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
小孩很困惑，那一瞬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不解，质问，最多的是近乎绝望的痛苦。
申子旬眼睁睁看着曾经亮色的眼眸渐渐黯淡，然后熄灭，脑子里已然在疯狂地叫嚣，你别信！这句才是骗你的！！申子旬甚至觉得，如果小孩再求他，他一定会心软一定会立刻妥协。
但是苍睿什么都没有做。
申子旬以为小孩会像上一次那样要闹脾气或者耍无懒，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和伤害，大概也让苍睿学会了接受和成长，苍睿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等到什么东西被磨光耗尽，转身默默打开房门，彻底消失在申子旬的视线里。
然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申子旬眼前只有苍睿失魂落魄的背影，屋子里像死一般沉寂，静到让人无法忍耐，申子旬将皮质的沙发抠得烂糟糟一塌糊涂，觉得随着苍睿的离去，心口也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大块，好像什么都没剩下，生疼……
两人那天便断了联系。
苍睿回家消沉了好一阵子，最开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任谁来劝都没用，秦爹说他没出息不成样子，不痛快不如打一场来得直接。秦妈过来送吃的，告诉他想谈谈随时都可以。秦天一没在家，秦地一都偷偷冒头做鬼脸哄他开心，苍睿一概不理，愣是憋了三天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才出来狼吞虎咽吃了一通。
那天晚上秦天一回来了，看他还要把自己关起来，敲了敲门跟进去，苍睿没开灯他也不开，走过去没说话只是给苍睿递了根烟，苍睿接过点了，秦天一在他身边坐下，两人就黑灯瞎火的默默抽烟。
黑暗里只有两点火星明明灭灭，半晌秦天一都屁股坐麻了，准备站起来出去，苍睿才开了口，“天一哥，你劝劝我，我过不去，太难了……”
秦天一调整了一个坐姿，示意苍睿他在听，苍睿决定从最疼的地方说起，“他说分手，他说他不喜欢我，以前都是骗我的，他只跟我玩玩而已。”
委屈得连秦天一都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毛，苍睿别别扭扭偏头躲开，秦天一灭了手里烧到尽头的烟，“他说你就信？”
“我现在不信了……但是，我不明白……天一哥你说他怎么那么狠心，哪里最软他就得哪儿扎，真的，真他妈的疼，我差点就当真了。”
秦天一笑，“你应该换个角度，你看他爱你爱到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怎么样？有没有好受点？”
苍睿撇嘴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却还是想不通，“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分手？我去上学也好当兵也好，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秦天一又点了一根烟，深深吸，眯着眼任由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缓缓吐出烟雾，“你想，我现在读的是医科，起码五年，你呢？就算去当兵，最少是两年，以你家那个的性子，忍得了你两年不再身边？”
苍睿忿忿，“不过就两年而已……”
“两年会有无穷的变数。你自己想想，高二刚转学那会，如果我告诉你，两年后你会为情所困跟这儿死磕，这个人是你的班主任不说，还是个快三十的男人！你信么？”
苍睿哼了个气音，好吧他还真不信，秦天一又道，“所以，谁知道两年后会怎么样？如果两年后突然有个姑娘冒出来，说怀了你的孩子，要和你结婚……别以为黑我不见，你不用瞪我，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根本不可能有！”小孩都吼出来了，秦天一好整以暇，“你跟我急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的申老师脑子里想的只会比这还匪夷所思一百倍。还有什么同性恋啊，世俗啊，你的大好前途啊，这些你考虑过？你听他跟你说起过？他压力大着呢。”
苍睿没话了，这会倒是真觉得不平而且愤怒，“都两年了，要是个女的我们可能早有娃了，他怎么就不信我？”
“噗……”秦天一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差点没乐死，不过确实不怎么担心了，苍睿还有心情口没遮拦，看起来打击也不是那么大啊，“你成年了么？毛长齐了么？他怎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
“我很成熟的！你才毛没长齐！我……我……”苍睿差点要跳脚，秦天一哂笑，“你成熟？你吃他的住他的，他花钱养你近两年，他天天操心你这操心你那，你出点事都没有自己独立解决的能力，你前途未卜连今后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拿什么给他安全感？”
字字见血戳中要害，苍睿动了动唇哑口无言，要说他现在能给申子旬的，除了日常的照顾和陪伴，更深一点还真做不到，苍睿小同学心里骂了一声操，自己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开始思考人生，秦天一准备把时间留给他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补了一句，“你要真想跟他过一辈子，就想想怎么长成可以让他全身心信任的男人，而不是和他甜甜蜜蜜谈个小恋爱的男孩。”
于是苍睿想了一宿没睡，第二天终于做了决定，他不要去上四年军校。两年，当兵就两年，两年后申子旬休想再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翻出他的五指山！
申子旬这里把小孩气走之后就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三餐真的有按时吃，只是顿顿食不知味，他连一分一秒都没办法忍，有时候甚至还有错觉苍睿仍旧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天，突然去学校处理一些事情，申子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因为刚刚领导跟他说，有人跟我举报你私生活不检点啊，你自己看看……
申子旬手中捏着不知道被谁拍到的，他和苍睿举止亲昵的照片，就算领导表示我们也不想闹大，这孩子都毕业了这事儿跟学校也算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辞职吧，申子旬却始终不能安心。厌恶嫌弃还有恶心的眼神根本顾不上，申子旬心里只有庆幸，还好，还好小孩没有受牵连。
一路走回家心情稍微平复，按照习惯收了个信，拿出里面的东西申子旬直接被刺痛了眼睛，还是他和苍睿的照片，被人用正红色的记号笔画得一塌糊涂，写满了各种侮辱的言语，恶心的同性恋，变态娘娘腔，人渣败类居然还为人师表，真可怕你们怎么还不去死？！
还有很多其他的申子旬没敢看，恐慌不已四下张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到底是谁连家庭住址都知道？！苍睿……苍睿呢！！有没有受到影响？！申子旬呼吸急促，彷徨无措把自己激得差点喘不过气，一个踉跄被人扶了一把，是住在楼上的邻居，有点担忧问他没事吧？申子旬连忙把手中的照片藏了，连连摇头慌慌张张回了家。
坐立难安胃开始绞着疼，申子旬努力让自己冷静，又把收到的照片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都是和自己生活轨迹相关的，学校还有他的家，不管拍照的是谁一定不知道秦家。苍睿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定了定神申子旬继续翻看，当看到一句滚出学校滚出社区，申子旬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冲着自己来的，那应该不会对苍睿有任何影响。
到了杯水压惊，申子旬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闭了闭眼眼前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字，像是血一般浓稠，感觉实在太不详……申子旬这会委屈且迷茫，又不是血海深仇，只是同性恋而已，他们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会被如此仇视？
手上一滑杯子到底摔碎了，申子旬捂住疼痛愈演愈烈的胃，决定好好履行他当初答应小孩的承诺，再也不会故意折腾自己，拿出手机申子旬给他唯一可以求救的人打了电话，“岑沐，你能不能来陪我一会？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