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如果是隔音好的地方

在等陈飞麟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陈洛愉的伤口差不多止血了,不过烧灼的刺痛感反而比刚才更明显,而且右边也比左边肿大了不少。

没想到逗个猫都能惹来无妄之灾,陈洛愉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只盼望陈飞麟动作快点,在处理好伤口之前,陈飞麟的家里人可千万别回来。

陈飞麟没辜负他的期望,不到二十分钟就推开了卧室门,看到他用右手胳膊挡在脸上,立刻过去在床边坐下,掀起他的T恤检查。

小心地揭开挡在伤处的纸巾,陈飞麟说道:“怎么这么严重?”

“那要问你家的猫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了。”

陈洛愉已经被这种持续又无法忽视的灼痛折磨得没脾气了,撑着床坐起时右手习惯性地用了点力,又扯到伤口。看他脸皱了一下,陈飞麟扶着他说:“慢点,先去看了再说。”

他把脚塞进运动鞋里,陈飞麟弯腰帮他穿好,又问道:“就这么去?”

刚才处理伤口时,他换了件黑色的T恤,但是始终用手按住那里也很别扭,他说:“没有创口贴的话找点透明胶吧,先把纸巾固定住。”

陈飞麟找来透明胶帮他贴好,两人下楼后坐进车里,陈洛愉这样也没法系安全带,好在卫生所就在村头。陈飞麟开过去,刚进院子熄火就看到有个胖胖的男人手里端着个不锈钢饭盒,掀开帘子朝他们张望。

这人就是驻村的马医生,听完情况后,马医生帮陈洛愉检查了伤口,道:“我只能给你清洗包扎,狂犬疫苗你得上镇里去打,村里没有。”

他俩跟进了简陋的诊疗室,马医生让陈洛愉坐在诊疗床上,陈飞麟在旁边帮忙抓高T恤,看马医生做完准备工作就开始清洗伤口。

马医生的手劲比较大,用的又是双氧水,疼得陈洛愉直冒冷汗,最后忍不了了,让马医生把东西留下他自己清洗包扎。

得知他也是医生,马医生很干脆地出去继续吃饭。听着外面传进来的电视剧声音,陈洛愉低头去看伤口。

陈飞麟问道:“是不是肿得更大了?”

是肿得更大了点,他想赶紧结束这种酷刑,便夹了块棉花沾湿双氧水,正要咬牙按上去就被陈飞麟拉住了手腕。

“我来吧,你自己抓着衣服。”

陈飞麟接过镊子,弯下腰小心地贴上伤口,感觉到他往后躲了下,陈飞麟对着伤处吹了几口冷风,然后抬眼看他:“疼的话就说,我尽量轻点。”

陈洛愉和陈飞麟对视了一眼,抿着嘴唇点头。

陈飞麟的动作很小心,虽然双氧水还是会刺激伤口,但是陈飞麟一直在帮他吹,倒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熬了。等清洗完上了药,再帮他贴上厚厚的医用纱布和胶带,陈飞麟直起身看着他:“好点没?”

“好多了,”陈洛愉松了口气,放下T恤后从诊疗床上下来,“现在就去镇上?”

“嗯,先把疫苗打了才安心。”

陈飞麟转身洗了个手,和他一起出来,马医生给陈洛愉开了消炎活血的药,陈洛愉又让他开点止痛片。出门后,陈洛愉先回到车里,陈飞麟到隔壁的小卖部买水,看到货架上居然有麦丽素,他买了两包。

敏感部位的伤口一直在刺痛着,陈洛愉的情绪始终不高。陈飞麟坐回车里,拆开麦丽素的包装袋,拿了一颗塞进他嘴里。

陈洛愉没看清,刚想问是什么就尝到了巧克力的甜味。他咬了两口,知道是什么了,陈飞麟问道:“好不好吃?”

“好吃,”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接过来也拿了一颗喂到陈飞麟嘴里,“这是我小时候吃的,已经很多年没再尝过了。”

“好吃就多吃点,”陈飞麟系好安全带,提醒他道:“记得先把止痛药吃了。”

陈洛愉吞下止痛药片,又拿了一颗麦丽素含着,看向窗外的风景。

午时的热浪被防窥膜挡在了外面,车里的空调风凉爽又惬意,面对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林和蓝天,陈洛愉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他解锁手机连了车载蓝牙,播放周杰伦的歌单。

山路蜿蜒却不崎岖,刚开过一个山头后,陈飞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屏幕就递给陈洛愉。

陈洛愉按了接听键,陈初燕的声音传过来:“哥,你跟洛愉哥去哪了?”

陈洛愉看向陈飞麟,陈飞麟说:“你照实跟她说,没事。”

“初燕,我跟你哥去一下镇里,买点东西。”虽然陈飞麟说可以照实说,但陈洛愉可不想被他家里人知道自己被猫抓伤了那种部位。好在陈初燕也没多问,只叮嘱他们帮忙买十斤米粉回来就挂了。

把手机放回中控台里,陈洛愉听到陈飞麟笑着问:“干嘛不说实话?”

他继续嚼着麦丽素,口齿不清地说:“我说的就是实话。”

抬起手在他脑后揉了一把,陈飞麟又伸到他胸口,隔着T恤摸了摸没受伤的左边。感觉到陈洛愉一下绷紧了身体,他笑道:“右边好了以后会不会不敏感了?”

陈洛愉的嘴唇上还沾着融化的巧克力,听完这句话差点被口水呛了。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陈飞麟握住他的手:“干嘛这种表情?”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指,陈洛愉觉得耳朵里又开始有轻微的耳鸣声了。

他一直以为和陈飞麟的感情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所以就算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他们即将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也要慢慢来。

从牵手到拥抱,从接吻到彼此都有感觉,可最后那一步始终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才能进行。

但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昨晚陈飞麟说的那句“家里隔音不好”给了他勇气,他握紧手中这只干燥而温暖的手,在舌尖那颗还没完全融化的麦丽素的诱惑下忍不住开了口。

“如果是隔音好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做了?”

到镇上的卫生所打完狂犬疫苗后,陈洛愉在大厅的休息椅上坐下,陈飞麟则去了斜对面的农产品批发市场里买陈初燕要的东西。

他目送陈飞麟的身影消失在批发市场入口,脑海中又想起了刚才在车里问的那个问题。

当时陈飞麟在转一个弯,周杰伦又刚好唱到《一路向北》的高潮,他也不确定陈飞麟是不是听清了他的问题,但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他问了什么,就在沉默中结束了这个话题。

后来车里只剩下周杰伦的歌声以及轻微的引擎声,他也没有再碰过麦丽素,喉咙里仅剩的甜味慢慢消失了。他望着葱郁的山林,远方的城市不时会略过叶片间的缝隙,闯进他的视野,再飞速消失。看得多了,眼睛就麻木了,只想闭上休息。

手臂上打针的部位隐隐作痛,胸口的伤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却好多了,但他还是觉得难受。是那种很想陈飞麟陪在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的难受。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想看点东西转移注意力。身旁却有人坐下,抬手碰了碰他刚才打针的位置。

他皱起眉,转头发现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婆,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哥啊,你认识陈茂嵩的儿子?”

陈洛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陈茂嵩是陈飞麟父亲的名字,于是点了点头:“我们读书就认识了,是好朋友。”

阿婆靠近陈洛愉,好奇道:“那你应该知道他以前的事吧,他怎么放出来啦?不是要七年嘛?”

心里咯噔了下,陈洛愉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阿婆就转头望着对面的农产品市场入口,继续自言自语:“哎哟,他也是作孽,背了条人命,这辈子都毁了。还好元鑫娃子他们家搬出来了,不然住在一个村里,哪能太平哦。”

阿婆这么说,陈洛愉就明白她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了,忙问道:“婆婆,你说陈元鑫的家人搬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阿婆回头反问他,“元鑫娃子他们家在前面的洞央街有房子,出事没多久就搬上来了,村里的房子空着没人住。”

“那陈元鑫的家人有为难过他家人吗?”

“哪能没有哦,”阿婆抬起手在嘴巴前面晃了晃,做了个唏嘘的表情,“一开始出事的时候都打过架,元鑫娃子他爸把陈茂嵩都打到医院去了。”

“那时候闹得可厉害了,还好后来老陈头管住了儿子。”

陈洛愉听得脸色都变了:“老陈头是哪位?那陈茂嵩是不是伤得很厉害?”

“老陈头就是元鑫娃子他爷啊,”看出陈洛愉很着急,阿婆拍着他的手臂安慰道,“你莫急啊,莫得事的,你看陈茂嵩不是好好的嘛,都过去了啊,现在两家人也相安无……”

“邓婆,医生叫你进去了。”护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断了阿婆没说完的话,阿婆撑着膝盖站起身,对陈洛愉说:“小哥啊,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听过就算了,可不能去跟陈茂嵩的儿子去说。”

阿婆交代完就背着双手进了医生办公室,陈洛愉继续坐着,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当年那件事的后续,陈飞麟和陈初燕果然都在瞒着他。但他们如果不瞒着他又能怎么做?

仰头靠在后面的墙上,陈洛愉闭上眼睛,其实不用阿婆特地交代他别说,因为他根本没脸问出口。

又坐了十几分钟后陈飞麟还是没回来,陈洛愉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就到隔壁买了一瓶冰可乐,一口气喝到底。

大量的碳酸气泡卷过喉咙,在胃里集中炸开,及时托住了摇摇欲坠的情绪。他呼出一口气,正想打嗝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陈飞麟把买的东西放回车里,将车开过来了。他避开陈飞麟的视线,绕过车前盖回到副驾驶座里。关上门就听见陈飞麟问他:“是不是累了?脸色这么差。”

“没有,”陈洛愉抬手扇了扇风,“有点热。”

陈飞麟点点头,踩下油门在前面掉了个头,开了一段路后陈洛愉才发现这不是来时的路,便问他去哪。

陈飞麟说去个地方,但没讲具体。陈洛愉靠在椅背上,看着街道两旁稀稀拉拉的小店,路过一家修车铺时,一位十来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截轮胎浸在黑色的盆里。陈洛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少年在检查轮胎哪里漏气。

这种景象在大城市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但因为小时候经常能看见,所以勾起了儿时的记忆。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直到陈飞麟把车停下了才收回视线,转过脸来。

不过这一转,他愣住了。

车子停在一家叫“东苑宾馆”的小门前,陈飞麟解开安全带,看着他说:“这里可以不用身份证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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