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西维尔的意志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霍勒斯缓缓抬头，看向了尤金的方向。他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站在高台上，向着维和党们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事实已经证明了，联邦的和谈并无诚意。他们想用国王之死扰乱帝国内部的政局。”

霍勒斯元帅安静地站在下方，鹰隼一般冰蓝的眼睛微眯着，直视台上高谈阔论的尤金大公，任由他的表演性人格发挥。在霍勒斯面前，穿着一身定制礼服的尤金反而像个滑稽剧演员。

霍勒斯皱了皱眉，感到一丝违和。

“诸位，德拉诺元帅在紧急情况下一举制服了联邦的刺杀者，其忠心令人敬佩。也许在陛下安葬之后，他应该受到更大的嘉奖……话说回来，既然联邦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对帝国荣耀的挑衅？”

尤金微微偏头，似乎在等待着下面的贵族们应和他。

无人应和，整个柯丹林宫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巧，我并不这样认为。”

哒，哒，哒。

法尔曼陛下从二楼的红色长毯上走下，经过两旁悬挂的历任皇帝照片，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你！”尤金错愕地惊呼出声，视线在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皇帝和朝着他走来的皇帝间来回滑动。宴会上的维和党和主战党贵族们一时间进退两难。他们来参加议和会议之前，并非没有预料到可能会出现变故，但是“两个国王”的戏剧化场景还是让场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随着陛下出现的，是身着军礼服的第二军团团长卡里、前第三舰队指挥官西维尔、第一远征军总督特雷曼……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走到下方的闻人墨。

霍勒斯元帅的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波澜，他怒视着被他和尤金委以重任的闻人墨，却只见她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

——我可没有承诺过效忠哪边啊，元帅大人。

当然，让主战派和新王党们牢牢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还有从各个暗门紧随着法尔曼出现的各军团精锐士兵以及皇宫护卫队。

他们已经端起了充能完毕的射线枪，原本空旷的宴会厅因为剑拔弩张的气氛显得格外狭窄，只要有人再次胆敢动手，绝对会被切成碎片。

“真是让我意外，诸位居然这样热切期盼着我的死亡，好让帝国重新卷入战火当中。”法尔曼轻轻地说，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森寒，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尤金，你是仗着没有人真正见过联邦的使臣，才谋划了这样一场拙劣的刺杀……还是说你根本不敢亲自对我动手？”

“也许你认为你的哥哥太过温和软弱，才会想要谋取和平？才会阻止你们趁着战争捞钱，让帝国的军人们在守卫边境星域的同时，还要去冒着罹患晶石病的风险替你们开采能源？”

洛白咬紧了下唇，激动地脸色通红，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下方的陛下和站在他身旁做一个沉默的守卫者的西维尔。

没想到他们在洛拉斯星见到的伤残将士们，有些来自同胞无止境的贪婪。

尤金大公惶恐不安地看向了一旁的霍勒斯元帅，他完全无法理解已经板上钉钉的皇位怎么在转瞬之间就离他而去，为什么原本已经打通的入口被法尔曼的军队掌控，而自己的势力迟迟不来。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即将被以谋逆罪下狱，甚至命丧于此！

“……废物。”霍勒斯很清楚地接收到了尤金投来的求救的信号，因为距离很近，他甚至清楚地看见了他在颤抖，几乎要在强大的威压下滑倒在地。

他明白，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陛下，请恩准我为您除掉帝国的叛徒，扞卫皇权荣耀。”

这句话直接斩断了尤金作为选帝侯的最后一丝希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干脆利落和他划清界限的元帅：“明明是你——啊！”

霍勒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调转刀锋，捅穿了他的心口。

尤金大公跪倒在地，徒劳地想要回头看看自己那“死而复生”的皇帝兄长，但是生命飞速地从他身上流逝，他就这样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距离自己渴望的王座仅有一步之遥。

法尔曼陛下没有动弹，他身后的高级军官们也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看着这场滑稽剧从**走向了落幕。

看见尤金倒下的这一幕，法尔曼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走向了高台上的王座，背后是无声效忠的各大军队势力代表和帝国的灿金色旗帜，他居高临下地俯瞰所有人——包括在政变中出了一份力、脸色惨白的新王党和面带胜利笑容的维和党。

皇宫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仿佛空气重新在这里开始流通。

在一场戏剧性的落幕之后，真正的“雷安”执政官从帷幔后走了出来，向着陛下致以真诚的道贺，庆祝帝国的皇权被扞卫。和谈在满地的鲜血中开启，一如所有的革命都要经历一场鲜血的洗礼。

在一条条协议被提出通过的同时，霍勒斯元帅孤寂地站在人群中央，像一头年老的雄狮在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很快，他被“请”出了柯丹林宫，押送至德拉诺老宅，等待最后的处决。

………………

最终，主战党被迫接受了和谈协议，在一双狐狸眼的雷安执政官的注视下，不知怎的就吐露出了坚持发动战争的理由——无非是为了财富和权力。

他们的爵位被褫夺，几乎所有到场的贵族们都或多或少为帝国未来的发展大出血了一把，贡献出积攒多年的金钱。法尔曼自登基以来多年的隐忍也终于第一次得到了释放，他不再放纵这些贵族在远星无休止扩张势力了。

霍勒斯元帅在家中铁青着脸，眼睁睁地看着和平协议达成，联邦和帝国十年来的战争终于宣告终结，而到场的将军们获得了不同形式的嘉奖和提拔。

西维尔重新接管了自己的第三舰队，先前累计的军功也被如数兑现，很快就将晋升中将军衔；闻人墨重新回到了第一远征军中，而这只军队将会被用来进行远星开发和护航任务……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霍勒斯明白，自己这次试图间接暗杀法尔曼、挑起两边对立加剧战火的计划已经成为了泡影。在底层平民的欢呼声和贵族们不情不愿的为过错付费中，国王的威严再次得到了加强，珍贵的和平再次降临到了这片银河中。

他的美梦全完了，他不可一世的谋划也毁在了和他离心的儿子和陛下手中。

和颓丧的父亲不同，西维尔终于又换回了第三舰队的银黑色军装，胸前的军功章也又多了一枚。洛白早就从二楼下来，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热切地看着自己俊美的恋人。

“年轻人啊，真是甜得让人羡慕。”法尔曼陛下笑着摇了摇头，放走了这个未来将会接替父亲职位的起来，我还真是想来杯热奶茶庆祝胜利，这东西应该全国推广……”

………………

和谈过后，帝都又恢复了宁静的氛围，一场大雪落下，血腥和权谋都被掩盖在天地洁白中。联邦的使团还会在帝国滞留一段时间，继续就后续合作开展洽谈。

霍勒斯元帅的军职已经被完全罢免，鉴于他先行一步反水捅死尤金的行为，他只会被处以流放和软禁。等到和谈完毕，霍勒斯将会被押送前往联邦高级监狱。在那里，他远离故土、接触不到任何权力，帝国将会遗忘他的功勋。

——也许这就是对他的图谋最大的惩罚。

在处决执行前，他提出想要见自己的次子西维尔一面。

“……我会和他单独谈谈。”西维尔原先以为，父亲只是对于胜利和战争有着狂热的追逐，却没想到在陛下的深入调查中，觉察到他和帝都各方势力都有所牵连。对于这样的下场，他唯有叹息。

他抿紧了薄唇，刚准备转身，又回过头来，果然对上了洛白担忧的视线。

他没说话，但是一双清澈透亮的乌黑眼睛里全是担心和踟蹰。

早在第一次见到洛白时，西维尔就觉得，这个人的瞳孔黑得像打磨剔透的黑曜石，而现在，更像是一片未知的漆黑宇宙，等待着他去探索。

视线从他脖颈间挂着的金砂石项链上划过，西维尔从项间接下自己的身份铭牌，缠绕在了洛白皙白的手腕上。

“这是我的军用识别牌，里面有微型芯片。以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你的方位。”

西维尔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踏入了德拉诺家的大门。

洛白呆呆地点了下头，举起胳膊，只见一个小小的身份牌上用激光微型雕刻着“西维尔·德拉诺 xe18975490 血型a 无信仰银河第三舰队”，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发现上面还带着微热的体温。

这是帝**人的“狗牌”，储存有全部的医疗、生物特征等信息功能。虽然知道随着军衔的升迁，他的身份牌也回重新制作，洛白还是感觉手腕上沉甸甸的。

——在经历和父亲的决裂之后，他把过去和未来送给了自己。

德拉诺家书房。

西维尔身姿挺立，站定在自己的父亲面前。

当他站直的时候，能发现霍勒斯元帅的身型已经不在像年轻时那样挺拔刚正，微微佝偻着，头发也早已花白。

两人沉默着对视，虽然只隔着一张桌子，却犹如银河割裂星海，距离无比遥远。

霍勒斯已经从议和结果和皇帝旨意中冷静下来了，但是看西维尔的眼神中难免掺杂着怒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他现在的情绪可谓是在崩溃和爆裂的边缘，但是一开口，却是对儿子的赞赏：“不错，懂得自己主动利用资源和权力了，还能将其他军团的人绑上你的势力……好孩子。”

“就算没有陛下和闻人墨相助，我也不会一直听从你的安排，”西维尔面无表情地说，神色凛冽，“你总觉得为了德拉诺家的荣耀和帝国的版图，应该无休止地向上攀登，登的越高，摔的越惨烈。”

霍勒斯：“你们就这么怨恨我？”

西维尔皱了皱眉：“怨恨谈不上，只是不认同你的所作所为。你早该意识到，所有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被你操纵的棋子。”

霍勒斯元帅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地说：“有什么区别吗？最终你还是在权力的路上越走越远，接替我——接替你哥哥，成了德拉诺家的家主。”

他从食指上取下一个缠绕着蛇纹的掐丝金色宝石戒指，推到了西维尔面前，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结果自己手中的权柄。

霍勒斯语速渐缓，似乎在劝告他：“我并不介意你接管我的势力，毕竟你的姓氏还是德拉诺。你的伴侣——现在你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力，我也不会再管。”

西维尔最恨他这种尽在掌控中的表情，好像自己为了反抗所做的努力，都是被父亲所计划安排好的一般。

他打败了恶龙，却终究要成为新的龙吗？

西维尔和他无声地对视，毫不犹豫地开口：“不会再有了。”

“什么？”霍勒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不会再有下一个身为贵族的德拉诺了！我会将毕生都献给帝国和爱人，不会有孩子……大哥他们的孩子以后也不会继承德拉诺家的爵位，你所渴望的传承将会在我们身上终结。”

“你还不懂吗？”西维尔的瞳孔中燃烧着席卷一切腐朽没落的火焰，“以后的贵族都将被拉下神坛，平民也有平等工作和受教育的资格，帝国的明天是用光明改革换来的，不是用军人的鲜血堆积成的。”

霍勒斯先前坦然自若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难以置信地咆哮：“你们……你们都疯了吗！”

西维尔：“我没疯，只有你将自己一辈子绑在战车上，也该认清现实了。”

霍勒斯目眦欲裂，颓然瘫倒在椅子上，他在军中独断专横多年，此刻竟然被儿子逼得说不出来一句话。

西维尔的态度坚决而明确，早已筹划好了自己的未来，他插不进手，也无力改变既定的现实。

西维尔转身离开了书房，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将霍勒斯的孤寂留在了房间里。他要去找他的爱人了。

霍勒斯怔忪地看着墙上悬挂投射的帝国星域图，陷入了长久的怔愣。

他的儿子们和他年轻时一样果决干脆，但是他好像已经再也拉不回绑着他们的枷锁了。等待他的将是路途遥远的流放和□□，也许他的余生都将在陌生的联邦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按计划写到这一章了！。

明天的菜谱：美味健康减脂餐（我要把减肥与体重控制课老师的菜谱扒拉出来!）

没有爽够的朋友们不必担心，接下来还会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