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哑口无言。维克首当其冲。朱利安·摩根真的是两起案件的导火索吗?就是他,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触发了莫里亚蒂和华生医生的短信交流以及后来所有的一切?

朱利安踱着步,双手抱头。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扯掉自己的头发。

“我也没办法,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也想帮你们,但我做不到。记忆是回来了一些,不幸的是它们并没什么用处。我想起了一只愚蠢的海龟在游泳,但不记得从哪里弄来了帽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弄断指甲写下那些字。对不起。”

维克可以想象朱利安的痛苦。他自己也是一个记忆障碍患者——记忆过剩;但也许拥有太多记忆总比没有的好。没有它们,过去就不存在;没有过去,存在本身就是彗星的尾巴。

瓦迪姆转向琳妮。

“刚才说到帽子,像是你女儿的,你能确定吗?”

琳妮立刻回答道:

“是的,虽然发现了一根不属于萨拉的黑头发,但我确信那就是她的,可能被其他人戴过。帽子是她祖母亲手织的,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我确定。”

瓦迪姆点点头,转向朱利安:

“这样的话,你看到你女儿还活着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比我们做得好,凭自己的能力找到了她。但不知什么原因,有人抓住了你,狠狠地殴打你,并把你锁进你汽车的后备箱,带你回到这里。对于袭击者来说,为什么选择如此复杂和危险的方式呢?我是说,他本可以轻易地杀掉你,让你永远消失。不,他想让你活着……无论如何,科林先生的说法并不荒唐:可能就是你点燃了导火索,触发了接下来的一切,导致我们今天来到这里。”

琳妮捂住脸,沉默着。朱利安开始踱步,低着头。

“我本来找到她了……我本来找到了我的女儿……”

瓦迪姆点点头:

“这就是思考的重要性,试图理解导致你某种行为方式的过程至关重要。如果没有去过山区的记忆,那么你是否留下了什么凭证?比如上周末高速公路休息区的收据或加油票?或者任何能证明你在上周五到本周一的某一天或某个时间里去过德龙省的材料证据?”

德龙省……焦尔达诺捡到帽子的地方。琳妮像被一记上勾拳击中。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保持镇静,开口道:

“你说德龙省?具体是哪里呢?”

瓦迪姆和维克对视了一眼。他本不想说太多,但维克点了点头:释放些许线索对他们有利,以实现换取其他线索的可能。

“在韦科尔,高地的一侧。你想起了什么吗?“

“哦不,没什么印象,车里也没有什么收据。”

科林在一旁附和道:

“银行账户也没有奇怪之处,我调查过了。如果朱利安去过那里,只能用现金支付所有费用。”

琳妮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必须了解更多,必须逼着警察继续“泄密”。

“现在关于我的丈夫和我的女儿……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萨拉在韦科尔做了什么。我丈夫不顾一切地奋斗了四年,可那家伙把东西全都偷走了。有人来这里抹去了萨拉的一切,但我相信我们可以帮你们,朱利安的记忆会凭借物品和照片回到他的大脑……告诉我们吧,你们打算怎么做?也许他能想起来。我们不能像这样分成两边,你们在你们那一边,我们在我们这一边,这不是尽全力的方式。当我以为我女儿死了的时候,她竟然还活着!四年了,我们有权知道一切。”

两名警察似乎有些不快。最后,瓦迪姆抓起自己的手机。

“很好。但非常遗憾,我们无法透露更多,希望你能理解。现在只能让你们看看可能发现帽子或你女儿踪迹的地理环境,但这只是我们认为的。别再要求更多了,好吗?”

朱利安靠近手机屏幕,琳妮也凑过来紧贴着他。瓦迪姆向他们展示了几张照片——亚历山大·马蒂奥利的小屋及其

周围。他用手指轻轻滑动屏幕:正面、花园、卧室、地下室。朱利安摇摇头。“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不起。”琳妮抿着嘴唇,-言不发。这座小木屋在哪里?焦尔达

诺就是在这附近发现了萨拉的帽子吗?那里真的有一条徒步小径吗?还是焦尔达诺故意接近了那个地方?他在那里见过萨拉吗?

瓦迪姆停住了,最后一张照片仿佛一把利剑刺穿了琳妮的心脏:一幅雕刻画条尾鳍又长又尖的小鱼。

焦尔达诺肩膀上的文身,一模一样。

另一边的朱利安更加沮丧了。

“不,我看不出什么,这个木刻是什么?”

“我们也不得而知。也许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或莫里亚蒂留下来的,首字母缩写?签名?也可能毫无关系。一切都还未知。”

这一次,琳妮终于有了确凿的证据:格雷戈里·焦尔达诺果然参与其中。她必须抓住他,那个混蛋,这无疑就是朱利安绑架他的原因,逼着他吐出真相。毫无疑问,正是囚犯被迫认罪的供词,把她的丈夫带到了德龙省那个荒凉的角落。

而且,科林是对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萨拉死了,她渴望正义,琳妮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四年里的每时每刻都发生了什么。焦尔达诺是责任人,他必须付出代价。这些警察搞错了,他们以为是在和两个男人打交道:华生医生、莫里亚蒂……但至少还有焦尔达诺。琳妮捂住嘴巴。

“这些照片……能发给我们吗?可能对朱利安有帮助。”

警察默许了,并通过蓝牙将瓦迪姆的手机连接到琳妮的手机。最后,大家回到客厅,当琳妮和朱利安陪两名警察来到大门口时,琳妮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一股强烈的仇恨正在她的腹腔里燃烧,蔓延至碉堡深处。

维克递给夫妇每人一张名片:

“请给我打电话,任何理由、任何时间都可以。记忆、图像、声音,一切都可能会派上用场。(他盯着朱利安。)我们必须了解你是怎么找到你女儿的……”

“相信我,以及我们。”

“当然,我们会与科林先生保持密切联系,随时通知你们调查进展,与他合作符合大家的利益。再次,请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惩罚所有责任人,所有应该付出代价的人。”

维克的诚意显而易见。当他握住琳妮的手时,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样的日子本不应该存在,谁都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他们离开了。钻进科林的汽车后,维克瘫坐在座位上,手掌按住额头,闭着眼睛,仿佛再也不想面对这世界的恐怖。

“真为他们感到难过。”

别墅里,朱利安和妻子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站在客厅中央,就像一对被猛烈的火山岩浆石化了的恋人。琳妮靠着丈夫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找到了她……哦,你找到了我们的女儿,朱利安,你去过那里,独自一人。她一直活着……一直活着……”

冗长的沉默。

“……我很自责,我应该信任你的,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但我不相信……”

她渴望再次放声痛哭,但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块压在心头上的石头,那种冰冷的物质阻止了她所有的悲伤。为了直视他,她拉开丈夫。他们是两个个体,在最坏的情况下团结在一起,被孤立在沙丘中,共同承受着不幸,直到所有故事走向结束,走向世界的尽头。

“这些警察并没有抓住重点,但我不能告诉他们。”

“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手上有一个罪犯呢?我们有可能知道真相?”

朱利安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

“是时候让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