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孙自南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躲过了那阵酥麻的痒意, 问:“你怎么断定一定是他干的?”

“那四个人的目标很清楚, 是冲你来的,”唐楷说,“除了孙自言, 干这种蠢事的我想不出别人了。”

“说的也是,”孙自南很有几分不讲道理地说,“不管是谁, 就当是他干的好了。反正又不是一家人, 我想揍他也没人拦着我了。”

唐楷忽然说:“对了,刚才你不是说要给我奖励的吗?”

“我说过吗?什么时候?”孙自南装傻, “不记得了。”

“……”唐楷愤然,“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猪蹄子!”

孙自南:“哈哈哈哈。”

“好了, 唐教授大战小流氓的英姿我怎么敢忘呢?可别拉着脸了,给谁看呢?”孙自南笑够了, 戳了戳唐楷的腮帮子,“说吧,你想要什么?”

唐楷:“我要什么你都答应?”

“干什么?”孙自南警惕地看着他, “唐楷, 你要是敢当街开黄腔——”

唐楷好奇:“你就怎么样?”

“我就……”孙自南卡了一下,最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我工作也辞了,房子也退了,往后打算吃你的喝你的, 你要是真想对我干点什么,我也只好从了你。”

唐楷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强行正经,假装严肃地说:“我才没有一天到晚想着那种事,但是你说过的话不许反悔。”

孙自南略感诧异:“那你想的是什么?”

“收拾孙自言这个狗东西的机会让给我,怎么样?”唐楷说,“我忍他好久了。当然,你要是想自己过瘾的话,我就再额外送他一次。”

孙自南:“……”

“守法公民,嗯?”他斜睨着唐楷,“你还是人民教师呢,怎么净想着靠体罚解决问题。”

唐楷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因材施教吧。”

“文化人流氓起来真可怕。”孙自南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说,“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了?”

“好,”唐楷把他的手抓过来放进自己口袋里,边走边说,“他打坏了车的前挡风玻璃,不给他天灵盖上开条一模一样的缝儿,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这时候又完全没有人民教师气质了,眼镜被摘掉,露出锋利俊美的眉目,轻描淡写地放着狠话的表情,特别像影视里那种切开黑的反派,让人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喊“好帅啊”。

孙自南勾着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悠着点,别搞出人命来。”

唐楷侧头,给了他个“我有数”的眼神。

“蔚蓝”是S市最为高档的会所之一,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熟客,新会员入会要有老会员介绍。据说这里老板后台很硬,不怕查,安保措施也非常到位,所以是有钱人们消遣的一个好去处。

孙自言这几天心气非常不顺。因为孙自南离家出走的事,孙英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紧接着宏程地产的资金账目被清查,亏空数目惊人,孙英差点被气出心梗,一怒之下把他停职了,让他滚回家去反省。

家里当然留不住他,但孙自言最近失势,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出来一起花天酒地。于是他独自一人来到“蔚蓝”,开了几瓶酒,又点了两个公主来陪酒。

他今天没什么兴致,让那两个女人玩了些不堪入目的游戏,自己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直到小腹稍有胀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卫生间,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居然是个没有室内洗手间的包厢。孙自言便出了门,走向了走廊拐角处的公共洗手间。

他站在小便池前,因为喝得太多,眼花手抖,哆嗦了好几次都没打开皮带扣,正恼火着,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在他颈侧一敲,孙自言顿时一声不吭地软倒了下去。

那人接住他,被手上重量坠得往前踉跄,悻悻地低骂一声:“真他妈沉。”

他在孙自言身上摸索了一圈,拿走了他的手机和车钥匙,架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走出了卫生间。

不远处就是电梯,他按下负二层,等待间隙,有侍者经过,见他是个生面孔,立刻警惕地问:“先生留步,麻烦您出示一下会员身份证明。”

那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身材中等,戴鸭舌帽,长相平常,闻言举起车钥匙,无辜地道:“我是孙先生叫的代驾,他喝多了,让我上来接他。”

侍者立刻通过对讲机和前台联络,那边确认了是一位孙先生联络过他们,让他们放代驾上来,侍者这才放心下来,对那代驾略一欠身,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那男人朝他笑了笑,费劲地把孙自言搬进电梯,下楼了。

孙自言在天旋地转中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他脑子被酒精泡得失去了判断里,只觉得全身又冷又疼,他试着动了动手脚,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抓着后领,在地上拖行。

寻仇?还是绑架?

冷汗唰地布满了他的后背,酒精瞬间从毛孔中蒸发出去一半。孙自言试图大喊,嘴里却塞满了破布,头上还罩着个不透光的黑布袋。他既不能出声,也看不到自己现在正身处何处,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令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孙自言疯狂挣扎:“呜呜呜呜呜!”

那人将他扔到墙根下,孙自言大头朝下栽倒在地,不死心地蠕动着身体想跑,腿上立刻挨了一记重踹,有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我让你跑了吗?”

孙自言吓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僵硬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不敢动,只能拼命地呜呜叫,试图向绑匪传达善意,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什么都好说。

那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根冰冷的棍子戳了戳他的脑袋,问:“孙老板,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吗?”

孙自言拼命地摇头。

“因为你干的坏事太多了,多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那男人沙哑地说,“你喝酒吃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十万块钱,不够你开两瓶酒,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价钱。”

他没有给孙自言说话的机会,辩解也好谈条件也好,什么都不听,摆明了就是来寻仇报复。这一刻他做过的桩桩件件缺德事在孙自言脑海中一一划过,可惜太多了,他也没在意过。谁能想到那些被他一个手指头就能戳到泥里去的平头百姓,居然敢在“蔚蓝”这种地方埋伏袭击他呢?

“砰砰”两下,钝器撞击骨头发出闷响,剧痛在小腿骨头上炸开,孙自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却被堵嘴的布团憋在喉咙里,整个人在地上狼狈地蜷成一团,不住地向后退缩。

在他慌不择路的躲闪中,又是一声闷响,棍子落在了他的右小臂上,那人在他腰上踹了一脚,将他踢回墙根。疼痛和恐惧令他忍受不住地哭嚎起来,甚至开始“砰砰”地以头抢地,像是在磕头求饶。

男人蹲下来,凑近了他说:“这还没完呢,给你在天灵盖上开一条缝怎么样?”

孙自言疯了一样嚎叫起来,微胖的身体在地上来回翻滚,像那种一头撞在蜘蛛网上的小飞虫,无论怎么扑腾翅膀,都无法挣脱必死的命运。

棍棒挥动,划破空气,带出了尖啸般的风声,冷冰冰的硬物碰到他脑袋的那一刻,孙自言终于吓破了胆,恐惧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音,他浑身止不住地抽搐,下身漫开一滩湿痕,当场昏死了过去。

那人不耐烦地哂笑一声,他手里的棍子根本就没敲下去,点到即止,只是戳了戳他的脑袋,这脑满肠肥的老板就吓得尿了裤子。

他对准歪倒在墙边的孙自言拍了张照片,用手机发了出去。

对方等待对方回复的间隙里,他给昏迷不醒的孙自言松绑,摘下头套,将他搬到车上,再透过窗缝将钥匙丢进车里。现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算有人经过,也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嗡地一声,微信来了。

男人摘掉手套,慢吞吞地打字回复了一个“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请给我五星好评”,从车库一角拖出一辆折叠的小电瓶车,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隔天孙自南从弘森生物科技正式离职,王庚接任他成为新总裁。中午他跟几个同事吃了顿散伙饭,收获一片祝愿和眼泪若干,下午正好闲着没事,去附近超市里逛了一圈。当他正往购物车里扔小白菜时,突然接到了孙自远的电话。

他乏味地看着来电显示,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不贷款,不需要自考,不割双眼皮,没点外卖。你有事吗?”

孙自远:“……”

他无奈地说:“自南,是我。”

孙自南伸手拿起一把芹菜,想起唐楷那个挑食鬼不吃,又放了回去,随口说:“哦,孙总啊,有何贵干啊?”

孙自远此时顾不得挑他的阴阳怪气,径直问:“老三昨天被人打进医院了,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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