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姓周的!”贾玩忍无可忍:“你再朝我碗里放一块苦瓜试试?”

周凯干笑两声, 讪讪道:“我不是怕你这几天人参吃多了上火吗?”

“清火何必用什么苦瓜?”贾玩冷笑道:“你过来让小爷我揍一顿,立马神清气爽!”

“就你这样还想揍人呢?”周凯讪笑道:“先攒着,攒着哈!”

“揍你还用攒着?就算我现在又残又废, 照样一个打你十个!”

贾玩刚要起身,就被人抓住肩膀按了回去,赵轶道:“别理他……回头我帮你揍。”

“千万别留情, ”贾玩道:“别看他武功稀疏, 骨头结实着呢,扛揍的很!”

赵轶道:“放心, 绝不会留情。”

“哎,不是!”周凯大为不满,道:“我说潜王殿下, 你可是我亲表哥, 打小一块儿长大,怎么都比你和阿玩熟吧?你这胳膊肘拐的……”

“你记错了,”赵轶头也不抬道:“我们不熟。”

贾玩嗤的一声失笑。

周凯咬牙, 转向贾玩,道:“阿玩, 咱们两个认识比他早吧?想当初……”

贾玩接口道:“想当初你一见面就打了我一顿板子, 害得我几天起不来床。”

周凯一噎,恼道:“打板子那是圣旨!你自己说,当初你去侍卫营报道跟人打架,是不是我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还被你六亲不认揍的鼻青脸肿?我记你的仇了吗?

“明明咱俩最早认识, 一同吃,一同睡,一块打架一块罚抄……结果你现在跟他穿一条裤子, 合起伙来欺负我……有没有良心?”

贾玩冷哼一声:“欺负你?刚刚谁朝我碗里没完没了的放苦瓜呢……小爷我不用你,自己来!”

伸筷子去戳,却被赵轶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道:“龙井虾仁,试试?”

这个贾玩在江南早吃腻了,道:“不要,有水煮鱼的话来一块。”

周凯没好气道:“你江南长大的,吃什么水煮鱼?太医说了,你这段时间万不可食辛辣。”

赵轶起身盛汤:“文思豆腐?”

贾玩点头,待汤盛好尝了一口,讶然道:“不错啊,今儿这厨子江南来的?几道菜都正宗的紧。”

周凯懒洋洋道:“太上皇最懂受用,别宫里天南地北的厨子都有,如今就紧着你一个人侍候,区区一个文思豆腐算什么?仅江南来的名厨这里就有三个,要吃什么做不出来?”

贾玩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叫紧着他一个人侍候?赵轶也就算了,太上皇难道不在别宫?可太上皇如若回京,岂有将所有厨子都留下的道理?便是乾帝,也不会在这方面委屈他。

赵轶知道他想到什么,随口解惑:“太上皇死了。”

贾玩愕然:“死了?怎么死的?”

赵轶默然不语,周凯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对外说是遭了刺客,其实是被赵辅所杀……侍卫营的弟兄们亲眼所见。”

贾玩将信将疑,赵辅杀太上皇?他要有这个胆识,早就是太子了,何必谋什么反?

还没开口细问,就听赵轶淡淡道:“不是赵辅……我杀的。”

周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这就说了?

他差点摔桌:这种事能这么随随便便说吗?!这不是杀个阿猫阿狗,杀的是太上皇啊!是大乾最尊贵的人!是你的亲爷爷,我的亲外公好吧!

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同时捂住自己和贾玩的耳朵:这种破事,谁想知道啊?根本就是祸根!

正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去,就听贾玩遗憾道:“杀了?我还准备以后瞒着你们两个偷偷去杀呢,竟被你抢先了。”

顿时脑子一懵,愣愣看着贾玩,再看看赵轶,好一阵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末了甩甩头,先瞪贾玩: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杀我外公?想就想了,干嘛当着大爷我的面说出来?

再瞪赵轶:喂,有人当着你的面说要杀你爷爷呢,你好歹给点反应行不行?虽然你爷爷已经被你亲手杀了,但是,但是……

只听贾玩又道:“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到底……”

话说一半便停了,没再继续。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

两世经历,让贾玩的性格比任何人都守法,却又比任何人都不守法。

说他守法,是因为他尊重法律,绝不会仗着武功权势,巧取豪夺、鱼肉百姓。说他不守法,是他习惯了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偏这世上,太多律法管不到、管不了的地方,所以有时候他会自己举起屠刀。

江湖上说他“一眼不顺即杀人”,其实不算冤枉他。

譬如太上皇,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条律法管得了他,他就算做下再大的恶,也一样能安享富贵,甚至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但在贾玩眼里,他该死。

他若不死,天理难容,他贾玩难容。

即便不为看不顺眼,只为日后清净,贾玩也绝不容他继续活下去:太上皇如今是失了势,再无力与乾帝抗衡,但以他的身份,想要收拾几个看不顺眼的官员,却还有的是法子。

乾帝是指望不上的。

倒不是贾玩信不过乾帝的人品,只是作为皇帝,肩上的担子太重,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是非黑白也会变得不那么重要,要权衡利弊,要顾全大局,为了大局,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做了皇帝,就不可能纯粹,若果真纯粹了,只怕反倒会成为昏君。

所以还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比较好,省的等他缓过气来,又造出无数冤魂。

不过现在不用了,只是可惜自己醒的太晚,以至赵轶手上沾了至亲的血。

赵轶不说话,专心给碗里的鱼挑刺:太上皇在位时,眼里连乾帝都没有,何况他?每年万寿节进宫远远磕几个响头罢了。后来乾帝即位,他被张氏所害,他所谓的亲爷爷,毫不犹豫的站在背后替张家撑腰,让乾帝不得不忍了这口气……他对这个“爷爷”,能有几分感情?

早在他派人去宁国府,想要杖杀贾玩立威时,就该死了。

贾玩想了想,又问:“太上皇死了,那王子腾呢?”

赵轶道:“也死了。具体情形,你可以见一个人,让他同你细说……人应该就在外面。”

周凯楞楞的眨眼:所以杀“太上皇”这事儿,这就翻篇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心大?

贾玩重复:“应该?”也太不确定了。

周凯忙跟上节奏,解释道:“这段时间,你只要醒了,底下人就带他过来候着,只是你前几次醒的时辰太短,又昏昏沉沉的,便没告诉你。”

贾玩讶然道:“有什么我非见他不可的理由吗?”

周凯道:“不是你非见他不可,是他非见你不可……皇上说了,他是生是死,是留是放,你说了算,当然见与不见,也是你说了算。”

这倒有趣,贾玩也不问是谁,道:“那就见吧!”

赵轶看了周凯一眼,周凯自觉放下筷子起身:“我出去叫人。”

……

洛飞白低头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对四周投来的不善目光视而不见,这会儿日头很大,晒的他有点发晕,也有可能是最近几天都吃着被故意放馊了饭菜,身体终于吃不消了的缘故。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有些木然的抬头:已经第四次了,每次被带过来在门口候着,等他跪的双腿失去知觉的时候,又告诉他“头儿没空见他”,将他拖回地牢。

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不是会用这种手段折辱人的,却也……不一定。

门口出来的是世子爷。

京城的世子爷多的是,但不加任何前缀,单只叫一声“世子爷”的话,便是这一位了——大乾除了连太子都不肯做的潜王赵轶外,身份最高的年轻人,被当今天子视如己出养在身边的嘉宁公主之子,周凯。

懒洋洋的步伐,笑眯眯的眼,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和谁都笑呵呵的玩笑,看似随和,实则比任何人都高傲。

周凯在门口就停了,头一侧:“进吧!”

洛飞白低头应是,艰难起身,手脚上的铁镣叮当作响。

周凯不耐烦道:“把这些劳什子都去了,看着碍眼。”

押送洛飞白的禁卫为难道:“大人,这贼子武功高强,万一……”

周凯冷哼一声:“我们这么多人,若还让他给跑了,索性大家伙儿都别当官了,回家种地去!少啰嗦,赶紧的。”

说完也不等他,自顾自的回去了,只留下一扇敞开的门。

片刻后,解开手铐脚镣的洛飞白独自一人,踉踉跄跄的进门。

进去就是园子,修得精致无比,三步一景五步一观的,没人领路,洛飞白只能顺着小路慢慢寻,没走多久,就看见坐在水榭里用餐的三个人。

潜王赵轶,世子爷周凯,还有一个白绢蒙眼的少年。

赵轶和周凯已经看见了他,都没理会,却是那少年先侧过脸,讶然道:“洛飞白?”

语气有些难以置信: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试图挟持乾帝,这样的必死之罪,居然能全须全尾的走到他面前?

周凯大喜,失声道:“你能看见了?”

贾玩一把摔开他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鄙夷道:“人不是只有眼睛。”看不见人还听不出脚步声吗?

洛飞白双膝跪地:“罪臣洛飞白,叩见潜王殿下!”

磕头完毕,又抱拳:“见过贾大人,周大人。”

贾玩道:“起来说话,若是站着累,坐在台阶上也行。”

洛飞白苦笑,道:“属下还撑得住。”

慢慢站起来,抬头看了过去。

三个人中,少年分明身份最低,却被那两个护在中间,偏神情自若,不见丝毫不自在。他坐姿看似随意,脊背却挺得笔直;动作看似散漫,起落却干净利落;双眼看似已盲,但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郁愤茫然……

虽然此刻看去,宛然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却不愧是那个人。

“属下两个字,就先别用了,”贾玩道:“我时间不多,且饭还没吃完,所以尽量长话短说,问你三个问题,答完就可以走。”

洛飞白抱拳:“大人请问。”

贾玩道:“你用什么说服陛下不杀你?”

洛飞白道:“王子腾,及其手下十三位亲信将领的人头。”

“你怎么做到的我就不问了,”贾玩道:“这一点,确实能说服陛下。”

王子腾及其亲信一死,大乾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其手下五万精兵,等若救了数万大乾将士的性命,以乾帝的性情,这个生意是要做的。

“第二个问题,你如何说服的潜王?”

乾帝、赵轶,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一心杀他,他就不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洛飞白道:“我无意与大人为敌,当初建议三殿下给大人送去参汤,就是为了让大人服药后昏睡,以避开此次冲突……”

“糊弄鬼呢?你当潜王这么蠢的?”

洛飞白看了赵轶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继续道:“罪臣随先父流放边关时,受命替张家培养势力。九年来,罪臣父子收养资质出众的孤儿,耗费大量财物,训练出死士五百人。

“两个月前,太上皇命我将这些人交到三皇子手下,我不忍精心调1教的死士枉死,便阳奉阴违,替三皇子引荐了‘赛孟尝’陈逸凯,让他笼络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充当替死鬼。

“我的人,虽武功未必比得上那群亡命徒,但却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当日若他们一起上阵,大人此刻只怕……”

他话未说完,但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却谁都能听出来。

贾玩嗤笑道:“你建议送参汤,是为了逼宫更加稳妥,不让那五百死士出手,是为了保全手中的力量……而今你竟拿这个到我面前邀功?”

你自己失策没能收了我这一条命,难不成我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洛飞白道:“虽是误打误撞,但罪臣对潜王殿下而言,原就可杀可不杀……”

贾玩“看”了赵轶一眼,又转回来,道:“那就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如何说服我?”

五万将士的性命,可以说服乾帝,误打误撞“救”他一命,可以说服赵轶,虽然他的态度其实不重要,但还是想听听这个人想对他说什么。

洛飞白苦笑一声,道:“说来大人可能不信,我在侍卫营虽没多久,却也将自己当做了其中一员,虽立场不同,但无论是侍卫营,还是前锋营,我绝未伤过一人……

“篝火中下毒一事,我也仅是知情,我入京时日尚浅,哪里有本事安排这么多内应,在每座篝火中下毒?

“至于那些江湖中人,都是陈逸凯收罗而来,即便没有我……”

“‘即便没有我’这种句式就不必了,”贾玩兴趣缺缺,道:“既然是各为其主,你又没有亲手伤人,且陛下和潜王殿下都饶你一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自便。”

两国交战,该死的是发动战争的人,而不是被战争席卷的人,如果还在交战中,他或许第一个杀的就是此人,但是现在……没什么意思。

埋头吃了两块鱼肉,发现洛飞白还没走,反倒又跪了下来,贾玩讶然道:“怎么?还有话说?”

洛飞白抱拳道:“如今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地,求大人收留。”

贾玩摇头失笑,道:“只要你把那五百死士交出来,天下之大,到处都是你的容身之地。”

洛飞白道:“大人收下我,那五百死士,自然唯大人之命是从。”

贾玩摇头:“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你那五百死士,我不稀罕,拿来威胁朝廷更是个笑话,顶多算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我若是你,便痛痛快快交出来换个自由身,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洛飞白苦笑道:“我颠簸半生,剩下的日子,不愿再如丧家犬般苟活于世,若能得大人庇佑安稳度日,便是牵马坠蹬、端茶递水,也甘之如饴。”

贾玩毫不客气道:“假话。”

这个人野心勃勃,绝不甘屈居人下,他会觉得给人当小厮比隐居山林更快活?

洛飞白默然不语。

贾玩“看”向赵轶:“怎么回事?”

这件事一开始就透着诡异,他是大内侍卫,又不是刑部尚书,好端端的让他决什么生死去留?

赵轶道:“此人也算是个人才,文武双全,心机深沉,手里又有五百死士,朝上的意思是,这等人,或杀或用,放出去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个祸害。

“只是他刚立了功,卸磨杀驴有失朝廷体面,但此人天生反骨,实乃阴损小人……再有才也难让人放心去用。朝中为此争议甚大,最后还是他自己提出来,想要跟着你。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无论是杀是留,那五百死士,他都会交出来。

“那些人正争执不休,想着交给你也是个法子。你若把人杀了,卸磨杀驴的锅也不用他们背,反正你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他们顶多例行上几封折子骂你一顿。

“若留着,以你的武功心智,也驾驭的住。且若他再生反骨,也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加上他一共五百零一颗人头,你多砍几天也就是了。”

贾玩怒极反笑:“合着这群混蛋把人踢给我,压根就没安好心呢!”说不定这会儿词都已经想好了,就等着他杀了人好开骂呢。

他都已经惨成这样了,还不忘算计他。

忍了气,转向洛飞白,道:“为何选我?”

洛飞白自嘲一笑,道:“我这辈子,过够了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日子,那天看着站在大人身后的弟兄们,心里羡慕的紧……也想试试。”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被人嗤之以鼻,却是他这辈子难得的实话,那一晚,他看着浑身浴血的少年,一次次挡在那些人面前,用重伤垂死之躯,为他们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他就嫉妒的发狂……那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安稳滋味。

贾玩道:“洛家当初被流放边关,死的只剩你一人,如今张家也覆灭,你就不恨?”

“恨,自然是恨的,”洛飞白苦笑:“却恨的不是潜王,更与大人无关。”

他道:“洛家当初被流放,是因潜王被害一事,但潜王被害,与先父何干?说句难听的话,若果然是先父出手,潜王断不能活到今日,也唯有后宅愚妇,才会因为妒忌一个死人,做出将人卖去烟花之地羞辱的蠢事……先父对此一无所知,却因是张家的女婿,又是京城的地方官,便被推出去平息陛下怒火……”

说他两面三刀,是的,他是两面三刀。

他身体里流着张家的血,一面恨着他们,一面接受他们的恩惠以在边关苟活;一面用他们送来的大批钱财训练死士,一面防着他们再一次过河拆桥;一面想借张家之势飞黄腾达,一面又想看着他们被拉入地狱……

正陷入不堪记忆,却听贾玩又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让我不杀你可以,让我收你,却还不够。”

洛飞白收拾心情,道:“王子腾身边有我安排的人手,别宫事败之后,我下令他们除去王子腾及其亲信……”

他看了眼赵轶,继续道:“当时王子腾五万精兵正与林大人率领的十万厢军对峙……”

贾玩打断道:“什么林大人?”

洛飞白道:“林如海,林大人。”

果然……贾玩吁了口气。

洛飞白继续道:“厢军虽然人多,但都是步卒,且从未上过战场,若果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如今林大人不仅平安无事,而且还凭白得了偌大功劳,与我令人刺杀王子腾,也不无关系。”

何止是“不无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贾玩扶额:难怪林如海奉命回京,走了几个月还没走到,原来竟是调集厢军去了,也是,除了在江南、漕运经营十数年的林如海,谁能将十万大军无声无息运到京城附近?

难怪王子腾的人马走到离京三百里就没了动静,连逼宫大戏都缺席,原来是被林如海的大军拦了下来。

难怪乾帝对王子腾一行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原来早有准备,难怪乾帝会想出刺杀的“昏招”……若周边有林如海的大军接应,那“昏招”也就算不得昏了。

只是……

转向赵轶,怒道:“我师父和王子腾打起来了,你为何不早说?”

赵轶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他碗里,不吭气。

周凯冷哼一声,道:“那还用问,不想让你去送死呗!当初不知道林大人在,你都准备去了,若是知道了,谁还拦得住你……你别冲我,这事儿我可不知道,谁都瞒的我死死的,我就一傻子!”

加上他俩傻子……贾玩冷哼一声,再问:“我师父现在在哪儿?”

赵轶这次不装哑巴了,道:“林大人还在安置降兵,要仔细甄别打散编制,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倒是林家小姐先回了京城,现如今就在你的宁国府住着。”

贾玩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准备马车,养什么病,不养了,回京回京!”

赵轶忙道:“先把饭吃完。”

周凯起身道:“你先吃饭,我去吩咐人备车……大爷我现在都快成你家小厮了!”

贾玩“切”的一声,道:“我家四月五月可比你强多了……稀罕!”

周凯捏拳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气哼哼的去了。

贾玩转向洛飞白,道:“既是各为其主,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可以不计较,但当初你既站在太上皇一方,却又只顾保存自己实力以至一败涂地,却不是阴损二字所能形容,而是愚蠢自私、鼠目寸光……这等人,我要你何用?”

闻言洛飞白反倒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最后一关,道:“大人明鉴,按照当初计划,篝火中的毒烟建功之后,陛下身边只余三四百人,太上皇只需派出手中禁军,便能以碾压之势取得胜利。

“太上皇派三皇子领死士出手,乃是一箭三雕之策,一则将陛下之死推到江湖人身上,以免受人非议,二则留下二皇子把柄,以便日后拿捏,三是削弱张家势力——即我手中的力量,以防尾大不掉。

“我以为这些江湖人已经足够,且即便此战不利也无关大局,所以才偷梁换柱,谁能想到大人竟以一人之力,击溃这些亡命之徒,保住陛下,且潜王殿下提前收复京营,帅大军前来……我确实愚蠢,但若说我不顾大局、鼠目寸光,却是不认的。”

贾玩揉揉额头,道:“罢了,看在我师父面上,暂且留下你就是。不过站在我身后什么的……我如今身受重伤,经脉枯竭、内力全无,两只眼睛还瞎了,又残又废,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好,正准备辞了官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呢,哪有本事保你平安?”

洛飞白笑了,道:“不能站在大人身后,能让大人站在我身后,也是一样的。”

贾玩笑笑,招手道:“过来给我布菜,顺道自己也吃点儿,一会还要赶路呢!潜王殿下,你也吃啊!”

赵轶道:“我从京营以及前锋营给你挑了五百人做亲卫,以后出门记得带上,洛飞白,你的人能调来的最好都调来……你应该很清楚,若逸之出事,你一天都活不了。”

贾玩不满道:“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呢?天天带着这么些人,我还活不活了?”

赵轶道:“前些日子江湖中流出传言,将许多血案都栽到你头上,说谁若是杀了血衣人屠,就尊他做武林盟主,又说血衣人屠天下无敌,谁能打败他就是武林第一高手……还有血衣人屠重伤垂死,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他的武功秘籍云云……

“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别宫里就撞进来不少人,等出去了麻烦只多不少。”

“血衣人屠,血衣人屠,血衣人屠……”贾玩怒道:“我说你能不能别一遍遍重复这四个字,这破外号谁起的,老子迟早宰了他!以后谁都不许叫,叫一个我打一个,打到谁都不敢开口,我就不信洗不掉!”

洛飞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新认的这个上司,关注点似乎和常人不同?而且你不是经脉枯竭、内力全无,两只眼睛还瞎了,又残又废吗?你想打谁?

只听贾玩又道:“还有,从今儿起,我不穿黑衣服了,改穿白的,滴血不沾,看他们还一天到晚血衣血衣的!”

话音刚落,就见周凯快步而来,面带喜色,兴冲冲道:“阿玩,快准备接旨,这么多天了,皇上的封赏可算是到了……想不到吧,你封侯了!真不知道那些老古董怎么肯答应的!”

贾玩讶然道:“封侯?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

大乾的侯位怎么不值钱的吗?

周凯道:“刘总管亲口说的怎么会错?赶紧换衣服准备接旨,然后回京谢恩。”

贾玩由着他把自己拉起来,随口问道:“什么候?”

“血衣侯!”

顿时僵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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