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视线顺势看过去。

远处是乌泱泱的一片,影像模模糊糊,人脸仿佛都打上了马赛克。

但从嗓音里,她能辨认出,这是刚刚拿她逗乐子的人。

“能看见吗?”傅言真又揶揄了句。

“……”

曾如初并不答话,只朝着这边走去。

沈逾满脸是大写的热情,“同学,你想坐里面还是坐外面啊?”

“都行。”曾如初回。

“那你就坐外面吧。”沈逾笑嘻嘻地说。

他坐里面靠墙的位置,一块风水宝地,好睡觉玩手机。

曾如初“嗯”了声,便准备放下书包坐下来。

沈逾却让她等等。

他抽了两张纸巾,还亲自帮她擦着桌面。

桌面其实很干净,他也就是来搞个行为艺术。

曾如初不知详情,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沈逾正经没多久就现了猴形。

她坐下来没几秒,沈逾就撺掇她去看傅言真。

他就坐他俩后面。

“欸,你俩现在离的这么近,没戴眼镜也能看的清吧?”沈逾凑过脸,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曾如初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善茬。

装聋作哑她在行。

不搭理就是。

“看看嘛,啊?”沈逾却不依不饶,还抢走她刚拿出来的练习册扔到后面的那张桌上。

是在逼着她回头。

教室的最后一扇窗是飘窗。

半推向外,风溜进,刮过正坐在窗前的人。

傅言真支着肘,修长瘦削的五指绕在脑后插进发茬。

阳光从脸侧覆下,光亮刺眼,却也带不走他的半分倦意,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描出一圈暗影。

似是有所感应,傅言真抬起眼,接上她递来的视线。

离的这么近,曾如初确实能看清这张脸。

比镜头里的还好看。

冷白肤色,扇形双眼皮,眸子深邃,山根和鼻梁优越,两片唇薄削显得冷情,但偏偏唇色很艳,还嵌着个勾人的唇珠。

骨相优越,皮囊惊绝。

……

就是人太过恶劣。

大抵就是那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只有光束里的那些细小颗粒在浮浮沉沉,似是证明空气并未凝固。

傅言真勾了下唇,慢悠悠地抬起手,两根手指捏起衣领的一角,上提至喉结凸起处。

没说个只言片语。

嘲弄全在动作和眼神里。

他穿着一件纯色棉T,布料柔软,整个人都显得慵懒随性,而领口比较宽松,虽然能衬的脖颈线条修长利落,但两侧锁骨和大片皮肤却能被人所见。

其实见不见的,他无所谓。

就是存心拿人逗乐子。

曾如初被他动作惹的脸皮烧红,仿佛她是个色胚。

到底,是她先错开视线。

“长的怎么样?帅不帅?”见她回头看人,沈逾更来劲,“欸,你们实验有没有这么帅的老师啊?”

裴照“操”了声,实在是绷不住,笑的有些放肆。

“不帅。”曾如初斩钉截铁。

“……不帅哈哈哈,阿真,他说你不帅。”沈逾唯恐天下不乱,边笑边回头,脸凑傅言真跟前,“听到没,新来的说你长的不咋地。”

傅言真当然听到。

“那还看这么久。”他唇依旧是勾着的,声音不急不慢,漫不经心的,分明没把曾如初的话当回事。

曾如初捏紧手里的笔。

和他一比,把她送错学校的曾忆昔看着都顺眼很多。

那一口气实在压不下来。

她转过身,“我看这么久,就是想知道你长的这么一般,怎么还能如此自恋。”

“哈哈哈哈……”

沈逾和裴照笑的险些岔气。

“同学,”傅言真也笑了声,“你还是先去配一副眼镜吧。”

曾如初:“……”

下课后,袁安让班上男生去搬运新学期的教材。

男生们想借着领书的名义出去划水,一个个跑的飞快。

唯一例外的是傅言真。

他耳朵都没动一下,趴桌上睡的十分安详。

袁安走过来,扣了扣他桌面:“你怎么不去?”

他脸埋在臂弯里,抬都没抬一下,声音略显沉闷,“我女的。”

袁安:“……”

开学第一天有典礼。

袁安看着这几个没穿校服的小兔崽子,直接放话让他们别去了。

几个人乐的清闲。

典礼肯定免不了校领导的致辞,长篇累牍的,不知能说到猴年马月。

大礼堂里,先是主持人说话。

然后校领导致辞,中间穿插学生表演的节目。

压轴的是一出很有活力的舞蹈。

听主持人报幕,知道这叫“青春之歌”。

可惜她没戴眼睛,压根看不出什么。

不过四周都在议论,所以她也很快就知道领舞的女生叫左昕晗。

也是傅言真的女朋友。

可他并没来现场。

周围的女生都在聊他们,她不想听八卦都不行。

傅言真这人俨然就一校园明星——

教室外的走廊,傅言真正在接电话。

电话那边,言知玉窝着火,说话语气很不客气:“昨晚为什么不回家?”

傅言真笑了笑:“我不想回啊。”

“……”

一阵沉默后,言知玉只得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不去昕晗的生日会?你妈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不上耳朵是吧?”

他们俩家住一个别墅区,相隔不过百米。

左昕晗昨晚来他家好几次,想看看傅言真回来没。

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傅言真笑出声:“不想去啊。”

“昕晗这孩子心理有些脆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言知玉气的差点心梗,“你把我给她买的项链送过去,早上不是让李叔给你带过去了吗?”

李叔是他们家的司机。

傅言真啧了声:“你买的东西为什么要我送?”

言知玉:“……”

电话被他挂断。

夏天的风从张开的五指间穿过,带着一股燥意。

裴照从卫生间回来时,便看到傅言真一脸沉郁。

刚刚左昕晗还给他发来信息,问他们怎么不来看典礼。

这姑娘也是真的黏人。

可傅言真又是这种性子。

傅言真低着眼眸,不沾笑意的眼神带着棱角。

从裴照这个角度看过去,冷的瘆人。

他叹了口气,径直回了班,不想去触霉头。

楼底。

典礼结束,人潮熙熙攘攘的涌进来。

适时,广播里传来清嗓的动静,清晰的“喂喂喂”后,出来一串话:

“高二(一)班的曾如初同学听到广播后请来传达室,你哥哥来送眼镜了。”

“高二(一)班的曾如初同学……”

话是用江城方言念出的,还念了不止一遍。

宛如沸油入火。

底下的人潮里顿时一片热闹,笑嚷声不绝。

傅言真一个眼神撂下去,不偏不倚,恰好捉到那正慌里慌张往外跑的蘑菇头。

跟人群不同方向,实在扎眼。

曾如初眼角余光扫过,看到有人逮着他们班的同学问,“谁是曾如初啊?”

“……”她很想装作自己不是。

但那位热心人士指了过来,“就是她,我们班新转来的学霸。”

有人附和:“从实验转来的哦。”

“……”

她埋着头一路跑到传达室。

传达室里,圆框眼镜放在桌上。

但曾忆昔人不在,屋里除了学校的工作人员,还坐着一个老人,穿着浅色衬衫,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上去气质温文,也很平易近人。

一旁的校领导喊他“言老”。

曾如初记得,他刚刚出席过开学典礼。

那时听同学介绍,她也知道这人是傅言真的外公。

“你是叫曾如初吗?”老人笑着问她。

“……嗯。”曾如初讷讷地点了下头。

言庭之笑了笑,“纳兰的词啊?”

曾如初继续点头。

是纳兰容若的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言庭之夸了句“好名字”。

后面却没再多聊。

曾如初翻开登记本,在最新页上看到曾忆昔的笔迹。

把她的信息还都填对了。

曾如初,女,高二(一)班。

竟然还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也是难得。

不过“曾”前面有个被斜线杠掉的“二”。

曾忆昔喊她“二傻子”,可能写字的时候习惯使然。

填好信息后,她跟人道了声谢,才回班。

她一进门,全班又轰作一团。

都想起了广播里的那几句话,觉得好玩。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傅言真,他靠坐在椅子上,一身的闲适懒漫。

他也在看她,眼神跟看猴别无二致。

她垂着脸走到座位上,刚坐下,沈逾又凑过脸来找事。

他看她现在戴着眼镜,一遍遍地催她再去看看傅言真,看看他帅不帅。

曾如初笃定主意不理会他们。

一直沉默到傍晚,她都没再跟这几个人说一句话。

下午第三节 课结束,课间休息时间,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路上听到别的班的人议论,说是左昕晗到他们班去了。

到班级门口时,看到那里果然站着一个女生。

正是左昕晗。

左昕晗站在后门处,眸光看向门里。

视线的正中心自然是傅言真。

她双眸通红,分明像是哭过。

曾如初走回座位时,眼角余光瞥了眼后桌。

傅言真的手机就搁在桌上,来电显示是“左昕晗”。

人也就站在一门之外,电话也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打。

他都知道,却还是把人这么晾着。

后面是裴照看不过去,好歹左昕晗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于是出去跟左昕晗好言说了几句。

才把人哄走了。

但晚自习结束后,左昕晗又出现在他们班附近。

怎么说也是个大小姐,追傅言真追成这样。

裴照扶额叹息:“这又是何必呢?”

这回,傅言真终于撂了个眼神出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和鼓励鸭!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回复审核了这么久还没显示(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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