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陈非与顾靖扬相交至今,两人从最初的一见如故到现在的莫逆之交,一直走的是精神路线,谈天论地也好;扯古通今也好;甚至推杯换盏推心置腹都不在话下,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事业的部分,两个人反而极少讨论,陈非聊天从不涉及顾靖扬的公事,顾靖扬也不会探听陈非的职业规划,更不用说,探讨什么合作的可能性。

所以当顾靖扬提出要陈非帮忙接待JP的时候,陈非十分惊讶,一则他不相信GMJ连个合适的翻译都请不到,二则,他以为顾靖扬是够了解他的,目前的生活很平静,他暂时不打算改变。

顾靖扬看着低头不语的陈非,倒没有觉得失望,对陈非可能的拒绝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也不打算打感情牌,那招对陈非没有用。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等陈非答复。

过了好一会儿,陈非才缓缓开口:“Andrew,我相信一个优秀的法语翻译并不难请。”

顾靖扬很干脆地点头:“是的,如果只是单纯翻译的话。”

陈非在商场上打滚那么多年,当然明白顾靖扬的意思,一个能够直接沟通的公关,与一个依靠翻译的公关,起到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即便我做得再好,也不会为你加分。”

顾靖扬摇头笑道:“你错了陈非,你如果能让JP高兴的话,虽然不能为GMJ加分,却一定能给我加分。而帮了我就是帮了公司,最后也是一样的。”

陈非放下碗筷,终于肯直视顾靖扬的眼睛:“你那么肯定我能做好这件事?我对电影行业并不了解。像他那样的大导演,一眼就看得出来我是个菜鸟,你确定他会高兴?”

“陈非,我并不需要你懂得电影行业,谈判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招待他几天,陪他逛逛他想去的地方,吃吃饭,让他透过你可以多了解一点这个国家,并对这个国家有更好的印象。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顾靖扬盯着他的双眼,诚恳地说:“帮我这一次吧?三天而已,或者两天也行,最后一天谈正事你可以不出席。”

一个高贵又漂亮的人真诚地请求你做一件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这样诚心诚意地望着你,仿佛这件事非你不可,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可以胜任——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顾靖扬。陈非也不例外。

心里苦笑,没想到顾靖扬的美男计对他一样管用,他们俩到底是谁在暗恋谁啊?

如果他没有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分散注意力的话,他可能就会稍微体会到顾靖扬这么做的深意,毕竟,顾靖扬从来不勉强他做任何事情。

而如果他不踏出这一步,或许很多事情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timing”能改变任何事。

此时的陈非已经松口了:“我还有几天的时间准备?”

顾靖扬如释重负地笑了:“五天,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

他的笑容愉悦而明亮,令陈非把最后一点犹豫也抛开了,去就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顾靖扬很快就把三天的行程安排发到陈非邮箱,尽管他一再申明陈非只需要招待JP,不用涉及专业的问题,但陈非还是利用这几天休息的时间上几个法国专业电影和视觉艺术网站搜集了一些法国影坛的信息,并把法国wiki上面关于JP的生平和相关链接全部都看了一遍。

周六上午他在公司加班,电脑敲着敲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了看时间,将近十二点,于是,继续敲敲打打,把手上的事情做完,收拾东西,下班,搭公车回家,神游似的做饭、吃饭,挨到两点多,才按耐住心底的抵抗情绪,翻出手机,拨了一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田亚兰在陈家服务二十多年了,自陈非读幼儿园时起,从保姆一直做到现在的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陈非的母亲王恩慈都是中山人的缘故,她跟陈家三兄妹都很投缘,他们都喜欢吃她做的饭,也十分信赖这位看着他们长大的阿姨。陈非和陈琪在深圳读书,前后8年的时间,两兄妹的衣食住行全是田亚兰一个人在伺候。

在田亚兰看来,陈非他们三兄妹虽然性格各异,但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优越的环境培养起来的良好家教,尤其是陈非和陈琪,良好的教育使他们身上有一种迥异于当地人的气质,他们对衣食住行讲究却不张扬,品味高雅而低调,对人彬彬有礼。能够照顾他们,跟他们吃住进出,田亚兰觉得是自己的福气。

只是,陈家几年前就变了样,为了一个私生子吵得天翻地覆,家无宁日。如今,王恩慈去世了,陈非离家出走了,陈琪看样子也不打算回来了,就连住在珠海的陈蕾,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陈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差,外面的人都在说,泰盛快要倒闭了,而这一切,都是从丁萍那个狐狸精出现开始。

现在那个狐狸精不仅光明正大地住了进来,而且整天对她们这些工人的工作说三道四,家里的哪一片玻璃发现一点脏污就要骂半天,床单被套三天就必须换洗一次,还要求主人回到家里必须马上到门口迎接,并送上“家居服”让他们换上,以免把外面的细菌带进家里,如果迟了一时半刻就说你偷懒不尽责。

自她来了之后,园丁换了两个,打扫的阿姨换了四个,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女儿那边已经叫了好多次让她过去帮忙带小孩了。她一边准备午餐,一边想,非仔是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吧,说是去北京做生意,但他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多带走一件……

丁萍慢条斯理地吃完午餐,装模作样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懒洋洋地站起来,扭着屁股踱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昨天不是买了一斤虾吗?晚餐炒了半斤,剩下的半斤哪儿去了?”

“陈……老爷昨晚回来要吃夜宵,我把剩下的虾剥了壳给他煮了一个虾粥。” 她叫陈焕国“陈先生”叫了二十几年,突然被要求叫老爷,她实在不习惯,这都快半年了,她还是会叫错。

“哦,是吗?等下去公司我会问问他。” 丁萍故意似信非信地打量了管家一眼,似乎是想告诉她,别以为在这个家呆的时间长就可以倚老卖老,她这个女主人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下午别忘了给我换床单,还有,我昨天换下来的那条牛仔裤要干洗,你别再给我浸到水里去了。”

她走到玄关换鞋,一边嘴里念个不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里的衣服都要干洗,那台干洗机难道是摆设吗?衣服洗坏了你赔得起吗?随便一件都是你一个月的工资,真不知道你怎么做事的……”

说完,也不等田亚兰回答,她就踩着那双鞋头带着一个巨大LV金色logo的细带凉鞋一扭一摆地出门去了。

田亚兰很想跟她说,不是什么衣服都是干洗最好,她帮陈家洗了二十几年的衣服,什么大牌的衣服也伺候过,洗涤标志怎么认,什么材质的衣服怎么洗、怎么晾,当年都是陈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连最难伺候的羊驼绒、真丝和真皮,都不必假手专业洗衣店。

尽管如此,家里的干洗机也只用来洗那些不能水洗的衣服,陈太太常常说,衣服能手洗就尽量手洗,人手是对衣服最温柔的呵护,中性洗涤剂,洗完在太阳下晒一晒,比任何专业设备都更健康更干净。

这位不知那个山沟里出来的新主子倒好,有一次看到她把毛衣泡在水里,大呼小叫好像她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一样,从那件衣服的价格一路说到她的工作态度,还说她倚老卖老,工作偷懒不认真,为这么一件小事说了她好几天。

田亚兰看看她的背影暗暗摇头,丁萍今天穿了一件满是LV商标的弹力牛仔裤,上身还搭配了一件桃红色紧身T恤衫,衣服正中有一个大大的双C标志,她本来个子就不高,生产之后小腹一直没消下去,穿这身衣服,更加显得又肥又短。想起端庄的王恩慈,女人味十足的陈蕾,优雅斯文的陈非,还有活泼时髦的陈琪,田亚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陈先生的眼睛是被屎糊住了吧。

田亚兰正想着,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连忙跑过去接起来,刚用广东话了一句“你好”,突然想起丁萍的规定,赶紧改用生硬的普通话道:“届系陈公馆,请问你系哪位?”

陈公馆?兰姨在搞什么鬼?陈非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然后温和地说:“兰姨,喺我,非仔。”

“非仔!!你、你……”田亚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全了,陈非离家快一年了啊,她都一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兰姨,你身子好喺咩?(兰姨,你身体好吗?)”

“好、好,都几好(好、好,我很好)。” 田亚兰顿时觉得眼眶又酸又涩,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高兴的,“非仔你喺边度勒?(非仔你在哪里呀?)”

“我一直喺北京,兰姨,我想请你帮我寄两套衫嚟北京。”

“好,好,都冇问题。你要边两套?”

“我要酒会用嘅正装一套,我Prada嘅几套或者Hardy Amies的西服,随便嗰套都得;同埋BV嗰件灰色格嘅休闲西装外套,我去年生日穿嘅嗰件,你记唔记得?”

(我要酒会用的正装一套,我Prada那几套或者Hardy Amies的西服,随便哪套都可以,还有BV那件灰色格子的休闲西装外套,我去年生日穿的那件,你记不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啦,要咪制多帮你收几件短袖嘅?宜家天口都兴合合咗。”兰姨笑着说。

(记得,当然记得啦,要不要多帮你收拾几件短袖?天气越来越热了。)

陈非想了一想:“都好啊。(也可以)”

陈非把地址留给兰姨,又跟她聊了几句家常,才挂断了电话。他早从陈琪那边知道兰姨有辞职的打算,但他没问她老人家。那个家,连自己都呆不下去,他当然也没有立场要求别人呆下去。

兰姨的效率总是很高,周二下午陈非就收到珠海寄过来的包裹,却是一个行李箱大小的超大纸箱。

疑惑地拆开纸箱,陈非扶额,兰姨这是在帮他搬家的节奏吧?

纸箱里衣物鞋袜俱全,最上面是两双鞋子和一溜袜子,袜子一双一双折叠成小方块,靠得紧紧的一排,装在一个长条的透明袋子里,一双D&G米色休闲麂皮鞋,一双Prada的黑色正装皮鞋,都用原品牌的布制软袋装着,每个布袋外面还套着一层透明塑料袋;下面两叠衣服,各式短袖上衣一叠,牛仔裤和休闲长裤一叠,折得十分整齐,最下面才是他要的两套西装,熨得平平整整,外套平铺着,裤子对折夹在西装里面,用防尘罩套着,外面也加了一层塑料套。

兰姨寄来的衣服都是陈非平时最爱穿的,他在美国读书时穿到现在的Seven的牛仔裤;在巴黎考品酒师执照期间买的铅笔休闲裤;前年去意大利Siena散心,从米兰乘火车往中部走,途经佛罗伦萨时买的BV西装;还有去年在伦敦参加爵士钢琴进修班时,在Savile Row定制的手工西服……

看着这些衣服,陈非心里一热,原来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抛弃,其实还是会舍不得。毕竟这些衣服代表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品质,还有他一部分的生活和回忆。

JP一行人和Max周三晚上10:40到达北京首都机场,预备在北京停留三天,周日中午十二点半的班机返回巴黎。

顾靖扬原本安排陈非从周四上午开始接待,接机由他的助理Christine和公关部经理林笑辰去,但陈非看过行程之后还是过来了,他知道顾靖扬的体恤之意,那么大晚上的,接到人就直接回酒店休息了,翻译的确可有可无,但既然决定帮这个忙,就要有始有终,能够更周到一点总是好的。

晚上11点10分,首都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处仍是一片人声鼎沸。电子公告栏上显示,来自巴黎的AF382航班已于四十分钟前准时到达,陈非和Christine并没有去跟人群挤,他们坐在稍远处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对于老板亲自请来的这位翻译,Christine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刚才她和司机过去接他,第一眼看到站在小区门口等着的男人,她就觉得眼前一亮——他穿着一件深灰格子的收腰西装外套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外套里面是一件米白色涂鸦的圆领T恤,脚上一双同色系便鞋,乍看之下,好像他才是那个刚从巴黎回来的时髦青年。

上得车来,这一路两人间或闲聊几句,Christine对他的好感更甚,他话不多,但是态度温文尔雅,既不夸夸其谈,也不故作深沉,偶尔还会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用“如沐春风”来形容也不夸张,让本来因为没办法睡美容觉而十分郁闷的Christine心情大好。

开心之余,Christine的好奇更深,老板是从哪里把人请来的?Fred不管是谈吐也好,见识也好,气质也好,即使站在老板身边,恐怕也未必会太逊色,这样的人居然来给他们充当临时翻译?

两人正聊着,Christine拿在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是Max打来的,他们已经在领行李。两人把手里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收起轻松的神情,往出口的地方走去。

Max看到陈非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收到的接机人员名单是林笑辰和Christine。

一番寒暄之后,待到坐上车,长途飞行了十个小时的几个人都有些疲惫,车里的气氛相当安静,只有JP偶尔会向陈非问几个问题。

7人座的克莱斯勒商务车,一老一少的轻声交谈是最好的催眠曲,完全听不懂的Christine坐在前排昏昏欲睡,后排的Max则支着肘子,看着陈非的侧脸,听着他声调平和地与JP交谈,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Max体认到陈非的法语水平。很多人说外语的时候都免不了会磕磕碰碰,或者加入一些诸如“em……” “呃……”这样无意义的语气助词,这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先用母语思考,再在脑中把母语翻译成另一种语言。

但是陈非讲英文和法文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他的英文与中文一样流利纯正,而他讲法语的时候,语速不快却很均匀,每一个停顿都很自然,而从JP的反应看来,他们应该是相谈甚欢,这又更难得了,谁不知道JP是一个多么眼高于顶的人,他如果不喜欢你,他甚至都懒得跟你敷衍。

但Max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烈,还是萧孟安的事情令他受到打击,即使陈非比他原先想象的出色太多,每次看到陈非以一种自然的姿态进入他们的圈子,他都还是有点儿受冲击。

怎么说呢?按理说,老大有喜欢的人,那是他们乐见其成的,先前他和Simon还打赌,陈非能不能抵挡得住老大的魅力。但是这会儿,看着陈非和JP的自然互动,那种虽然够礼貌也够谦逊、却十分淡然的神态,他却又不确定了。别人的欣赏喜欢,这个人也许都根本不当一回事吧?

“我们在聊一些关于中国文化的问题。” 陈非注意到了Max的眼光,他转过头去,用中文轻声道。

“啊?” Max反应过来陈非是在跟自己解释,“哦,哦,没事儿,你们聊。”

陈非点点头,正要转回去,Max又道:“老头子还挺喜欢你的。”

这不是客套,这车上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在等司机开车上来时寒暄了几句,上车的时候JP就点名让陈非坐在他旁边,反而把自己的两个助理排到后面去了,足见他对这个翻译的肯定。

陈非只是淡淡一笑作为回应,既没有推辞谦虚,脸上也不见什么骄矜自得的神色。

第二天早上,陈非依约去中国大接人,他今天的任务是陪JP一行人观光,第一站当然是皇城地标故宫,下午就在什刹海一带的胡同转一转,顺便看看如今的京城,吃完晚饭后到老舍茶馆去看戏。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没想到走进大堂的时候,却看到JP的生活助理Delphine正站在咖啡座那边向他招手。

“早安Fred,Andrew说你这个点会到,果然如此。”

Andrew?陈非不明所以,没等他开口问,Delphine又道:“吃过早餐了吗?”

“我吃过了。”

“那不然进来喝杯咖啡吧?Jean和Andrew还在谈事情。”

原来靖扬过来了。陈非点点头,跟在Delphine后面往餐厅走。

JP和顾靖扬几人坐在一个靠窗的长桌边,最旁边是两人的助理,中间是JP和顾靖扬,最边上是Delphine,她的对面空着。陈非就在顾靖扬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他转头问顾靖扬:“你们几点到的?”

顾靖扬也在看他,陈非今天穿着一件浅灰V领T恤和一条法国蓝的休闲棉裤,清爽而不失稳重,放松又不过分休闲,就像这和煦的五月晨光,让人视觉莫名舒畅。顾靖扬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八点就过来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你这么敬业,不是显得我这个翻译很失职么?”

“让你多睡一会儿。没关系,有Delphine和Emeric在也是一样的。”

顾靖扬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明明是很平常的口气,陈非却听得耳朵一热,只好笑笑岔开话题:“今天的行程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不用,我们也差不多谈完了,一会儿就走。不过今天要辛苦你了,公司没有另外派人陪同,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只要你的客户不介意就可以。”

“他们都很喜欢你。” 顾靖扬的口气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骄傲,倒好像被夸的人是自己一样。

Christine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两人熟稔的对话,心里恍然大悟——Fred根本就是老板的好友吧?难怪这样的人居然会来给他们做翻译呢。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顾靖扬和Christine准备离开。临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陈非:“这是你要的病假条。”

顾靖扬并不赞成陈非请病假,他原本的建议是,由他出面向赵紫灵借人。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看到陈非一直在威扬做仓管,借这个机会向赵紫灵说明清楚,正合他意。

但是陈非却不同意,他坚持请个病假就行。顾靖扬没办法,只得帮他找相熟的医生开假条。

陈非不甚自然地接过假条,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

顾靖扬并没错过他的表情变化,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就走了。

都说,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不断撒更多的谎来弥补。陈非原本以为他只是隐瞒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然而他现在突然意识到,无论起初是出于何种原因的隐瞒,一旦开始,到最后都会成为故意的欺骗。

现在只是一个假的病假,那么以后呢?

他知道问题出在他与顾靖扬的关系上。顾靖扬是他目前生活中最大的意外,只要跟他保持距离,他的生活就能回复正常,他依然可以做那个朝九晚五的仓管,平静、安稳、朴素。

也许,还完这个人情之后,他应该适当跟顾靖扬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比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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