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天

醒来的时候，我没有再见到我的两位表妹。我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身前有一条长长的、光线充足的通道。我明白了，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走的路，我于是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半小时后，我面前出现一条旋梯，这旋梯有两种走法：我既可以往上回到地面，也可以继续往下走，探明最深处的奥秘。我选择了后一条路，于是进入一个地下墓室。四盏灯的灯光映出一座白色大理石坟墓，一位年事已高的伊斯兰苦行僧正在旁边祷告。

老人带着和善的神情转身对我说道：“欢迎您，阿方索大人，我们等您很久了。”

我问他我是不是来到了戈梅莱斯宫的地下室。

“您没有弄错，高贵的拿撒勒人，”老僧接着说道，“戈梅莱斯家族那个闻名遐迩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坟墓里。不过，在我们谈这个重要的话题前，请允许我先给您献上一点小点心。今天您是要耗尽脑力和体力的，或许，”他带着点狡黠的神情补充道，“您现在已经到了要补充能量、恢复力气的时候了！”

说完这些话，老人带我走进旁边的一间地下室，房间里摆着一份按照洁食要求做成的早餐。等我吃完，地下室的主人请我注意听他接下来的话，然后便这样对我说道：“骑士大人，我不知道您那两位美丽的表妹有没有把您祖先的故事讲给您听，又有没有强调他们是如何重视戈梅莱斯宫的这个秘密的。说实话，天底下恐怕也没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了。谁要是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他就可以毫不费力让一个个国家臣服在他脚下，或许他还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统治者。但是，如此庞大而危险的资源一旦掌握在行事莽撞的人手中，反倒有可能摧毁社会的现有秩序，而且长期无法恢复。因此，我们有一套流传了好几百年的法则，法则规定，只有戈梅莱斯家族的后人才能了解这个秘密，而且他事先要接受各式各样的奇特考验，让人对他的性格和为人放心。此外，他还需要遵循完整的宗教流程庄重起誓。我们对您的思维方式已有所了解，您是个看重荣誉、信守诺言的人，我们感到很满意。因此，骑士先生，我现在才敢要求您立下承诺，对您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一切保守秘密，绝不透露给存活在世的任何一个人。”

听完这番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作为一个为西班牙国王效力的臣子，在尚不清楚这个地下空间内有没有对国王不利的东西前，是不该做任何承诺的。我于是向老僧表示拒绝。

他回答我说：“骑士大人，您的谨慎可以理解，国王是您的主人，您需要向他效忠；但是，您目前身处的这片地下世界，它是从未受过王权干预的。何况，您同样需要为您的血缘尽责。话说回来，您已经向您的两位表妹立过承诺，我现在向您要求的承诺，只不过是那个承诺的延续。”

他的这番道理我听起来觉得似是而非，但我还是被说服了。我按他的要求立下承诺，于是老僧推开墓上藏着的一块隔板，让我往下面看，原来，这里有道楼梯通往更深的地下空间。

“请往下走，骑士大人，”老僧对我说道，“我就不陪您了，但今天晚上我会来找您的。”

我按他的吩咐下了楼梯。要不是我事先以荣誉为名立下承诺，给自己设了一道不能跨越的障碍，我肯定会非常乐意向诸位描述我所见到的事物。

老僧晚上如约而至。我们一起回到上面，来到一间新的地下室，有人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晚餐。餐桌摆在一棵金树下，这棵树代表的是戈梅莱斯家族的族谱。树有两条主干，其中一条指的应该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戈梅莱斯家族成员，看上去枝繁叶茂，活力旺盛；另一条的景观则恰恰相反，它代表的应该是信奉基督教的戈梅莱斯家族成员，枝叶凋枯，只有若干带着刺的、令人生畏的长枝条。

吃完晚饭，老僧对我说道：“这两条主干差异巨大，但您用不着惊讶。因为忠于先知律法的那些戈梅莱斯家族成员，他们当中有人坐上了王位；另一派的那些成员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从事各种职业，地位相对比较卑微。实际上，后一派的成员还从未有人了解我们的秘密，您受到了特殊的待遇，那主要是因为您有幸不负两位突尼斯公主的深情厚谊。目前来说，您还远不了解我们的整个政治蓝图。假如您愿意转到另一条主干上来，也就是说，那条枝繁叶茂而且仍将日复一日更为兴旺的主干，那么，您有什么个人的雄心抱负，都一定会得到充分的保障，假如您还有更伟大的宏愿，您同样有机会去赢取荣耀。”

我正想回应他的话，但老僧没等我开口就继续对我说道：“家族的财产，您有权享有您的那一份，您辛苦地来到地下，也有权得到一些补偿，这都是合理的。这里有张汇票，可以去埃斯特万·莫罗那里兑现，他是马德里最富有的银行家。汇票上看起来只写了一千个八字金币，但因为加了种特殊的写法，这其实是张无限额的汇票，您只要签上名，想提多少钱，对方就会给您多少钱。您现在从旋梯上往回走吧，爬完三千五百级台阶后，您会走到一个非常低矮的拱洞下面，在那里您无法直立，要匍匐前行五十步的距离。然后，您会进入戈梅莱斯宫城堡的废墟中，您最好在那里过夜。明天天亮后，您会很容易发现山脚下吉普赛人的营地。再见了，我们亲爱的阿方索，愿我们神圣的先知给您启示，让您看到通往真理的路！”

在和我拥抱后，老僧向我道别。他走出地下室，将门关上。我只能按他的吩咐一步步做下去。爬台阶的过程中，我被迫休息了好几回。最后，我终于又看到布满星辰的天空。我蜷缩在一块残缺不全的拱洞下，就这样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