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们马上就意识到,我们完了

5月4日早晨,冲绳岛的日本守军发动全面反攻;计划的制订者长勇中将希望守军能够借此机会一举扭转败局。几天前,第三十二军的高级军官在长勇的办公室开会,敲定反攻计划,决定让部队离开“安如磐石的山洞”,向外推进发起反攻。第三十二军司令部所在的位置是一套巨大的地下坑道体系,从北向南横穿首里城下方的山体,总长1 280英尺,两侧开凿有洞穴,还设有一条向左的侧道。长勇的办公室是一个用粗木板做墙壁、用方木做顶梁柱的房间,与其他所有高级军官的房间一样,位于侧道的西北端,与首里城地表至少距离100英尺。

这是一次争论不休的会议,要靠大量的清酒缓解紧张的气氛。除了牛岛中将,第三十二军的高级军官全体出席会议。牛岛一如既往没有参加讨论,准备等到会议结束后听取最终的结论,再做出决定。于是,长勇成为会议的主持者。他认为,美军现在占据上风,如果日本守军无所作为的话,那么敌人早晚会突破首里防线,全歼第三十二军。另外,趁着日军主要兵力尚且完整,是时候向敌人发出“致命”一击了。

与此前一样,八原大佐仍然是进攻行动最主要的反对者;他认为自己制订的防御策略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尽管美军的火力和兵力都占尽优势,但每天却只能向前推进不到100米。此外,到4月底,第三十二军已经成为唯一一支“在美军登陆三十天后仍然能够有组织抵抗”的日军部队。考虑到现实情况,守岛部队必须坚持之前的作战策略。他坚定地认为,“敌强我弱时强行发动进攻属于鲁莽之举,必将导致失败”;到那时,第三十二军就“无法在冲绳岛拖住美军以延缓美国入侵日本本土的步伐”。这无异于严重的失职。

然而,只有极少数参会的军官赞同八原的观点,其中大部分都是参谋人员。绝大多数军官士气低迷,不愿听到接连不断的战报汇报前线正在损失兵力和失守据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逐渐逼近的美军炮火不断地炸死哨兵,也不愿忍受炮弹爆炸后沿着通风管道灌入坑道的毒烟;他们全都准备孤注一掷,发动突然袭击。就算反攻只有十分渺茫的希望能取得成功,也总好过不可避免的失败和死亡。长勇最坚定的支持者是思想保守的第六十二师团指挥官藤冈武雄中将;他在会上表示,“第六十二师团的官兵普遍希望在(师团的)防区内开展决定性的进攻行动”。考虑到长勇和大多数高级军官都支持反攻计划,牛岛下令5月4日发动全面反攻,宣称这是一次“值得敬佩的致命攻击”。

最终的反击计划显示,日军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荒唐的地步:第三十二军动用所有尚能作战的陆地、空中和两栖作战力量,以美军第二十四军和停靠在冲绳岛周围的盟军舰队为目标,发动协同进攻。尽管藤冈中将的态度十分积极,但最初的战斗大都交给由雨宫中将担任师团长、建制相对完整的第二十四师团。首先,第二十四师团准备两路出击,在美军阵线的中部和左(东)翼打开两个缺口。突破美军的前沿阵地后,更多的日军部队就可以沿着缺口长驱直入,不分昼夜开展一系列战斗,直至彻底摧毁美军的第二十四军。与此同时,日军还会派遣只携带炸药包和轻武器的士兵乘坐驳船,同时在冲绳岛东西两侧的海岸登陆,寻找并摧毁美军的坦克和火炮。此外,航空兵也会协同作战,再次向美军舰船发动海啸般的神风自杀式攻击。

八原大佐虽然并不情愿,但还是必须执行命令,制订反击计划。他对计划做出一项重大调整,把第四十四独立混成旅团从原先的预备队阵地后撤到位于首里东北方向的位置,从而把这支部队参加进攻的时间延后1天,即从原先的5月3日调整到5月4日。换言之,第四十四旅团并不能在5月4日那天赶到前线加入战斗,所以反击作战的参战兵力仅相当于原计划的三分之二。八原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想让第四十四混成旅团远离战斗,从而尽可能地减少部队的伤亡。最终的攻击命令要求日军士兵:“发挥协作优势。每个士兵都必须杀死至少10个美国兵。”

5月3日黄昏,神风特攻队开始攻击美军舰船,7架自杀式飞机击中了在10号雷达巡逻哨执行任务的亚伦·沃德号(Aaron Ward)驱逐舰,导致45人死亡、49人受伤。多亏舰上官兵英勇无畏,不顾接连爆炸的弹药奋力救火,亚伦·沃德号才没有沉没,并等到救援,最终被其他舰船拖到庆良间群岛接受紧急维修。尼米兹海军上将发电报表扬亚伦·沃德号的舰长:“我们所有人都钦佩这艘永不言败的战舰。你们的表现棒极了,请接受我的嘉奖。”

是夜,日军第二十六船舶工程师联队的700名士兵携带反坦克炮、重机枪、轻武器以及上千个炸药包,在那霸附近登上驳船,趁夜色向位于美军大后方的登陆场大山(Oyama)驶去。然而,日军因计算方位出现失误,没能前往大山,反倒在距离美军前沿阵地不远处,也就是由第一陆战团的B连和C连严密布防的小湾登陆。凌晨2:00,B连和C连的士兵发现近岸海面上有10艘驳船,立即用机枪扫射。B连的迫击炮队长借着海军发射照明弹的亮光,总共发射了至少1 000枚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炮弹,“击沉驳船1艘,击毙日军不计其数,迫使剩余的日军溃逃”。B连的一个排架起机枪扫射残存的日军,“总共烧坏了6根枪管、1挺机枪,打光了50箱弹药”。按照一位在场军官的描述,接下来由E连的一位排长李·海特(Lee Height)中尉“率领全排士兵,穿过一片宽度50码、高度齐膝的矮棕榈灌木丛,冲向海滩与日军短兵相接。抵达海滩的日军寥寥无几……李中尉的排很快就消灭了这群残兵败将”。次日,美军消灭了侥幸逃过一死的登陆日军。“那天夜里的作战犹如神助,”B连的一位军官回忆道,“如果日军在靠北一点的地方登陆,那他们就会如入无人之境,但他们却正好撞到我们的枪口上,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第二十三船舶工程师联队以同样的方式试图在冲绳岛东海岸登陆,结果遭到驻扎在岸边的美军士兵和停靠在海湾内的美军舰艇的夹击而被消灭。日军这两次两栖登陆作战全都以惨败告终:不仅至少有500名士兵阵亡,还损失了几乎所有的登陆艇。

5月4日拂晓,日军动用榴弹炮和野战炮对美军前沿阵地猛烈轰炸,总共发射了至少1.3万发炮弹。三十分钟后,日军步兵向前进发,在最初一段时间内取得了一些进展。在进攻方向的右端,第八十九联队前进了至少2 000码,才终于遭到美军第七步兵师的阻击而无法继续前进,之后遭到美军航空兵发射火炮和舰炮进行猛烈轰击,损失过半。在进攻方向的正中央,第二十二联队忙着发射烟幕弹,耽误了出发的时间;结果,由于烟雾出乎意料被风吹散,整个联队都成了美军机枪和火炮的靶子。在进攻方向的左侧,第三十二联队原计划在坦克的辅助下突破位于前田高地以东的美军防线,然后一路向前拿下棚原高地。然而,进攻开始后,第三十二联队先是与第六十二师团部署在最右侧的部队纠缠到一起,耽误了进攻时间,之后又被美军火炮的轰击挫败锋芒。

此时,第四十四混成旅团已经进入位于首里西北方向的阵地,开始向陆战一师阵地背后的西海岸推进。然而,在旅团长铃木向指挥部发报、请求加入战斗时,八原拒绝了他的要求,指出“我军尚未完全控制前田山,第四十四旅团出击的条件并不成熟”。如果强行出击,“就只会增加不必要的牺牲,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战略突破”。

在5月4日的进攻中,日军航空兵取得了更大的战果,不仅击沉了包括鲁斯号(Luce)驱逐舰和莫里森号(Morrison)驱逐舰在内的4艘舰船,还击伤了其他13艘舰船。受损的美军舰船包括:被“傻瓜炸弹”击中的谢伊号(Shea)驱逐舰;被神风特攻队的自杀式飞机击中的伯明翰号(Birmingham)轻型巡洋舰——该舰是戴约海军少将的旗舰,自杀式飞机击穿舰上的医务室,共导致132人伤亡;还有机库被大火完全烧毁、损失21架飞机的桑加蒙号(Sangamon)护航航母。日军的空袭共造成660名美国水兵阵亡、500余人受伤。

在位于冲绳岛以南200英里的海域,英国太平洋舰队的战列舰和驱逐舰刚刚开始轰击日军设在先岛群岛上的机场,神风特攻队的自杀式飞机就抓住英军防空火力网暂时削弱的机会,开始攻击英军航母。一架自杀式飞机击中了可畏号(Formidable)航母用钢板加固的飞行甲板,爆炸产生的碎片击穿了中央锅炉室,导致该舰的航速下降至仅18节。另一架自杀式飞机险些击中不屈号航空母舰。英国海军的一名水兵在日记中写道:“在先岛群岛,可畏号被‘自杀式飞机’击中,另一架飞机冒着火光,在不屈号飞行甲板的上方掠过,一头栽入海中,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今天总共击落15架日军战机。”可畏号有8人阵亡、47人受伤,还损失11架舰载机,但多亏加装过装甲的飞行甲板,可畏号当天晚上就恢复了作战能力。桑加蒙号航母采用木制飞行甲板,损失要严重得多,至少有160人伤亡,再也没能恢复作战能力。

总的来说,5月4日的进攻以失败告终,发动进攻的日军损失惨重。5月4日至5日早晨,第三十二联队第一大队在伊藤康一(Koichi Ito)大尉的率领下前进至距离美军前沿阵地后方1英里的棚原高地,是极少数取得突出战果的日军部队。然而,伊藤无法与上级取得联系并汇报战果,第一大队一直都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尽管如此,伊藤还是率领手下的士兵接连击退美军第十七步兵团发起的进攻;直到5月6日晚,伤亡人数达到462人后,才被迫留下死尸和伤员,率领残兵败将撤退。

5月5日早上6:00,正在第三十二军地下指挥部办公的八原大佐接到命令,奉命前往司令室与牛岛中将见面。他发现牛岛如往常一样跪坐在破旧不堪的榻榻米上。“八原大佐,”牛岛轻声说道,“正如你预料的那样,进攻彻底失败。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战斗开始时,你肯定会因我没有善用你的天赋和才能而备感挫折。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停止进攻。毫无意义的牺牲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牛岛承认,1944年,在他离开东京前,陆军大臣阿南惟几(Korechika Anami)、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Yoshijiro Umezu)再三叮嘱“不要轻易命令部队发起最后的自杀式冲锋”。所以,他现在准备听取上级的忠告。守岛部队虽然主力“折损大半”,但仍然保留一定的战斗力,还能得到“冲绳岛居民强有力的支持”。牛岛补充道:“我们要利用剩下的所有资源,战斗至我们仅存的最南端的山头阵地,战斗至最后一寸土地,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不会逃避战斗,但从此往后,我会把所有的事务都交由你处理。我的命令是,你要做所有你认为必要的事情。”

八原的情绪混杂着愤怒和沮丧——牛岛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啊!现如今守岛部队已经伤亡殆尽,牛岛才终于承认八原最初提出而且一直都在坚持的意见是正确的。这简直“荒谬绝伦”,而更糟糕的则是,现在“就算想要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尽管如此,八原还是很欣赏牛岛中将“真诚且愿意直面现实”的态度。

此外,八原还认为自己应当承担一部分的责任,至少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既然对自己制订的防御计划很有信心,那他就应当“用性命来为计划做保”,而不是处处退让,尤其不应向办公室就在司令室隔壁的参谋长长勇中将让步。他当然知道,他与牛岛对话的每个字,长勇都听得清清楚楚;仅凭想象,他就能猜到长勇此时此刻的感受。毕竟,长勇愿意“用性命来为进攻计划做保”,但结果却“一败涂地”。八原“为长勇感到遗憾,但同时也认为这是意料中的结局”。从此往后,长勇作为参谋长反倒不得不给下属打下手,但他却仍然不失幽默感。几天后,他打趣道:“嘿,八原,我什么时候切腹合适呢?现在怎么样?”

八原总结了日军为持续两天、以失败告终的进攻计划所付出的代价:第二十四师团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作战人员;第五炮兵司令部“消耗了几乎所有的炮弹”,5月份剩余的弹药平均只够每门火炮每天发射10发炮弹;2个船舶工程师联队“全军覆没”;第三十二军“共有5 000名士兵伤亡,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如果没有发动进攻,那么冲绳岛守军就可以“再多坚持一个月,并减少数千人的伤亡”。

为进一步减少损失,八原命令守军重新执行他之前制订的战略战术。这意味着,不仅第二十四师团要放弃进攻,撤至“原先的阵地”,其他所有部队也要一并后撤。为了补充进攻造成的兵员损失,八原下令让后勤支援部队的士兵作为步兵上前线作战。一道命令的内容是:“每10人中留下1人,在后方继续负责后勤补给,剩余9个人必须全部接受反坦克作战训练。”尽管如此,守军的前景仍然一点儿都不乐观。八原记录道:“县警察局的局长新居(Arai)造访司令部,证实岛上所有的人都因反攻失败而士气低落,不论军人还是平民。”

日军的一名中尉在日记中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在得知第二十四师团失败的消息后,我们马上就意识到,我们完了。”

实际上,在经历长达一个月的激烈战斗后,被迫参军的冲绳岛平民早已士气低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在位于南风原地下的战地医院里,16岁的宫城喜久子必须与担任战地护士的同学一起照料源源不断从前线疏散下来的伤员。喜久子回忆道:“伤员一个接一个地被抬进病房,所有的地下掩体和洞穴都人满为患,但伤员还是不断涌来。没过多久,我们就不得不让他们躺在空地上,之后连田地里都躺满伤员。一些伤员流血过多,不治身亡;另一些则躺在室外,被像雨点般落下的炸弹再次击中。因此,许多伤员迅速死去。”

即便是那些在洞穴内接受治疗的伤员,也绝不是安全无虞。伤员的绑带每周只能更换一次,伤口很快就感染化脓,爬满蛆虫。学生护士清理伤口时,伤口经常喷出脓血,溅得她们满脸血污。喜久子写道:“气性坏疽、破伤风、脑膜炎屡见不鲜。得了脑膜炎的伤员没有了人样。他们疼痛难忍,不断地撕扯衣物、撕下绷带。我们只好把他们绑在柱子上,把他们的双手固定在背后。”最初,学生护士没见过这么多的“痛苦和挣扎”,全都感到悲惨,但她们很快就习以为常。

年龄稍大的学生护士被分配到手术室,任务是按住伤员的四肢,好让医生“在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进行截肢手术”。喜久子与年龄稍小的学生一起打下手,不但要包扎伤口,还要倾倒排泄物,把断肢和尸体搬到洞外。“一,二,三!”她们会喊着号子,一起用力把尸体扔进弹坑,然后匍匐着返回山洞。她们“既没有时间哭泣,也没有时间哀悼”。除了照料伤员、处理尸体,她们还要奉命到洞外收集食物,从井里打水。当有炮弹在附近爆炸时,她们会扑倒在地,“却会一直扶着水桶,因为桶里是所有人的生命之水”。

她们虽然以护士身份加入军队,但正如喜久子所写的那样:“实际上,我们什么稀奇古怪的工作都做。”

学生护士们不可避免遭受伤亡。姬百合学生护士队的222名队员中,第一个死亡的队员名叫佐久川米子(Yoneko Sakugawa)。4月26日,她在第一外科手术室的山洞洞口处遭到美军飞机的低空扫射,中弹身亡。她的同学伤心欲绝。然而,还有更多的护士队成员像她那样命丧黄泉。5月1日,由于前线与后方的距离越来越近,17岁的屋比久好子(Yoshiko Yabiku)和其他14名学生护士,接到前往丝数(Itokazu)医务室的命令。丝数医务室位于南风原战地医院东南方向2英里处,是一个山洞,共有20名医护人员,伤员数量700人。好子回忆道:“医务室工作环境难以忍受,几乎无法满足照顾伤员的需要……直至今日,我的耳边仍然时不时地响起手术台上濒临死亡的伤员凄惨的哭泣和尖叫。那景象简直就像身处地狱。医务室没有多少麻醉剂,所以医生尽量减少用量,只能最低限度地减轻伤员的痛苦。”

一个伤员再也无法忍受痛苦,哀求道:“我受够了!医生!杀了我!快杀了我!”

“闭嘴!”外科医生怒斥道,“你还是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吗?这点儿疼痛都忍不住,你还有资格说自己是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吗?”

另一些伤员则表现得不一样。17岁的岸本尚(Hisa Kishimoto)在南风原做护士时目睹了一个肩部被子弹射穿的军曹在没有注射麻醉剂的情况下接受手术的过程。外科医生手持手术剪在伤口处割开一串深度至少1英寸、长度至少4英寸的切口。那个军曹虽然疼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但始终都没有叫出声。岸本尚想握住他的手:“但他把我的手推到一边,一直都紧握双拳独自忍受痛苦。他肯定疼得要死。”

还有一些年轻的冲绳姑娘在第三十二军的地下指挥部工作,其中就有17岁的新庄雅子(Masako Shinjo)。还是个小女孩时,雅子就被穷困潦倒的父亲卖给那霸的妓院,之后又被分配到第六十二师团的参谋部做慰安妇。幸运的是,雅子与参谋长上野贞臣(Ueno)大佐的情妇交上了朋友,不用跟其他的姑娘一起“为士兵服务”,而只需要服侍上野大佐和其他一些军官。她回忆道:

掩体的规模令人瞠目结舌……走廊用电灯照明,似乎永无尽头。主走廊两侧有许多房间,还有更多的走廊通向更多的房间。我们刚搬进去时经常晕头转向。士兵搬着东西走来走去,而我们生怕碍了他们的事。掩体内有一个巨大的厨房,厨房的贮藏室里储存着大量的食物,堆放着许多袋大米。所有的姑娘都被安排到一个大房间,而我们就在这里生活起居。我们的房间里既没有可以用来洗澡的水,也没有厕所,所以只能在夜里跑到外面想办法洗漱和找隐蔽的地方解手。一到外面,我们就能听到爆炸声和枪炮声,看到远处的火光。

一天,雅子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一群士兵,看到他们“押送着一个蒙着双眼、弯着腰、双手绑在背后的人”。她侧身紧贴墙壁让士兵通过,结果发现那个俘虏长着一头红发。她后来才知道,红发俘虏是美军的飞行员。

还有一次,雅子想要保护一个“十分年幼、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日军中尉对她图谋不轨。雅子回忆道:“我单独和她谈话,对她讲,她现在还太年轻,建议不要再和那个中尉交往了。她把我的话告诉了中尉。后来,那个中尉把我叫到地道里一个偏僻的地方,一边用手枪指着我,一边对我说,如果我继续给那女孩出主意,他就一枪崩了我。我吓坏了,一躬到地,不停地道歉。后来,我再也没和那个女孩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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