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领带

蒋兆川反手带上大门,把身后一应的质问尖锐都关在了门里。澄然脚下虚浮,被他半搂半抱的才下了楼。等到了车上,蒋兆川带他先坐到后车厢,又锁好车门,一直紧握的手才放心松开一些。

离开了那吵闹不休的地方,身边又紧挨着蒋兆川。那股让他依恋不已的气息充斥在他的五感,仿佛是在人濒临死亡之前又猝然吸到的最清新的一口空气,澄然卸下满身的戒备,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拂在他脸上,“宝宝,看着爸爸。”

意识到这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澄然紧绷之极的神经才随着蒋兆川的动作开始松懈,刚才困扰着,让他几乎动了杀意的疯狂念头,在独立对着蒋兆川的情况下也立时消散。他用力瞪大眼睛,把眼前这个人一丝不漏的印在眼里,“爸。”

他猛地扑到他怀里,蒋兆川长臂一揽,也把澄然牢牢抱着。澄然的脸蹭在他胸口,掩不住的偏执和悲意,“我不管别人,我不要你结婚,你不能结婚!”他呜咽着,用发抖的手抱他的脖子,“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准你有别人,谁也不能,你只能当我的爸爸。”

车厢只这么大,澄然又是下了狠劲的往他身上钻,蒋兆川身形本就高大,这般相拥着,连呼吸都局促到了一起。蒋兆川低下头,下巴抵着澄然的额头蹭了几下,“爸爸就在这里,宝宝不用管别人。”

澄然忍着低泣,“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没有人懂我,但是你不能不知道。我不会让你结婚的,我绝对不让。”

“爸爸答应你了,不结婚。”蒋兆川缓缓地顺着他的背,“不要激动,跟爸爸好好说。”

澄然贴住蒋兆川的脸,一时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他亲到他脸侧粗密的胡茬,宣泄的以求证明的动作透出些许疯狂,甚至刺痛了他的两片唇。蒋兆川一直护着澄然的头,分开时的拇指按住他的唇角,眼底沉沉的压制着阴翳克制。

他又可以和他靠那么近,澄然吞吐着蒋兆川嘴边的呼吸,以至才可以把刚才几近崩溃的心情再次的压制下去。

短短几分钟,蒋兆川看上去却是异常的焦躁,他几番的靠近,唇上一移,最后只是亲在了澄然的嘴角,炽热的呼吸染着澄然的半张脸,“你只要听爸爸的就可以,宝宝,爸爸爱你。”

澄然的眼睛亮了亮,只是伏在他胸口不动。

天色刚刚暗下的时候,是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澄然马上就如临大敌,“谁!”

蒋兆川也面色不佳的掏出手机,刚打算挂断又道:“没事,你湘阿姨。”

澄然这才想起来他们的约会,“我跟她说好了去麦当劳的。”

“爸爸明天就带你去。”

蒋兆川接过电话,果然林湘婷急着说澄然的电话打不通,问他到家了没有。蒋兆川把澄然的头按下,半捂住他的耳朵,然后跟林湘婷简单的说了几句,再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林湘婷那边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又不能细问,只能仓促的先说约个时间。

蒋兆川去的酒店正是他公司常年包下的那家,是一间商务套房,房间里的设施一应都齐全。澄然很少住酒店,也就今天没有和家里做对比。蒋兆川首先就是担心澄然不乐意,“宝宝,你就当是跟爸爸出来旅游。”

澄然抱住他的腰,语气是真的毫不勉强,“我不要其他人,我跟你在一起,才是家。”

蒋兆川欣慰的捏捏他的鼻尖,又往他布满泪痕的脸上刮了刮,“先去洗澡。”

可看澄然走了,他又实在的不放心,一直在浴室门口等,接到家里打来的两个电话,也都挂掉了。

等澄然收拾好之后,蒋兆川都没有说让他看书,他猛抽了两根烟,一招手把澄然拉到沙发上坐着。

澄然脖子上还搭着毛巾,只有等冷静下来才知道刚才他做了什么。果然看蒋兆川下颚紧绷,两颊的肌肉也咬的生硬,眼眸里只余浓烈的担忧,“刚才要是爸爸没回来,你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澄然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当时握着刀,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弄脏他家的人都赶出去。

他不说话,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蒋兆川急的把他拖到面前,“宝宝,说话。”

蒋兆川哪怕一想,还是心有余悸,他的表情冷厉到了极点,“你要干什么,爸爸跟你说的话都忘了!”

澄然抬手抱住他,湿漉漉的头发都贴在蒋兆川的衬衫上,“我要她走,我只要她走。那是你买给我的房子,是我的家,我不准别人进来。”

“那你就冲动的拿刀,一旦有什么意外……”蒋兆川恼的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连爸爸都不要了!”

许是后怕,两个人靠的那么近,交颈相缠间,蒋兆川怒气勃发的脸慢慢的缓了下来,他在澄然的额头上一碰,“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你伤了她,就毁了自己。你要为了她当少年犯,前途尽失?你是我的儿子,是爸爸的心头肉,你把自己看的多轻贱!”

澄然握住他的手指,牙齿轻颤,似是无法回想,“我不冲动了……我不想离开你。”

蒋兆川长叹了一声,一臂把澄然卡在胸膛上,“下次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等爸爸回来。”

蒋兆川满心里都是郁结,这个儿子太冲动,情绪状况又是那么不稳定。不说以后走入社会了,他现在都担心澄然能不能顺利的读完大学。

澄然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沾的蒋兆川的胸口湿淋了一片。他扯下领带,硬朗的胸膛透过里面的白衬衫显现,水滴还往下淌,直埋进腹里。

澄然抓过他的领带,心烦意乱的在手上绕了两圈。蒋兆川看着他的动作,握住领带的尾端一截,只微微施力,澄然已经爬到他的腿上,还像是小时候的动作,“你亲亲我。”

他所有的表情都难掩情愫汹涌,蒋兆川按住澄然的后脑勺,嘴唇贴着他的眉心,一路印下一个亲吻,最后停在他的嘴角,堪堪印住了他半边唇瓣。

澄然原本就按捺不住了情潮,他近距离的触到蒋兆川的半边面孔,霎时只有一种头晕目眩的冲击感。他更用力的回吻过去,往蒋兆川身上一扑,撞得两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

酒店里的沙发比家里的软,也宽出许多,把父子俩柔软的陷在里面。澄然从上捧着蒋兆川的脸,正要有所动作,蒋兆川却搂着他的腰把他侧抱到了臂弯里。澄然心里一个咯噔,又怕蒋兆川生气了一走了之。他马上手脚并用的抱上去,几乎在蒋兆川怀里缩成了一个球。

蒋兆川哭笑不得,扯过毛巾给澄然擦头发,“爸爸说的话,都听到没有。”

“我知道。”澄然微眯着眼享受他的动作,蹭在他颈间瞌登了几下。

“要不要去睡觉?”蒋兆川略略伸展了一下身体,声音意外的沙哑难言,熏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错觉。由体内蹿上的热让澄然才刚沐浴过的皮肤又红了一层,他凑上去一咬蒋兆川的下巴,俩人的呼吸间都带着分不开的黏稠,蒋兆川动了动被染湿的手臂,嘴唇就快贴到澄然的耳朵上,“让爸爸先去洗澡?”

澄然摇摇头,也不管头发湿的难受,闻到蒋兆川身上的汗味,安心的开始打瞌睡。

学校只有两天假,蒋兆川的公司也早放假了,难得两个人都有空,蒋兆川第二天就带澄然去了麦当劳,林湘婷也去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次蒋兆川会带着澄然一起离家出走去住酒店,她也没心思吃东西,急道:“田阿姨也打电话给我了,问你们在哪里……嗯,我也说不知道。可你们总不能一直住酒店,你总要回去。”

“等高考之后再说。”蒋兆川心不在焉的晃着杯子里的饮料,侧过头去看澄然,紧皱的眉间凝满了担忧。

林湘婷一戳塑料杯,大致能猜到那天的情形,没怎么说话。

蒋兆川又说:“我过两天还是要回家一次,要带些衣服,而且我爸也来了。”他头疼的揉揉脑袋,“我要是不说清楚,他可能会追到酒店来。”

一想到那悍老头,林湘婷都露出一点不自在的神色,“你什么时候去,要我,我给你壮胆?”

澄然接口道:“我也去。”

“再等两天。”蒋兆川按下澄然挣动的手,算着日子,“后天要给你开家长会。”

提到家长会,澄然就蔫了两分。两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澄然又是感叹着去了学校,再次投入备考的紧张气氛中。

家长会在下午放学后才开,澄然还有印象,那是个很令人尴尬的家长会。因为班主任差不多是拿出视死如归的气势让他们站起来,然后对着满教室的家长集体宣誓,说了一大堆,“我宣誓……我保证……我努力”之类的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脸酸的话,大有种如果考不好就要转头切腹的意思。这次澄然决定了,等家长们一进来他就离的远远的,跑操场上去。

最后一节课是在多媒体教室上的,英语老师摇头晃脑的对着投影仪讲了十分钟,然后发了张卷子就说让大家自习,因为要开家长会,谁写完就可以先回教室。澄然匆匆的把卷子填好,其他几个同学也相继的交卷离开。有人边跑边喊:“完了完了,我昨天的试卷还在抽屉里,你说我往哪藏,反正不能被我妈看到。”

“藏有什么用,开完家长会照样抽你。”

几个人一路笑着回了教室,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相继回来的有人整理课桌,但大多数都愿意跑去操场放松。连金光闪闪的尖子生照样紧张,开完这个冲刺家长会,谁都免不了被一通教育。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澄然的同桌还没回来,他干脆就把两张座椅并一张,躺着干睡。在酒店住了两天,澄然就没一天是睡的好的。他没有认床的习惯,却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床太软,还是空调太舒适……也许是完完全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比在家的时候还想更接近蒋兆川。晚上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血液里都有种蠢蠢欲动的灼热。但是他不敢,蒋兆川花了那么多时间,还是只停留在他的嘴角。

澄然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一本书遮住脸,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高考,暑假之后,他就要离开家了。到时候他一个人,蒋兆川也是一个人,他现在光是想,都有种如鲠在喉的紧张。

就算蒋兆川很忙,就算他们的时间不对等。可只要他在家,蒋兆川就一定会回家。哪怕再晚了,他们都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样他早上起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蒋兆川……

他想要前程,可他真的不想离开蒋兆川,实在不想。

他挣扎在思绪里,听到有人找他打篮球,只一摆手回绝了。

澄然连气都叹不出来,一手抓在椅背上,头一歪把书落了半边。都没发觉教室里已经安静了不少,空旷的,从门口到他背后,响起一步步闷重的脚步声。

这会就是班主任来了他也没心思看,澄然举起一只手去摸脸上的书本,随着他一动,空气中逆来一股凌厉,他的眼睛才只看到一丝光亮,就有什么东西盖了下来,似是一条绳子,围着他的眼睛缠了几圈,结扣紧紧的束在脑后。

澄然一想就知道是哪个小子跟他恶作剧,他笑骂着刚要坐起来,整个人却被一双手给拖了起来,背抵着窗台,撞的他一疼,“谁啊!”

刚问出一句,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澄然这下才彻底懵了,要不是眼睛被蒙着,已经急红了眼,他都不敢想象现在是实在发生的现实。他张嘴欲喊,只给了身上的人闯入牙关的机会。又伸手就打,抬脚就踢,都被对方扣住抵住。

对方一言不发,手段迅速,扣住澄然的手腕,抵住他的腿,整个人都盖在他身上,是不容拒绝的可怖。澄然的后背被压的生疼,这感觉陌生到了极点。对方的气息又生猛又凶悍,似乎还有股怒气,实实在在的带着恨意。

澄然连思考都不能,他被吻的差点都站不住,他用力的想拿头撞他,却被对方抓着头发咬了一下嘴。吃痛中,对方又亲了上来,只是这次温柔的许多,唇齿都存着依恋。

紧贴中,他都分不出到底哪一道呼吸更重。对方最后在他额头上撞了一下,把他朝后压在窗上,就再无了声息。

澄然手足发软,几乎都撑不住窗台,他不知道喘了多久,终于手上涌了些力气,首先就是去扯眼睛上的绳子。他的手抖了抖,扯的眼睛干疼,等到手一看,却是一条领带。

一条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比夏威夷大裤衩还恶俗的花领带。

教室里竟然空荡荡的,澄然连忙往外跑,连走廊里也没有人,陌生人的气息消的一干二净,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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