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刻钟后,凤玦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漱过口后理了理衣裳,拉开门就匆匆往酒窖里走,盛寒枝在后头整理腰带,眼睛还有点红,是方才憋出来的红。

凤玦半跪在地上给他口,只能照顾到头部浅浅一截,逼的盛寒枝控制不住要压着他的后脑勺往里顶,结果手掌刚放上去,就见身下那人仰着头,眼睫上还有晶莹的生理泪水闪动。

盛寒枝忍了又忍,抬手揩去他眼角的液体,收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他虽憋得难受,最终还是在凤玦不得章法的口舌下缴械投降。

等盛寒枝整理好衣物踏出房门,见凤玦已经走远,于是咂摸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害臊呢?”啧,脸皮儿还是薄了点。

凤玦双唇被磨得有些红肿,所幸酒窖里的几个人不会质疑他因何事晚到,他们都围在石床附近,刚清醒过来的凤眠低着头,乌黑细长的发丝柔顺的披在肩背上,脸上未施一丝粉黛,疲惫的眼皮搭在浅色的瞳孔上,和虚一道长道了谢后,又听那守着酒窖的教徒和冷长书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弯着眼睛笑。

等视线触及门口走近的红色身影,她才僵着脖子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的表情后,凤眠还有些苍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哥哥……”凤玦脸色平静,走近后扣着她的胳膊,一年毒素的折磨会让人的身体负荷至极度虚弱,凤眠现下只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在她刚打通的经脉之间灵活地游走。

时隔一年未见,凤眠感慨眼前人依旧风华绝代,哥哥脸上气色也红润些许,似乎变得更有人情味儿。

她怕凤玦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又怕上次在破元谷中说的话他没有听清,光想一想就悲伤得不得了。

凤玦收回手掌后,衣袖的一端被拉住,凤眠一张口,说了与当初昏迷前一样的话——“哥哥,对不起。”

她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以后都听话,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见此情景,周围的人都往门口退去,给他们兄妹二人腾地方,唯有一人没眼力见,不仅不懂察言观色,还要迈步往那边走。

虚一道长眼疾手快,把人拦下来,“别人一家团聚,你过去干嘛?”“别人一家?”盛寒枝摇摇头,理所当然道:“师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以后也算是他们的家人,怎么能是别人呢?”“……”道长往不远处看去,那头凤玦摸着凤眠的脑袋,兄妹二人之间气氛逐渐融洽,实在看不出哪里还有让人横插一脚的空间。

盛寒枝打小就满嘴歪理,与之争辩轻易会被他绕进去,道长也不想谈论自家徒儿要不要脸的问题了,只低声问道:“现在凤眠也醒了,你何时下山?”下山?那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妇岂不是没了?盛寒枝神色凝重道:“师父,我现在不能走。”

道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执着于儿女情长?我可听说了,凤眠之前根本就不喜欢你。”

冷长书求他救人的时候已经将凤玦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长当时心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姑娘被负心汉骗了也着实可怜。

这才应下这事儿。

“总之,现在事情已了,你应当随我下山去了。”

虚一道长还不知山下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青衣客叛变”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寒枝,毕竟正邪不两立,你和天煞教早些划清界限也好。”

“我不喜欢凤眠。”

盛寒枝毫不犹豫道:“师父,您就当我移情别恋了吧。”

道长一口气还没松完,听见这话后瞪了眼,“你先前就因儿女情长耽误了多少事儿?寒枝,你怎得如此糊涂!”师徒二人说话的声音渐大,所幸无人注意到这边。

守在酒窖里一年的教徒吴恙,在看见凤玦来了后就恭敬颔首行礼,退至一旁为他们兄妹二人团聚而欢喜。

左护法冷长书眸光闪动,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后一直噙着笑,他的眼睛注视着那道红色身影,一直就没移开过。

虚一道长还在他耳边耐心劝道:“你若还未深陷,尚可及时抽身……”“迟了。”

这毫不犹豫的两个字让道长眉头一皱,直觉接下来的话自己并不会很想听。

盛寒枝眯起桃花眼,盯着几步开外的冷长书,眼底情绪变幻莫测。

凤玦之前说左护法钟情的另有其人,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又是诓他的,就现在这个情况,他还敢下山?盛寒枝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我喜欢凤玦,绝不回头的那种。”

听说虚一道长离开天煞教的时候脸色异常难看,连教主要亲自送他下山也被拒了。

薄薄的雾气在林间的空隙里慢慢串行,罪魁祸首在山门前挨了一顿训斥后,回来就见凤玦皱着眉等在走廊里,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到底跟道长说了什么?”盛寒枝不敢告诉他为何道长会如此生气,只拉过凤玦的手,捏捏他纤细的指节,避重就轻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远离我是对的,早些下山也省得我拖累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可不走,外面多危险啊,我就乐意留在这儿给你当男宠。”

确实,现在天煞教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打凤玦回来后经历一场大换血,教内重要职务都逐渐替换成了亲信,很多教徒也是经冷长书的手择出来的,别说留个男宠,就连逝世一年的圣女突然回归,教内上下也没有什么争议。

只偶有几个新来的厨娘会谈起圣女之事,说到凤眠被圣居山庄的公子骗了三年,言语间也都是同情和愤懑居多,“那男人也太坏了,教主抓到人了吗?”“听说早就失踪了吧?”彼时凤眠正好来厨房找吃的,于是在门口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大概,里头声音戛然而止,她面不改色地进去端了盘糕点,对着嚼舌根后瑟瑟发抖的厨娘笑了笑,“你说常乐吗?他一年前就死在破元谷了呀,不是失踪,是尸骨无存。”

听凤眠解答完她们的疑问,几个厨娘惶恐至极,忙跪下来把脑袋往地上磕,慌慌张张地求饶,“圣女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她们话多也不是一两天了,盛寒枝去给凤玦取晚膳时被堵在了门口,往里头扫了几眼,心道先前也听过不少关于自己的八卦,却还是头一回见这些人吓成这样。

他靠在门边叹了口气,“见到圣女就知道认错啦?当初你们可是经常议论我来着,果然啊,这男宠就是没有什么地位。”

语毕,地上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算了,别吓唬她们了。”

凤眠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唔……你们是新来的吧?圣女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凶,赶紧起来吧。”

“这糕点不错,再做些,我给哥哥送过去。”

糕点?盛寒枝侧了侧身,视线从她手上略过,顿时脸色一垮。

那丸子大小的糕点是上回冷长书从山下寻来的,被送到凤玦房里的时候盛寒枝也在,教主吃了一口刚要夸人,盛寒枝就胡搅蛮缠地走过来,把那一小蝶甜的发腻的糕点全吃进了肚,然后缠着凤玦到床上消食。

好不容易解决完一个,现在凤眠又要把糕点往凤玦那送,这不是给他添堵吗?盛寒枝叫住那些厨娘,开口道:“不,不用,不需要,他晚上不吃这些,对胃不好。”

这话听起来是男宠关心教主,处处为教主身体着想。

凤眠醒来两天,这还是第一次和盛寒枝打照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把晚膳拿上,还故意和他同了一段路。

被不加掩饰的目光打量了许久,盛寒枝终于忍不住停了脚步,扭头看身侧的人,“圣女为何跟着在下?”“这条路我走不得吗?”凤眠长得标志,面似梨花, 眼白清澈,眉眼间和凤玦有七八分的相似,盛寒枝只觉得头皮发麻,生怕自己失忆前真的和她认识,甚至还做过什么蠢事。

结果凤眠只是绕着他走了一圈,语出惊人道:“你染指了我哥?”哦,应该反过来才对。

她也不管盛寒枝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结合这两天的传闻,自顾自地分析道:“听吴恙说你是被抓上山来的,虽是逼良为娼,但我哥那么喜欢你,应该不至于让男宠来做这些事吧……”盛寒枝看看手上的食案,大抵猜到自己在旁人眼中是怎样一个形象了,不过他的关注点在“我哥那么喜欢你”这几个字上。

盛寒枝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开始套话:“圣女早知道你哥喜欢我?”“是啊,我之前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盛寒枝又抓到两个关键词——之前。

他想听凤眠展开说说,于是把先前凤玦诓骗他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凤眠没什么心机,立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真的吗?我哥说你钟情于我?这种话也就骗骗你了吧,知道我哥房间的柜子里藏着什么秘密吗?那还是我一年前给他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凤眠一高兴,把她哥做的事全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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