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告白

最终,祁迹还是喝了那一盅的红枣小米粥,他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难以下咽的一碗粥。每一口都顶着时与安和秦钦各有其意的深邃目光往嘴巴里咽,每一口都如鲠在喉。

他在心里痛骂了秦钦一万遍,也愣是不敢再看一眼时与安的脸色。

愁死人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祁迹喝高了,他趴在桌上哼哼唧唧找不着北。

姚总虽然没醉,但也喝得尽兴了,他看了一眼烂醉的祁迹,后知后觉地起了点难得的良心。

“祁导这……”

“没事,我带他回去。”时与安站起身来,走到祁迹身边,手臂环过祁迹的胳膊下方,一把将祁迹撑起来。

“好好,那时医生辛苦你了,安全把祁导带到家啊。”姚总有点担忧。

“放心。”时与安朝姚总点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秦钦的声音传来。

时与安看了一眼目光黏在祁迹身上的秦钦,紧了紧扶住祁迹身体的手。

“不必,我一个人足够。”

他转身带祁迹朝包厢外外走,只听身后秦钦隐忍的声音传来:“他喝醉了喜欢喝蜂蜜水,温的,有的话给他泡点吧。”

时与安一顿,强压过内心异样的感觉,继续带着祁迹往外走,没有再回答秦钦。

一切是如此的似曾相识,祁迹被时与安架了一路,最后小心翼翼地被放进了副驾驶。

这回时与安没有打算纠结的意思了,他一脚油门出去带着祁迹就往自己家开。

一把将祁迹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后,时与安才算站直身体松了一口气。

祁迹喝醉了太磨人了,跟八爪鱼似的黏在他的身上,电梯里的时候遇见了一对年轻小姑娘,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像是原地写完了一部开向城市边缘的小说。

至于为什么这次是把祁迹扔进沙发里而不是床上,时与安耳朵尖红红地去烧水了。

他打开热水键之后想起了秦钦说的话,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秦钦比他了解祁迹太多。

他的脑子里纷纷乱乱,只能深吸一口气先将情绪尽数压下。

时与安在找蜂蜜罐的时候,祁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时与安被动静惊地回头,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祁迹猛地站起来,接着捂着嘴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乱窜。

时与安急忙从岛台后头出来问道:“找什么?卫生间吗?这边。”

他扶着祁迹迅速往卫生间走,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时与安将祁迹扶到马桶边,祁迹瞬间对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没事吧。”时与安一边轻拍祁迹的背一边问。

祁迹没回答,但……

这人的偶像包袱又准时上班了,吐得都快撅过去了,竟然还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时与安。

时与安:“?”

“……脏……出去。”祁迹抽了个吐的间隙解释道。

时与安哭笑不得,但为了照顾祁迹那倔强的自尊心,只好依言出去。

“我就在门口等你。”

祁迹吐了有十分钟,之后时与安听见了冲马桶的声音,时与安猜测着祁迹的动线,这会儿应该是到了洗漱台前,刷刷刷开始放水洗脸冲嘴巴,过了会水停了,接着就是悄无声息死一般的静默。

时与安又耐心等了有十分钟,祁迹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时与安拿着新晾好的毛巾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了。”

祁迹难得如此失态,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丑态百出,颜面尽失,当下十分没脸见人。

他吐完舒服了也清醒了不少,但越清醒越觉得丢脸。

他恹恹地从时与安手里接过热毛巾,一把砸在了脸上,十分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时与安。

时与安笑着拿起他脸上的毛巾帮他仔仔细细擦了擦脸,笑着问:“干嘛呢?”

“没脸见你了,太糗了。”祁迹委屈巴巴。

“就因为在我面前吐了?”时与安好笑。

祁迹一听,更想哭了,独自走到沙发上一头栽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不动了。

时与安跟着祁迹走到沙发边,觉得祁迹实在是可爱,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秃噜了一把毛。

祁迹心烦地一把拍开时与安的手。

下一秒祁迹感到身前的人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时与安的脚步走远了。

不是这怎么个意思?

不就打了一下你的手么?

生气了?

被我气跑了?

祁迹一着急,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一把从沙发上爬起来,结果起身刚好看到了正从卧室里拿着什么东西走出来的时与安。

时与安见到祁迹坐起来了,很惊讶:“起来了?我以为你得再闷一会儿呢”。

祁迹本来以为时与安被他气跑了,如今看他没事儿人一样又回来了,知道刚是自己心急想多了,重新气闷地瘫回了沙发。

时与安在祁迹面前坐下,看着祁迹,伸手帮他把被秃噜乱了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清醒了吗?”时与安问。

“嗯,清醒了。”祁迹无力点头。

“如果清醒了,能听我说些话吗?”时与安望着祁迹。

祁迹无精打采,不知道时与安想要跟他说什么,只恹恹地继续点点头。

“那次在天台上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时与安很直白,没有任何的铺垫。

祁迹抬头,原来是要说这个事儿啊,说到这事儿我可就不困了啊。

他起身坐好,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那种醉酒的眩晕感又有点袭来。

“你问我那些过去值不值得我推开你。我想,我不愿意继续沉浸在过去的怪圈当中,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换而言之,祁迹,我很喜欢你。”时与安深深看着祁迹,眼里只装下一个他。

“我曾经自卑、不安、怯懦,竖起厚厚的心防抵御一切外来的关心与爱意,我以为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但其实这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爱我的人。”

“好在你出现了,你热情、主动、善良,横冲直撞地就这么闯进了我的心里,一开始我的潜意识试图抵挡,但很快溃不成军。”

“我常常会幻想,你就像一朵玫瑰长在了荒芜的心原间,用尽全力一点点滋润一点点填补我心里的沟沟壑壑。”

“所以你对我而言,是我残缺的生命里最美好的奇迹。”

时与安很少一次性讲那么多话,这或许是他最毫无保留最坦诚的一次。这个人总是习惯隐藏,把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里,日夜与他那些过去摩擦生茧,痛苦不堪。可这一次,他没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包括真心,也包括退路。

“但是我也知道,这份奇迹也需要被呵护、被珍视。”时与安低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唐晓声跟我说过,在你我的这份感情当中我们始终是不对等的,你一味付出,我却无动于衷。我好像一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带给我的一切。”

“在这一点上,我甚至不如秦钦,他了解你,他知道你对什么过敏,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而我呢,我没有想过主动了解你一点。”

“所以,我想我根本还配不上你带给我的一切。”

祁迹前面听着时与安的告白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美滋滋的,内心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时与安画风一转,却像是打起了退堂鼓,把祁迹直接从飘飘欲仙的天上拉回了人间。

“你……什么意思?”祁迹急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心想你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要跟我掰啊!

“我的意思是……”时与安沉默了一会,接着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祁迹的双眼道:“我知道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你,但是我可以努力改,努力多了解你一点多靠近你一点。”

“换而言之,祁迹,我想追你,可以吗?”

祁迹此刻的内心可谓是大起大落又大起,心想时与安你干脆搞死我算了也好过这么吓我。

下一秒,他身体前倾靠近了时与安,伸出一只手绕过时与安的身子,从时与安身后握住他拿着东西的手,轻声贴在时与安的耳边问道:“时与安,你背后藏着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带着时与安的手来到身前。

是一串手链,手链上坠着一颗含苞待放的玫瑰。

时与安无奈地轻声笑了:“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有啊。”祁迹凑上去仔仔细细打量着时与安握在手中的玫瑰。

“呀,它是不是能转变形态?”

祁迹像是完全被手链吸引了注意力,时与安无法,只好拿过祁迹的手,把手链珍重地套在了祁迹的手腕处。

“嗯,玫瑰可以被打开。”时与安边说边拿手转动了玫瑰下方一个小小的按钮。

祁迹被惊奇到了,拿手在小按钮上来来回回拨了好几次,乐此不疲,最后被时与安强行握住了还在作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掰过祁迹歪着打量手链的脑袋。

“可以吗?”

祁迹没直面回答,只笑意灿烂地望着面前的时与安。

“时与安。”

“嗯?”

“我们做一个约定吧。”

“好。”

祁迹抬起手链,另一只手将玫瑰拨回了花骨朵的状态。

他对时与安说:“到玫瑰盛开的那一天,我们就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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