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申子旬，你等我。
岑沐被申子旬吓个好歹，紧赶慢赶杀过来的时候，申子旬居然在做饭，要不是眼底太过黯淡无光，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很悠哉！几碟凉菜已经摆上桌，红的绿的看起来让人挺有食欲，岑沐悬着的心稍微落回原地，调侃了两句，申子旬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听出调笑也不置一词，一副我就这样了你随便说的模样。
然后两人开始闲扯，饭菜做好了端上桌，申子旬去开了瓶红酒，岑沐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皱眉，“你怎么回事？不说清楚不许喝。”
申子旬径自倒了两杯红酒，“先吃饭吧，你让我理理头绪……”
于是岑沐也没客气，申子旬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不难吃，也没有多好吃，讶异倒是实打实的，“你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自己做饭？”
申子旬没回话，嘴里嚼着一口黄瓜，茫茫然在发呆，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岑沐见他这样岔开话题，说了些自家先生和小孩的事情，本来是抱怨小祖宗难养，后来稍不注意就变成了甜蜜的日常秀恩爱，申子旬听着倒是没觉得什么异样，只是看她这幅幸福的小女人样真心替岑沐开心。
依然食不知味，吃下去的东西缓解了胃部的不适，申子旬趁着前一个话题告一段落，终是开了口，“我又分手了。”
“我就知道。”岑沐早已了然，默默叹了口气，从上次看到照片就知道长不了，年轻人啊，最没定性了，现在只能祈祷申子旬没陷得那么深，这边思忖着怎么安慰，那边申子旬像是明白她所想，道，“是我提的分手，小孩都被我欺负哭了，抱着我可怜兮兮的说申老师我们不要分手。”
岑沐愣，举了酒杯和申子旬碰了碰，“行吧，你先从头到尾说一遍，我再劝，省得前因后果全不知道劝错了。”
申子旬抿了一口红酒，“也不用劝，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一个人憋着太难熬了……”
最初的交集，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申子旬目光有点散，陷入一开始的回忆里，酒后乱性，小孩的穷追不舍，自己的慢慢妥协，融洽又甜蜜的相处时光，还有苍睿到目前为止从未食言的承诺，以及现在，自己单方面的退缩，最终发展成现在这种境地。
岑沐一边听一边又问申子旬要了照片来看，这次是苍睿打篮球时候偷拍的，正好是投篮的那一瞬间，真是难为申子旬能抓住，小孩有股全神贯注的认真劲儿，动作带着几分自信潇洒，就像是笃定了这球一定会进。
这么耀眼的少年，而且听申子旬的形容，简直就是完美情人，岑沐叹，“我知道，你就是害怕对不对？”
申子旬点了点头，有些现实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时候他和祁煦分手，岑沐是看着他从不成人形一点一点熬过来的，岑沐按着酒杯底座在桌上轻轻晃荡，“不是每个人都是祁煦，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相信一次？”
“我不知道……”申子旬拿了酒瓶来给两人添酒，红酒入口微涩，并不那么甜，申子旬皱了皱眉，“可能早就信了，但是岑沐……他才十八，未来的可能性太多了，我拴不住，我也不想就这样拴住他。”
“申子旬你是白痴吗？！”岑沐没忍住，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又想不出更合理更有逻辑的反驳，只能数落，“你就是一个人憋着想太多！你那脑子里装的什么？把事情都想那么通透干嘛？！有时候你真是理性得可怕。”
申子旬没接这一茬，“怎么办？岑沐，我觉得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根本一点也不想分，我每时每刻，满脑子，包括现在，想的都是他……”
“能怎么办，凉拌！”岑沐没好气，“我也搞不懂，不就两年么，申子旬你是有多怂这两年都不敢赌？不想分就别分啊，你这么爱他，难道不是应该跟他说我等你？”
爱吗，申子旬被这个字眼弄出几分困惑，酒劲上头有点晕，“我有想过，差点就没控制住，但是现在不行了。”不等岑沐发问，申子旬起身取来那些照片，默默递给他，“现在……不能了。”
岑沐随手翻了两张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欺人太甚！这他妈哪个畜生干的！”
申子旬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是谁都不重要……同性恋就是这样，你不用这么生气。算是提个醒吧，其实挺好的，也算分得及时分得有价值，不用让他面对这些阴暗恶毒，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岑沐憋着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被一大口酒精醺得微红了眼眶，“申子旬你没救了……没救了……你找我来干嘛？你把什么都考虑好了还找我来干嘛！想听我跟你说你的决定是对的？你没有错？申子旬你有没有为你自己考虑过！谁电话里跟我说撑不住了！你到底圣母给谁看！”
“给他看吧。”申子旬笑，“岑沐你是对的，我不喜欢苍睿，我爱他，爱得无药可救。”
岑沐小声骂他是笨蛋，看酒瓶空了起身寻了另一瓶来，“今天你想喝就喝，我陪你。过了今天你要再敢像上次一样，我立刻就去把你说的一字不漏全告诉他。”
申子旬了解岑沐，知道她就是嘴上说说，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却还是给岑沐塞了颗定心丸，“放心，我答应过苍睿，不会的。”
“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岑沐摇摇头，他怒申子旬的不争，也心疼申子旬一个人扛着，但她又能怎么样呢，没得劝没法劝，因为申子旬的决定确实是对的。她只是觉得实在太不甘心了，岑沐看着申子旬，想到之前电话里申子旬茫然无措垂死挣扎一般的求助，忍不住又是深深叹息，“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先找工作吧，找到哪就去哪，家肯定要搬，房子……我还没想好。”胃又开始不舒服，申子旬眯了眯眼，已经都断了，要不要彻底断呢？“我跟他，我也没想好……他要是遇到了别的人，大概就算了吧。”
申子旬看起来淡淡的好像没脾气，其实性子又硬又倔，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岑沐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能陪他喝酒，话题岔去别处，回忆起高中时代，祁煦的事情也拿出来说了，申子旬倒是没有抵触，后来两人有点醉，申子旬才苦笑着跟岑沐说那时候我真他妈傻。
岑沐哂笑，你以为你现在不傻？要是我，凭他什么乱七八糟，敢挡了老娘的爱情路，碎尸万段！
申子旬哄着说好好好，岑大小姐最威武，起身给岑沐老公去了个电话，挂断之后见岑沐靠在沙发里闭目小憩，好像醉了，申子旬便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听见岑沐跟他说，“天塌不下来，没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申子旬你别乱作，想说话的时候我随时都在的。”
申子旬应了句嗯继续收拾，差不多收拾完了岑沐家的也到了，客套几句接上人离开，一下子又只剩申子旬一个人。扶着眩晕的脑袋踉踉跄跄走去厕所，胃里的酒吐了个一干二净，申子旬坐在凉凉的瓷砖地上发呆，以往这个时候小孩该一边急得跳脚，一边递水来让他漱口……
仍旧不能习惯没有苍睿在身边，只是现在申子旬已经冷静不再慌乱。
缓过劲来洗了个澡，桌上剩了半瓶红酒，申子旬随手拿过，去厨房全尽数倒进水池里，然后吃了药爬床，在酒精的作用下连日来第一次顺利进入梦乡。
申子旬做了一个梦，他站在起点，四面八方都是路，却没有一条看得见尽头。有人叫他走，快选，申子旬茫然得要命，走什么选什么？他就站在原地不行么？催促的声音一刻不停，冷汗刷刷地往外冒，他却被逼得身体僵硬连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颤颤巍巍抬脚迈出一步，还没踩实眼前就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他和苍睿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躲藏，看不清嘴脸的人都在说他们是恶心的同性恋，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孩，惨白的面色吓得申子旬收回脚倒退一步，这一脚一下子踏进纯白的殿堂，小孩西装革履地站在他面前，整了整领结跟他说老师我要结婚了，申子旬下意识有点高兴，却见苍睿笑着伸手迁出了一位穿婚纱的姑娘，然后周围的一切迅速崩塌，他掉进不知名的漩涡，只能远远看着苍睿和那个姑娘交换戒指相互宣誓。
不……不要这样……不——！
惊醒。
坐在床上喘了三五秒申子旬才意识到这是个梦，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时间是四点，申子旬脱力一般又躺下去，手臂遮了眼睛，片刻之后枕头渐渐湿濡，黑漆漆的房间里偶尔传出申子旬无法压抑的啜泣呜咽。
又过了几天苍睿开始发短信来，汇报了去当兵的决定，分手不分手再没提，委婉的表示想见面，申子旬一开始没有回，小孩的短信频繁起来，最后近乎恳求，老师你别吓我，我不想怎么样，你让我知道你没事就行。
申子旬到底没能狠心彻底不理，回了个我很好不用担心，小孩再回了什么申子旬没敢看，手机关了机，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找工作上。
日子还是要过，等待消息的同时申子旬开始慢慢收拾家，闲置不用的，大多都是苍睿的东西，最显眼的是客厅电视机旁边的游戏机，还有散乱在茶几上的手柄。从衣柜顶上翻出盒子来原封不动装回去，申子旬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再收拾过去，小孩的耳机，小孩的衣服，小孩当宝贝一样从麦当劳吃回来的玩具……
每一样都和苍睿脱不了干系，申子旬这时候明白了，他没有办法像上次那样干脆利索地把苍睿的东西扔掉，就像是抹杀否定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申子旬根本做不到。今天之前他都还在咨询中介准备卖房，现在，他想留一点点念想，留一点点后路，只有这个房子，大概算是最后的羁绊了。
申子旬度日如年，苍睿也数着指头盼暑假过得再慢一点，从军的前一天苍睿给申子旬发了短信，希望走之前还能再见一面，申子旬看了眼除了基本家具以外干干净净的屋子，盯着那条短信良久，闭了闭眼动手删掉。
第二天苍睿准备出发的同时，申子旬将小心翼翼打包好的东西搬去地下室封存，看了看时间差不多，申子旬拿着旅行箱坐上去B市的车，扔掉手机卡连再见都没跟苍睿说。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申子旬不知道的是，苍睿因为太担心他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岑沐，岑沐说得不多，只告诉他申子旬暂时还好，但是不希望苍睿再出现在申子旬面前，岑沐说你要走两年，他总要习惯，已经习惯了这么久，就不要再全部重来一次了，这也是苍睿始终没有去找申子旬的原因。
申子旬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回应苍睿别提多难受，秦冶再三催促，苍睿不得不恋恋不舍上了车。汽车发动绝尘而去，苍睿接到了岑沐发来的一段语音，有些莫名点开听了，语音里是申子旬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哑，却毫无犹疑，“我不喜欢苍睿，我爱他，爱得无药可救。”
苍睿呆了半晌眼眶湿润，死死攥了手机贴近心口。
申子旬，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