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笑容

夜半三更, 林云起一句话让人哭笑不得。

“……”白辞失笑:“你睡迷糊了么?”

林云起三言两语交待事情经过:“朋友雇我做私家侦探查个相亲案,在两个相亲群里,我都看到了用你照片做的头像。”

他停下喝口水, 压完惊说:“其中一只叫敲厉害的土狗, 另外一个叫七仙女。”

听到前半句话时, 白辞眼神一下冷了,他像是鬼魅一样下地, 走路过程中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边是空着的, 卫生间里有幽光,伴随着啪嗒嗒的声音。

白辞暂时挂断电话,拉开厕所门。

只见骸骨狗两腿立在马桶边, 飞快敲着键盘,对话框不时就自动弹出来,这边叫完宝贝, 那边又喊人小甜甜。

“……”

“你在干什么?”

凉飕飕的声音自身后袭来,骸骨狗一紧张,险些把笔记本摔下来。它僵硬地扭过脖子, 每一个关节仿佛都在用力,好半天才转过去:“主, 主人?”

“好想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你的心里。”

白辞面无表情念出屏幕对话框里的信息。

骸骨狗举起爪子:“我算过的,聊得这些全是另有所图之人。”

白辞:“头像不错。”

“……”

自己狗的账可以稍后算, 他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处理。

白辞都不用推算, 直接打给聂言:“你所谓的不择手段合作, 很有趣。”

聂言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缓缓道:“你的体质容易吸引将死的恶人, 专家一直没放弃寻找过原因, 最近不知道是哪个老学究突发奇想,好奇你的照片有没有同样的用处。”

最后他补充一句:“这符合你提出的两不原则。”

不出面,不对结果负责,属于远程协作。

“……”

骸骨狗一直侧耳偷听,发出感叹:“果然要成事,脸皮就得厚。”

这种勾当不止它一只狗在做。

……七仙女。

白辞闭了闭眼,直觉这不是聂言会起的网名:“罗盘七休假回来了。”

他说得很肯定,聂言坦承:“血灯笼的恶性案件没结束,已经和许竹天的人皮灯笼做并案处理,现在缺人手。”

言下之意,罗盘七的假期没了。

有关白辞和聂言这一晚谈了什么,骸骨狗被拍碎了几次,林云起并不知道,不过第二天晨练时,他主动提起了相亲群事件。

“大概是被偷拍了照片。”白辞:“那人就住在这个小区。”

“对方透露还有一个室友,不知道是真是假。”跑了大半圈,林云起有些喘,状似不经意道:“说到土狗,你不是也养了一只狗?”

要是单独听这句话,倒没什么,但是他故意先提到室友的事情,说明已经存有怀疑。

白辞沉吟问:“如果一个人有人格分裂,另一个人格把自己当动物,这种情况你能接受么?”

两人沉默地往前跑了一段,晨练结束时,林云起拍了怕他的肩膀,排队去买豆浆。

骸骨狗跳出来:“主人,你说他是信了呢,还是没信?”

白辞:“有区别?”

骸骨狗想了想,好像没有。

它心虚道:“也许林云起会被主人的幽默所吸引。”

花言巧语没能挽救再一次被扬了的命运。

·

老同学提供的可疑群号,林云起今天全加了,基本活在了消息轰炸当中。

避免进一步精神摧残,他设置了免打扰,偶尔在群里冒个泡,开始思考有没有其他法子。

四个群加起来,自己被诈骗犯勾搭的概率仅为四千二百分之一。林云起重新看了一遍资料,都很浅显。

“还是得近距离接触受害者。”

喝完豆浆,他进屋扔垃圾。

门槛边坐着的饿死鬼眉头快拧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在门口吃饭?

实际林云起单纯觉得屋子里闷罢了。

根据民警上门宣传时的说法,受害者自残的行为到现在也没得到控制,家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

特殊时期少不得请看护,看护也得年轻力壮,才能制止住过激行为。

一般看护公司很难请到这样的,林云起开始在网上浏览最新发布的信息,还真被他看到了相关招聘启事,而且不止一则。

最高的日薪一千二,仅仅要求体格壮实,能把人给看住了。

林云起打电话询问,那边响起一道疲惫的声音,报出地址:“如果你有想法,就过来一趟,见到了再确定要不要干。”

对方态度很诚恳,还提出让他打车过去,可以报销路费。

林云起开着自己忠实的伙伴小皮卡,四十分钟后,抵达一栋大宅子外。让他惊讶的不是现在城市里居然还有面积这么大,带着些古色古香感觉的房子,而是门口另站着一人,正抬头望着阁楼的方向。

“白辞?”林云起关车门的声音让那人侧过脸,看到他后点了下头:“你来了。”

林云起走过去。

“我专门看了求职网,”白辞,“高日薪,可以轮流排班,你没理由不心动。”

解释的同时也给出一个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参加灵异大赛后,我对猎奇事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浓厚兴趣’一词,别提违和感有多重。

不过白辞的思维在某方面和林云起高度重合,认为家属最近急需护工。

“气血不足,受到惊吓后很容易昏迷。想要发展爱好,就要夯实个人基础。”

话题突然迎来一百八十度大转折,打断了白辞想继续解释的借口。

“多健身。”林云起点题。

“……”

大门这时突然开了,白辞在林云起到达之前已经按响过门铃。内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从铁门走到宅子的大门,要经过一段很长的石子路。

“我是这里的管家,姓孙。”

这位孙管家五十来岁,头发是灰白色,人很瘦。

“老爷和太太因为少爷的事情悲伤过度,目前宅子里的事情大多由我负责。”

老爷太太……林云起挑了挑眉,这种称呼现代社会已经很少用,不过也有例外。

孙管家先给他们倒了两杯茶,一双狭窄的眼缝透露出怀疑:“抱歉,我就直说了,招聘要求里提到过,需要体格健壮一点的成年男性。”

林云起和白辞,一个清瘦,一个单薄。

这招工招的又不是脸,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林云起并未用言语来解释,头偏向另外一侧。落地窗的一面单独安了扇小门,伸出的阶梯可以直通花园。

此刻小门是开着的,林云起走进花园,捡起一块砖。

孙管家好奇跟上去。

林云起挽起袖子,在管家震惊的目光中单手劈下,表演了徒手碎砖的活计。

孙管家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险些因为这番操作掉了出来:“你,你……”

“献丑了。”林云起做了个承让的姿势。

孙管家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质疑他的实力,连带着跟林云起一道进来的白辞都没怀疑,直接带他们上了阁楼。

一层和二层间的距离很广,楼梯做得是旋转式,大概为了彰显艺术感,

设计师几乎是以垂直的方式接通顶部和底端,颇有种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林云起觉得走环山公路都没这么辛苦。

扶手上有些黏腻感,林云起挑眉:“才刷过漆?”

孙管家点头:“少爷出事后,老爷请了一位风水师上门,把楼梯重装了。”

大概每七个台阶就会迎来一转,灵异大赛前,为了不被拆穿,林云起也阅读过相关方面的书籍。好像是有本书提到这么改装的作用,可惜过目不忘也经不住他当时一目一页的阅读。

“困鬼。”

白辞突然的出声让林云起回过头。

楼梯很窄,两人错开肩头,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白辞:“以红桃木为材,楼梯七步一转,护栏高半米,传言能困鬼。”

孙管家诧异地看了白辞一眼:“这位先生还挺懂行的。”

阁楼不似传统印象中的狭小,面积和普通人家的卧室差不多。

如今其他东西都已经腾空,只剩下一张矮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床上,眼袋很重:“孙管家,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话虽如此,他手腕上的伤口可不怎么具备说服力。

看到孙管家后面跟着两个陌生人,男人努力压住窜上来的怒气:“我都说我好了!不用找人看着。”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孙管家早就有了处理心得:“太太说了,只要少爷不闹事,手机可以改为每三天给你一次。”

男人还幻想着梦中情人能联系自己:“我现在就要!”

孙管家直接忽略这句话,拿出一张时间表对林云起说:“你们每天只需要工作三小时,从晚上九点到十二点。”

一个人难免要上厕所吃饭,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所以都是两人搭班。

“夜间上班比较辛苦,会再给你们加一百。”

林云起好奇:“我们之后还有人接班?”

孙管家点头:“对,他们是双倍工资。”然后说:“你要想来,也行。”

林云起感受到了这家主人的财大气粗。

但睡眠更重要。

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林云起注意到男人听到夜间看护的时候,神态有些不自然。

“今晚我先试试。”他对管家说。

孙管家还挺高兴:“可以,我通知接班的人明天再来。”

现在才不到七点,白辞问:“先去吃个饭,顺便转一转?”

林云起:“我得赶回去扫趟楼。”

白辞险些忘了,林云起对这份朴素的兼职一向情有独钟。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吃了晚餐,不过是在小区门口的牛肉面馆。

林云起开车准备返回时,白辞让他稍等,片刻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细长的柳条,叶子都快掉没了。

“书上说柳条驱鬼。”白辞:“晚上拿着,也可以安心些。”

他表现得太坦荡了,和普通人对待鬼半信半疑的态度差不多,看不出任何异常。林云起目光一动,什么也没说地接下。

再次来到大宅外,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林云起反应了一下:“这好像是罗盘七的车。”

进去后,果然是罗盘七。

坐在他对面的夫妻正在哭诉:“同志,你可一定要抓到那个杀千刀的骗子。要不是他,我家小梓也不至于……”

这是林云起头回见到宅子真正的主人,夫妻俩瞧着很疲惫,容颜苍老,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俊男靓女的搭配。

罗盘七正在安抚被骗者父母的情绪,乍一抬头,所有安慰的话堵在嘴边。

孙管家也在,冲他们微微一点头,林云起明白暗示,没有插入这场谈话,直接和白辞上二楼。

不过几分钟,罗盘七跟着上来:“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白辞不会搭理自己,这话明显是对林云起说的。

“兼职。”

“……”真是毫不意外。

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白辞居然主动说话,缓缓吐出三个字:“七仙女。”

罗盘七险些被送走,嘴皮子一时都在颤抖。

一旁林云起同样愣了下:“你是七仙女?”

罗盘七瞪圆眼睛:“你知道?”

“是我呀!”林云起就像是到了大型认亲现场:“我,云烟溪雪。”

“……”日了。

在听到林云起的网名后,白辞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林云起:“你怎么搞到头像的?”

事已至此,罗盘七如实交待:“审讯室的录像里抠得图。”

林云起恍然大悟,之前他们去做过几次笔录:“难怪,像素很低。”

罗盘七绞尽脑汁转移话题,注意到他手上握着的树枝,连忙问:“拿根柳条做什么?”

林云起:“打鬼。”

“……”

白辞淡淡道:“夜晚阴气重,我在一本古籍中看过记载,柳条能鞭打鬼魂。”

罗盘七张了张嘴,不可置信望向林云起:“你信了?”

林云起摇头:“他是一番好意。”

“……”

罗盘七日常说话很注意,生怕让对方产生不好的联想,到头来被冠上一个神神叨叨的评价。而白辞又是送柳条,又是普及灵异知识,却被当做是一番好意。

这都是什么世道?

被看护的对象姓周,叫周梓元,这会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在乎林云起等人在说什么。

林云起看罗盘七的样子,今晚似乎也准备留下。

“出警至少得两个人,你一个顾得过来?”白辞忽然问。

罗盘七‘嗯’了一声,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面色微变,跑到楼下打电话。

林云起拿着生死簿对账,看有哪笔理财快到期,透过窗户看到楼下草坪罗盘七的身影,纳闷:“打个电话,至于跑出去?”

白辞:“反正他一向都挺神叨的。”

林云起表示认同。

罗盘七是在花园打得电话,他可不觉得白辞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潜台词很明显:这件事的性质比自己预想中要严重不少。

聂言亲自来了一趟。

他一向沉稳,来的时候也不免生出了和罗盘七类似的想法:怎么哪里都有这两个人?尤其是林云起,都快成了诡异兼职的代言人。

九点一过,外面的天色暗黑如墨。

周梓元突然躁动起来,罗盘七去问孙管家要手机。

“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对破案有利。”

阁楼内没有开灯,周梓元躺在凌乱的床上,有了手机后,他整个人要安静很多。一动不动盯着屏幕,林云起等人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比起周梓元本人,他们更希望诈骗犯发来消息,这样才有破案的希望。

伴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静得可怕。

阁楼的收纳柜被当做摆台,上面放了不少花瓶,五颜六色的花朵还很鲜活。罗盘七受不了太浓郁的芳香,一阵夜风吹来,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无奈道:“这么多人守着,精神病院最危险的病人都没有这种待遇。”

说罢叹了口气,问林云起:“我现在和看护有什么区别?”

林云起:“有的,看护有工资。”

“你在这里一天能赚多少?”

话一问出口,罗盘七就有些后悔,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云起:“一千三。”

“……”果然让人心绞痛。

时间一晃来到零点,林云起有了些睡意,靠在墙上半阖着眼皮。白辞下楼帮他拿了一个垫子:“靠在背后,墙凉。”

林云起迟疑了一秒,才接过说:“谢谢。”

安静的环境总能让人看清很多事情,罗盘七也在靠着墙打呵欠,白辞下楼一趟,却只拿上来一个靠垫,明显是在区别对待。

林云起还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周梓元突然从床上下来,见状他起身跟上。

周梓元怒目瞪着他:“我肚子疼,你也要跟着?”

卫生间里的尖锐物品早就被收起来,林云起让他把手机放下,周梓元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照做。

每隔三分钟,林云起就敲一次门,确定人还在。

第五次敲时,周梓元爆发了:“还让不让人上了?你再敲,我把头塞进马桶里,溺死自己。”

“……”你赢了。

又过去一刻钟,林云起:“他是不是去的时间有点久?”

罗盘七皱眉,用力敲门:“周梓元,周梓元……”

连续叫了好几次,都无人应答。

门是反锁的,推拉门不适合踹,聂言下楼问管家要来电锯,直接锯开。里面空无一人,跟上来的管家差点没跌过去。

白辞给林云起指了个方向。

厕所有扇小窗户,如今是大开着的,一条绳子挂在那里。

林云起走近看了下:“嚯,还是消防绳。”

看来蓄谋已久。

孙管家:“找,赶紧找啊!”

电锯的声音惊醒了周梓元的父母,得知人不见了,两人立马要开车出去找。

聂言摇头:“夜晚凉,他穿着单薄,连鞋子都没有,应该清楚自己跑不了多远。”

为了方便从消防绳上爬下去,周梓元的拖鞋都留在厕所。

周梓元的父亲忙问:“你是说,我儿子可能还在这里?”

聂言点头:“分头找找吧。”

白天林云起感叹过宅子的面积宽广,现在意识到太大了也并非好事。这栋房子里还建了地窖和电影院等,草率地搜一遍,也得二十分钟。

孙管家和周梓元的父母已经急匆匆开始下楼找人,白辞主动提出跟林云起走一路。

罗盘七不禁说:“资源浪费了吧……”

赤手空拳打起架,林云起绝对是这里面数一数二的,白辞就更不用说。

白辞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周梓元精神不稳定。”他望着林云起:“一对一,我不是他的对手。”

林云起站在窗边,主屋后还建有一个小红房子,周父周母正踩着草坪往那边走,看来是认为周梓元去小房子的可能性大。

听到白辞的话,他侧过身点头:“可以,那我们从最底下往上找。”

临出门前,林云起还不忘带上放在桌上的柳枝。

罗盘七着实没眼看,趁机对聂言说:“白辞发现我用他的头像钓鱼了。”

聂言点头:“我知道,他昨晚打过电话。”

罗盘七近乎窒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聂言:“告诉你,你会快乐么?”

“……”

宅子里有电梯,林云起仍旧决定走楼梯,一路下到地下一层,这里天花板都是明黄色的,还安装了通风扇,两侧有绿植,丝毫不显得压抑。

“宽敞明亮。”

林云起正在赞美装潢,猛然间四周一片漆黑。

“白辞?”

这停电停得蹊跷,林云起第一反应是去找白辞。

手突然被握住:“我在。”

据说牵手之所以能感觉到心悸,是因为对方身体的温度。白辞的手太过冰凉,林云起压根忽略了这个动作本身带有的亲密感。

他压低声音:“别用手机,尽量别出声。”

这个时候稍微有点动静,他们都容易沦为靶子。

“我知道。”白辞让他放心。

地下不比地上,上面好歹有窗户,哪怕停电了,借助月光还是依稀能看清一点东西,但这里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林云起走在前面,他不了解这里的结构,步伐迈得很慢,一只手还得在前面摸索着。没过多久,摸到了某个古怪的东西。

很柔软的触觉,还很有弹性,但不舒服的触感从林云起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

“怎么了?”白辞声音为很轻。

林云起摸了下轮廓:“好像是灯笼。”

先前已经出过两次人皮灯笼事件,迫使他不得不多想。

白辞:“先提着走,等出去再看。”

又走了一段距离,林云起摸到一扇门,推开后,久违的光芒出现在眼前。这光芒很暗,仅仅是安全指示灯的一点绿色幽芒。

门内是私人影院,或许因为经常带朋友一起来玩,四周放置了好几个真皮沙发。

林云起关上门,才第一次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有了光亮,他首先看向提着的灯笼。

手被松开,白辞目中残留着一丝遗憾:“和酒店里看到的有点差别,做工粗糙,这个灯笼外层要更为厚实。”

他短暂触摸了一下:“大约是猪皮一类的仿制品。”

林云起对宴会厅灯笼也是有印象的,暂且不提腥臭的燃料味道,做工确实一流。

白辞忽然朝前走了几步,拉开侧面的幕布,隐藏在后面的一扇门随之暴露出来。

林云起看得一挑眉:“行家啊!”

白辞身上总有意想不到之处。

只见他用一根随身携带的柔软铁丝,轻松打开锁,边往里进时边说:“以前有人请我去家里作客,想要搞囚禁那套。他家里就有很多密室,其中一个便在幕布之后。”

骸骨狗作证,这件事是真的。

对方是风水界的大能,以前人不错,和白辞是泛泛之交,谁能想到多年后走歪了路,给白辞寄了封求救信,想把他骗过去监禁起来。

可惜那人特意打造出的牢笼,在白辞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最后反而自己陷进去出不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开锁的本事,骸骨狗是没想到的,估计是他们认识前就掌握的一项技能。

门内有张小木桌,上面散落着剪刀、纸、尺子等物件,如果不是深入进木头缝隙无法清理干净的血渍,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设计师的工作台。

林云起打开旁边的大冰柜,猝不及防和一个猪头四目相对。

“……”就不能埋了么?非要冻着。

除了头,猪皮差不断全部被剥了下来,林云起关上柜门:“看来他富二代当久了,被洗脑后,更想当个非主流手艺人。”

“对民俗文化也很有兴趣。”

白辞的一句话,让林云起回过头。

白辞递给他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一堆资料,主要是讲古人祭天的流程,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宗教文化。

有几张图尺度比较大,甚至有一张图是把人钉在棺材里的殉葬图。

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一股血腥味。

林云起拍了几张密室照片,准备回家再做详细的研究:“我们先出去吧。”

白辞点头。

重归一片漆黑当中,一路只有两个安全指示牌。

林云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家里安这东西的。”

白辞:“只有地下一层有。”

林云起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牌子也不普通,上面的小人周围镶了细钻,边框居然还是镀金的。

没等林云起细细研究独特的艺术品位,一声撕心裂肺的‘救命’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声源处赶去。

惨叫声是从地窖传来的,他们跑过去的时候,聂言和罗盘七已经到了。罗盘七打着个手电筒,光芒照在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虽说孙管家如今是满脸惊恐,但他本身瞧着更吓人。

“这是怎么了?”周父周母刚从小房子过来,走到一半闻声赶到。

“是,是少爷。”

孙管家浑身都在发抖,罗盘七扶他起来的时候,老人家的身体几乎是靠在了他身上。

“不是少爷……”孙管家忽然又改口:“是恶灵。”

他狠狠吸了口气,说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在地窖里怎么也走不出去,转了好几圈还是在原地,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什么,回过头一看,居然是少爷!”

“他就那么看着我,举起酒瓶就朝我砸过来!”孙管家:“他好像有两个瞳仁,一定是恶灵,恶灵附在了少爷身上!”

聂言:“人呢?”

孙管家:“我大喊救命,中途少爷好像犹豫了一下,跑出去了。”

先扶着孙管家出去,罗盘七询问闸门的位置,过去看是不是跳闸了。

客厅内暂时点着蜡烛,众人各自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出声。

不久,屋子重新有了亮光。但久违的光明来了还不到半分钟,一阵追逐的脚步声从二楼传下来,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巨响。

“跑啊!怎么不跑了?”二楼,罗盘七压在周梓元身上,死死反扣住对方胳膊。

林云起咳嗽一声。

“小元!”周母扑到孩子身边。

罗盘七有些尴尬,抓犯人抓习惯了,一不小心就下手重了些。

周梓元重新被带到阁楼,一路上又吼又叫。

林云起:“哪里发现的?”

罗盘七:“二楼厕所,我上到一半,在浴缸里看到个脑袋。”

林云起不禁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颇为同情。

一次逃跑失败后,周梓元的床铺被详细检查了一遍,在他枕头下方发现了一把铁剪刀。

“我再去地窖看看,”聂言在林云起面前说话,也没太多顾忌,“听管家的意思像是遭遇了鬼打墙。”

鬼打墙这种说法在民间流传很广,单独被拎出来讲不足为奇。

周父周母如今就守在儿子身边,看到聂言回来后,连忙投去询问的眼神。

“一切正常。”

聂言摇头,确定没有任何异物残留的气息。

周父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就再请人过来驱次邪。”

周母不乐意:“都驱了多少次,有什么用?早早听我的,带他出国休养一段时间,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一听到要出国,周梓元立刻变得暴躁。

林云起突然问:“之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情?”

周母点头,实话说道:“晚上经常有莫名其妙的声音,明明窗户是关好的,第二天起来就会大开,安的监控也会莫名其妙坏。”她叹了口气:“家里原本有几个帮佣,都被吓走了。”

周父还是选择连夜请来驱邪的人。

这人自称是茅山传人,一进来看了眼周梓元,便连连摆手:“这是丢魂了。”

罗盘七第一反应是骗子,但看聂言和白辞谁都没出声,不由仔细听了两句。

对方指出了几个布局上的问题,说得头头是道,有关灵魂方面的事情,罗盘七不擅长,但风水上他门道清楚,确定这人是有真本事的。

就在这时,滔滔不绝的人冲着白辞和聂言笑了笑:“白先生,聂队长,好巧。”

林云起:“认识的?”

白辞:“我身边烂桃花太多,专门请他看过,后来重新布置了一下家里的风水。”

那人礼貌颔首:“一别数年,白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喜欢胡说八道。

随后他对林云起做起自我介绍:“我姓茅,叫我茅十八就好。”

周父打断他们的交谈,催促茅十八快点做场驱邪法式。

“不急。”茅十八:“你得先告诉我情况。”

周父说了一遍地窖的事情,茅十八皱眉,第一反应也是想到鬼打墙。

他摸了摸下巴:“怪了,莫非屋里还藏着脏东西?”

目睹茅十八一本正经地陷入沉思,林云起目光一动,对方似乎早就和他口中的脏东西打过无数次交道。

聂言是个正常人,既然他间接承认了茅十八的实力,至少能确定这位茅十八要么是极高明的骗子,要么就是真的会些特殊本事。

加上茅十八目光清明,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精神病人。

林云起的手指有意无意划过口袋里的小册子,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未知的力量,自己不了解,那这些人又揭开了多少面纱?

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

金口中的生死簿,绝非能像他所说的那样生死‘一笔勾销’,要不聂言不会让自己保留。

想到这里,林云起笑容讥嘲:册子或许有用,但用处有限,甚至弊大于利。

……他笑了!

林云起的这一笑,被聂言、罗盘七,和白辞同时注意到。

其中以罗盘七反应最为激烈,林云起每次在现场笑,都说明一个问题,他发现了线索。

灵异大赛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他总能科学求解,莫非自己忽略了什么?

茅十八这时道:“印象中搞鬼打墙的和操纵人魂魄的,完全是两种类型,宅子会不会有两只脏东西?”

林云起站在窗帘旁的阴影中似笑非笑,看到这一幕,聂言同样认为忽略了什么,只听他缓缓道:“你的想法偏激了。”

茅十八惊讶地抬眼。

一旦从人为的角度出发,很多事情反而能想通,罗盘七猛地拍了下手,快步来到周梓元面前,抓起他的脚往上抬:“诸位请看。”

周梓元:“???”

“假设他真的去过地窖,路上需经过草坪,那么脚底必然有泥土。”

现实是周梓元的脚只有些灰尘,一粒泥渣都看不到。

“对啊,”周母也跟着观察,“草坪才浇过水,现在还是湿的……真是怪了。”

周父戴上老花镜凑过来看。

周梓元想要挣脱,奈何罗盘七劲道大,他连动一下都困难。

最后就连茅十八也来参观他的脚。

周梓元:“……”

罗盘七继续说:“为什么有人却说在地窖里见到了他,还说是恶灵附身?这家里的监控三番四次坏,窗户大开……其实全都指向一个人。”

罗盘七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从前他总因为忽略人为因素被聂言教训,这一次终于翻身了。

手指稳狠准地指向在场的一人:“就是你了,孙管家!”

语毕,冲着林云起邪魅一笑。

林云起:“……”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笑?

他眼皮一跳,小声问:“罗盘七是被附身了吗?”

白辞沉吟了一下:“以后不要随便对人笑。”

随后补充:“收费可以。”

“……”

“因为你会笑出别人的强大,笑出别人的自信。”

林云起不太能理解。

白辞:“不信你再笑一下。”

林云起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罗盘七愣住,还有被忽略的线索?

倒是聂言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细节,很快又想到什么,过去问了周母几句话。

白辞:“看,很有激励作用。”

林云起下意识就要对着面露不解的茅十八笑,被白辞拦住:“这个还得再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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