,将我的头脑重新带回到现实中来。不过,积习终究难改,我的一些错误习性远远没有根除。

到了罗马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里卡迪大人。他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在耶稣会教士那里的声望尤其高,而耶稣会当时在罗马是举足轻重的机构。里卡迪大人看起来很严肃也很高傲,面容令人敬畏,一根镶有多颗巨型钻石的十字架在他胸前闪耀,这使他显得更加气度不凡。

里卡迪表示,他已经听说了我们的事,他认为,此事必须严守秘密,我们也要尽量少出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但是,”他补充道,“您最好常上我家来转转。别人看到您是我重视的人,一定会关注您,而您又难得在别的地方出现,这就说明,您是个谨慎持重的人,制造出这种效果对您是有好处的。我会去枢机团[1]探探风声,看看那里的人对您的事有什么想法。”

我们听从了里卡迪的建议。每天早上,我都去游览罗马的名胜古迹,到了天黑的时候,我就上这位教廷圣轮法院[2]审理官的家里来。他住的地方是一幢别墅,离巴贝里尼家族[3]的别墅很近。帕杜利侯爵夫人负责替主人接待宾客。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她住在里卡迪家中,是因为她没有更近的亲戚可以投靠了。至少,别人的说法就是这样,可实际上又没人能说得清他们的具体关系,因为里卡迪本身是热那亚人,而那个所谓的帕杜利侯爵又是在国外工作时去世的。

这位年轻的寡妇很会让客人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她待人非常和蔼可亲,处处不失礼节,但又尽显持重、高贵。尽管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她对我有些特殊的优待,甚至有种好感,她的好感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流露出来,不过,这全体现在其他人感觉不到的细节中。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秘情感在小说里处处可见,我自然极易分辨,但我也很同情帕杜利,因为她是在向一个无法对她进行回应的人传递这样一种情感。

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寻找机会和侯爵夫人说话,并有意识地将对话引入我最喜欢的话题,也就是说,和她谈爱情,谈各种恋爱的方式,谈深情与激情该如何区分,谈忠诚与持久。不过,在与这位美丽的意大利女子谈论这个严肃话题时,我脑中从不曾闪现过对埃尔维拉不忠的念头,我寄往布尔戈斯的信和过去一样充满炽热的爱和浓浓的思念之情。

有一天,我独自一人去了别墅,我的良师并没有与我同行。里卡迪不在家中,我便到花园里散步。不经意间,我走进一个石洞,在那里我看到了帕杜利,她似乎正忘情地沉浸在遐想之中。我进洞时发出的小小声响惊动了她,将她拉回到现实里来。与我在这里不期而遇,她显得极为惊讶,她的神情差点让我怀疑,她遐想的对象会不会就是我。她甚至表现得像一个试图从险境中逃脱的人,面露惊慌。

但她还是很快恢复镇定,请我坐下,然后用意大利人习惯的方式问候我:“今天早上您散步了吗[4]?”

我回答她说,我去了科尔索大道,在这条街上我见到了不少美丽的女人,其中最美的一位是莱普里侯爵夫人。

“您就没见过更美的女人吗?”帕杜利问我。

“抱歉,请容我冒昧地说一句,”我回答她说,“我在西班牙认识一位比她要美得多的小姐。”

这个回答似乎令帕杜利夫人有些不悦。她重新陷入遐想,她那美丽的眼睑垂下来,眼睛紧盯着地面,目光中印刻着浓浓的哀怨。

为了让她开心,我又和她谈起情感的话题。

此时,她抬起呆滞无神的双眼,看着我问道:“您这么擅长描述情感,那这些情感都是您亲身体会过的吗?”

“啊,当然体会过,”我回答她说,“而且比我所描述的还要强烈千倍、深刻千倍,这全都是为了那位拥有超凡脱俗之美的小姐。”

我刚说完这几句话,帕杜利整张脸就变得色若死灰。她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简直就像断了气一样。我从未见过女人这副模样,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幸的是,我看到花园里有两个女佣在散步。我赶紧跑到她们身边,让她们去救主人。

随后,我便离开花园,一路上都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爱的力量让我深深惊叹,它只要在人的心里留下一点火星,就能把人烧得遍体鳞伤。我同情帕杜利,同时也谴责自己,因为是我给她制造了痛苦和不幸,但我仍然认为,我不可能做出对埃尔维拉不忠的事。我既不会对帕杜利动心,也不会对世上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第二天,我又去了里卡迪的别墅。没有人接待我,帕杜利夫人生病了。第三天,整个罗马都在谈论她的病情,而且人人都说她病得很严重。我深感愧疚,因为我把自己当成了她这场重病的起因。

在她病后的第五天,一个身披斗篷、脸也被斗篷遮住的年轻女子走进我的住所。她对我说道:“异邦的大人啊,一个生命垂危的女人想见您一面,请跟我走吧!”

我想她说的必定是帕杜利夫人。我认为,一个生命垂危的女人的心愿我是不该违背的。一辆马车在街尾等着我,我和那个遮面的年轻女子一同登上车。我们从花园的后门进了别墅。下了马车,我们走上一条极为昏暗的小径,随后转入一道走廊,从走廊出来,又穿过几间漆黑的房间,最后来到帕杜利夫人的卧室。她躺在床上,向我伸出手来。她的手是滚烫的,我想这应该是发烧引起的身体反应。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病人,我发现她衣不蔽体,身体大部分部位都裸露在外。在此之前,我对女人身体的认识还仅限于脸和手。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手足无措,我的膝盖开始发软。我终于做出了对埃尔维拉不忠的事,但这一切都是在我完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发生的。

“爱神啊!”这个意大利女人高声叫起来,“这是你创造的神迹啊!我爱的人让我重获新生了!”

原本我还是纯洁如玉之体,但突然间我就成了个耽于肉体之欢的人。四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最后,接我过来的女侍提醒我们,到了分开的时候了,这时,我才步履略显艰难地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我被迫抓住女侍的胳膊,身体倚靠在上面,而她躲在斗篷下偷笑。在即将与我分离的那一刻,她把我拥入怀中,对我说道:“往后我也有份的。”

一上马车,欢愉的心情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最刻骨铭心的愧疚。“埃尔维拉,”我高呼道,“埃尔维拉,我背叛了您!埃尔维拉,我再也配不上您了!埃尔维拉,埃尔维拉,埃尔维拉……”总之,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形会说的话,我全都说了一遍。我躲进自己的住所,下定决心再也不来见侯爵夫人了。

托雷斯侯爵说到这里时,几个吉普赛人来找他们的首领议事。首领对自己老朋友的故事非常感兴趣,便请他就此打住,第二天再接着往下讲。

* * *

[1] 译注:枢机团又称枢机院,是天主教最高宗教机构。

[2] 译注:圣轮法院(Rote)是教廷三大法院之一,同教廷最高法院一样,是一个上诉法院,主要处理婚姻纠纷的案件。

[3] 译注:巴贝里尼(Barberini)是一个17世纪在罗马极为显赫的意大利贵族家族,家族中出过教皇和多位红衣主教。

[4] 译注:原文为意大利语“Lei a girato questa matt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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