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年初二后,大家突然消沉了,应该都在难过吧。剩下的几天里,米格和我一直在我家待着,一遍遍地反复听着朴树的歌,听到最后进入了一种幻觉中,身处的空间,不停地转换着,一会儿是金色的麦田,一会儿是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一会儿是阴暗的森林,听到小溪流过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快成仙了,嗯。

九月来时快中午了吧,我忙把刚才的幻觉告诉她,然后看着她一脸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九月问我们,你们多长时间没吃饭了?然后我就开始回忆最后一顿饭是在哪儿吃的,隐约地好像想不起来了,我问米格说有一天没吃了吧,米格说,一天半。

九月说,这就对了,我看你是饿昏了。

说完,九月跑到厨房翻出来两盒康师傅泡好给我和米格,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九月看着我们,笑。

朴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放着,九月说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听音乐的,什么歌天天听不也得听恶心了啊。米格说,他的歌永远也听不够……再给我泡一袋……

九月笑,说你俩真够可以的,要是没有我,我看你俩能饿死在这儿!说完起身往厨房去。

我的面也吃完了,大喊了一嗓子说,也再给我泡一盒!

撕开包装,撒上料,然后倒进热水,找了本书扣好。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从缝隙里飘了出来,我忙上前去拿,可手被九月狠狠地打了一下,说还没好呢你急什么。

米格看我,笑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摆弄着,突然发现了双喜的名字,于是便弄了条短信发了过去:小样的,干什么呢。年过得怎么样?

不一会,收到回复:你小子吵什么吵,你老师我相亲呢!

米格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灵感。

每每提及小米,米格都深深地叹息,子滕和小米已经在他的心里划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并且久久不能愈合。

不愿再去想小米,她是我们每个人心上的一道伤痕。然而我比他们多一道,因为九月。对九月的思念,已经无可救药,怕是一刻见不到她,都要窒息,于是我开始变得烦躁。米格依然静得像水一样。

不知不觉,又要上学了,我们就这样,浪费掉了我们初中最后一个长假。

进校门就会看到红色的大榜,每个人都榜上有名,我和米格的名字都又重回到第一张大榜上了,在九月的前面,这小丫头是考不过我们俩的。

见到双喜,问他说相亲相得如何,双喜说有门儿。

我拿眼睛瞥他。

初三的课程,除了永刚的化学还有英语的几个单元,所有的科都结束了,匆匆进入了总复习阶段,数学是没完没了的综合练习,语文是初一初二的古文古诗词背默,弄得我们一个个恨不得长出四个脑袋八只爪来。

永刚仍不紧不慢地讲着课,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永刚说,其实当化学老师是最惨的,年年教初三,恶心死人了。酸碱盐已经有很多人听不明白了,于是他们开始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抵抗着化学课,永刚不予理睬,继续按进度完成他的课时。有一次永刚发火了,而且很大,铁的讲桌,被他生生地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坑来,后来校长把他训了,我们也真正见识到了永刚的威力。但永刚平时还是和蔼的,他上课时对我们谈及最多的,还是他的姑娘,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听话比老高家的儿子强多了,老高不生气,让永刚随便说,他说,再好将来也是他家的媳妇。

小沫仍天天神情恍惚地盯着米格看,很让人受不了。

于雷见到我们,总是绕道走,脸色很难看。

包子嘱咐子滕要天天送小米回家,要经常在她身边,子滕点头。

然后日子一天天地飞快地过着,想起了初一的时候学的一个英语短语:Time flies。

经过几场寒流,这个新的春天,终于提起裙摆轻盈地向我们飘来了。我和米格也终于脱掉笨重的羽绒服换上春装,小山坡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顺着山势,流成一条小溪,映着未化开的雪,晶莹,剔透。薄薄的雪层下,有着娇嫩的绿色,米格说,我们的夏天,在复苏。

那天在小山坡,我们亲眼看到子滕和小米在那棵最大的树下相拥,很亲昵的样子。然后我们在一旁放声地笑,大声叫他们的名字,子滕和小米见了,脸红得像个西红柿,我和九月叫着跑过去起哄,跳啊跳啊,踩得地上的雪水飞溅。

当九月站在我和米格的面前提醒我们要送她生日礼物时,我和米格都吓了一跳。

九月大叫:你们两个到底把没把我放在心里呀!

于是周日一上午我和米格在西联跑断了腿,终于买到了心仪的东西给九月,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抱抱熊,在它的脚上我签上了我的名字。而米格买了一幅油画,上面大片大片的绿色,里面有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奔跑着……

我说,这女生过生日就是麻烦,还要送东西。

米格不说话。

我说米格啊,你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过生日时你怎么从来没想着给我买过礼物呢?米格瞪我说,好像你给我买过似的。

我和米格走着,风把我们的头发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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