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平行番外04

天寒地冻, 雪意涔涔,细小的雪花落在屋檐上,化作水“滴答”一声落下。

少年身着一身贵紫色长袍, 抱手靠在府门外,右手指尖还挂着两坛果酒。一片雪白的脖颈暴露在寒风中,像是不怕冷似的, 也不见他眉头皱一下。

似是有些不耐烦, 他换了只脚点着地。

终于, 含平巷尽头的人出现了。

陆九霄站直了身子, 待他走近后, 他提起酒坛道:“果酒,不醉人。”

言下之意, 不耽误你明日出征。

贺忱看了眼他手中的瓷白酒坛, 嘴角溢出一声很轻的笑,在夜里显得格外清透好听。

“下回别在外头等, 穿多点。”

他一面说一面推开府门。

陆九霄敷衍地应了声,随他进了贺府。西厢庭园,一道藕粉色身影蹲在荷池边, 手里捻了根沾了水的木条, 戳着一地散沙。

听着声响, 小姑娘忙起身回头, 看到贺忱时咧开的嘴角,在看见他身后那个人时迅速放平,她踌躇两步, 硬是没上前。

就听陆九霄轻嗤了声,至于吗……

贺忱眉梢微提,偏头道:“你们见过了?”

他恹恹道:“我罚站, 她路过。”

说罢,他抬脚就要往西厢走,蓦地被身后的人拉住衣领,复又提了回去。

陆九霄皱眉,“哥?”

贺忱看了他一眼,“她跟阿敏不一样,性子软,胆子小,你别凶她,听到没。”

陆九霄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还有,我去役都这三个月,若有阿凛照看不及的时候,你护着她。”

闻言,陆九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就听贺忱又道:“少一根头发丝,我可拿你是问。”

看着陆九霄那副一脸不乐意的神情,贺忱好笑地道:“点头。”

少年这才被逼无奈地点了下头——

陆九霄进了庭园小门。

沈时葶这才迈着小步伐跑了过来,她那张小脸被冻得冷冰冰的,“哥哥。”

她将手中拽着的平安符递给他,“白日里我和阿娘去寺里求来的,住持说是在菩萨面前供了两个月,可灵验了。”

贺忱收下,捏了捏她的脸道:“带你去个地方。”

贺府西厢房的屋檐上,能看到迎安大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璀璨夺目的灯火。

沈时葶小心翼翼地拉着贺忱的衣角,踩在那咯吱作响的黑瓦上,她新奇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高处之下的夜景,那双杏眸在夜里卜灵卜灵地眨着。

贺凛捧着一坛酒,回头道:“阿葶来了,过来坐。”

陆九霄也回头看了眼。

此时,他二人并排坐在一处,贺忱牵着沈时葶过去时,自然将她安置在中间,小姑娘不得不硬着头皮坐在陆九霄身侧。她刚一坐下,便得少年轻睨了一眼。

沈时葶直直对上那双笑起来很漂亮的眼睛。

陆九霄笑起来确实是很漂亮,不同于贺忱的温柔,也不同于贺凛的清冷,他笑起来很明媚。

可惜,偏偏生了那一张嘴。就见陆九霄朝她挑了下眉,用口型道:看什么看。

沈时葶抿着唇撇过头,她才不看。

这一夜,京都的细雪纷飞,寒风拂面,酒香肆意。

小姑娘撑着下颔,只听“哐”地一声,一个空酒坛子滚到脚边,少年支着脑袋,侧躺在黑瓦之上,嘴边噙着一丝浅显的笑意,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的灯火中。

只听贺凛怒道:“陆九霄!我鞋呢?”

“下去捡啊。”他朝贺凛勾了勾唇角。

两句过后,两个人胳膊和腿缠在一起,打得屋檐黑瓦哐哐作响,贺凛那样一个话少之人,偏是被气得骂了好些句脏话,听得沈时葶惊讶地竖起了耳朵,原来二哥哥也是会骂人的啊……

她往贺忱那挪了两分,抱起那个摇摇欲坠的酒坛子,“他们……”

贺忱笑笑,“没事,别搭理他们。”——

十一月十六,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依旧从京都城门出发了。

赵淮瑨算着日子,在一月十八时,有军官一路疾马奔向皇宫,在早朝时,众目睽睽之下,呈上一份军报。

宣武帝接过之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这个西瀛,简直欺人太甚!”

他二话不说,便命户部与兵部及时输粮与军械,另派五万精兵支援役都。

赵淮瑨身着绯色朝服立于前,闻言宽心地弯了弯唇。

虽眼下宣武帝因坤宁宫密道一事幽禁皇后,疏远李国公,但却并不会因此事废后,更莫说罢了李国公的官,毕竟这君王都是要脸的。

李国公官职依然在身,朝中各处都有他的人,包括呈报军情的军官。所以这一次,赵淮瑨是亲自将军报交到自己人手中,而并非让贺忱从役都传信回来。

总之,这一次他分毫都不能赌。

下了朝后,赵淮瑨去了乾清宫探望他的父皇,顺便与他下了两盘棋。闻着暖阁中的幽幽清香,赵淮瑨瞥了眼左手边的百合花。

他道:“这花开得好。”

宣武帝笑:“这花乃是在黄寺里供了七个月,得玄明大师日日诵经念佛,摆在这个方位,延年益寿。”

赵淮瑨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道:“那彭公公可要看好了,莫让不懂事的小丫头碰坏了去。”

彭公公在一旁点头应是。

正此时,宣武帝掩唇咳了两声,忙饮了两口茶压住了喉间的痒意。

他摆手道:“今儿就到这,你回吧。”

赵淮瑨忙应声退下,十分贴心地道:“父皇请太医来瞧瞧吧,冬日天寒,莫要病了龙体才是。”

宣武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儿子,素来孝顺。

出了乾清宫,赵淮瑨神色尽敛,往后深深凝了一眼。

父皇啊……

这一次,就让我先动手吧——

二月初八,仲春时节,草长莺飞。

从城门至迎安大道一路锣鼓喧天,只听一身着劲装之人喊道:

“胜了!胜了!役都胜了!”

黄昏时刻,贺忱跨过岑氏准备在门外的火盆,卸甲回府。

这夜,沈时葶皓白的手腕上多了一根藕粉色的手绳,衬得她肤色更白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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