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洛青主动带着小郡主落水,一则是给小郡主个教训吓唬一下她;二则刚刚身体不对劲,所以提前下来泡一泡。

他本来觉得身体已经好了,狗系统大概是吓唬他,变成药人后遗症也许没这么严重。

结果,他低估了,这不仅严重,还大有问题。

他来参加宴会前,为了防止变身,提前泡了药浴,但狗系统也没告诉他,月圆之夜还会提前恢复身形,泡了等于没泡。

洛青在身体变化前,整个埋入水中,好在黑漆漆的池塘里,瞧不出他此刻身体的任何变化。

木桥离水面并不高,滕姑娘已经低头探出身打算把洛青拉上来,结果她手伸了半天,本来大公主已经打算上来,突然嗖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甚至还往下埋了埋:“公主?”

洛青故作不在意:“咳,我觉得这会儿有点热,我再泡泡。”

滕姑娘有点担心,劝道:“公主,宴会快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怕那位小郡主会乱说话,到时候诋毁公主名誉怎么办?

洛青对于这点不担心,长公主不会允许,即使小郡主真的要说什么也会给他兜底。

再说了,名声即使损失点也比直接暴露他是个男子更危险了。

后者可是直接要命的。

洛青在水里泡着,单手托着下巴望着水莲花做沉思状:“我觉得……今晚夜色很美,要不你回去给我找件披风,我再游一会儿。”

滕姑娘怔住:“可、可……”

洛青挥挥手:“去吧,我会泅水,再不然,影十六影十七也在暗处,我一挥手他们就过来了。”

滕姑娘想想也是,公主不上来是不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衣服湿透了?想到这,滕姑娘没再犹豫,立刻小跑着去找披风去了。

另一边暗处,影十六影十七对视一眼:“大公主怎么还泡水里?我们要过去瞧瞧吗?”

影十六想着公主之前的吩咐:“再等等。”

影十七:“行吧,公主还能泅水,看来是兴致来了,想玩水。”但大晚上的,这癖好还真够特别的。

洛青等人走了却是心急,想着等下披风裹着会不会不明显了?但他泡了药浴后骨头缩小的形态与如今差距不小。

即使天黑,打眼一看比之前高了大半个头,这……要不装腿伤了,让人抬着走?

洛青最后拍板就按照这个办法的时候,突然浑身一凉,原先的燥热彻底褪去,不仅如此,身体也重新恢复,全身的骨头缩小到平时的状态。

洛青:??玩他呢?

洛青:【狗系统,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变一会儿不变的?】

系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装死,半天没吭声。

洛青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再变回来松口气,兴许这会儿药效又上来了呢?

就在洛青打算爬上来时,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太久,他刚蹬腿儿,小腿肚抽了一下:卧槽,天要绝他,腿抽筋了!

洛青立刻挥手打手势:影十六,救命!

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从木桥上飞下来,几乎是同时,一条手臂往下一探,捞着他的手臂往怀里一揽,脚尖一点踩着水面就上了岸。

对方动作太快,洛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踩在地面上。

赶紧像是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等腿抽筋的那个劲儿过去,才松口气。

头上兜头罩下来一个披风,他皱眉,扒拉几下,抬眼瞧清楚救他的人是谁:“是你啊,不是撂摊子不干了吗?”

裴洵戴着面具站在那里没理他。

洛青也说不清为什么单凭一个身形就瞧出来是他,也不逗他了,默默把披风系在身上。

不远处影十六影十七本来已经要飞过去,发现主上,才停了下来。

影十七探头探脑:“我们不过去吗?”

影十六瞥他一眼:“主上在那里,还用得着我们保护?”

影十七挠挠头:“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现在怎么办?”

影十六想了想,瞧着主上像是有话要说,披风既然已经有了,指了指滕姑娘的方向:“我们去找滕姑娘。”

公主不用保护了,那就先去护着另一个。

影十七看看楼主又看了看影十六,决定听兄弟的,这些年的经验之谈,总没错。

洛青系好披风,这才提了下脚下的草丛:“咳,时间不早了,我回……”洛青这个词还没说完,只觉得胸口再次涌上一股不适,他没忍住猛地弯腰。

裴洵不知道要怎么和洛青相处,对方并不是他之前怀疑的人,但责任使然他最终还是打算过来完成任务。

但真的见到人却又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他,刚想喊影十六二人送人回去,眼前的人就出了事。

裴洵在洛青整个人摔在地上时将人捞起来:“怎么了?宴席上有人给你下药了?”

说罢就抓着洛青的手腕给他诊脉。

洛青意识恢复了些,哪里敢让他这时候诊脉,万一再次变化,分分钟暴露。

洛青手臂往后一躲,勉强稳住身形:“不、不必,我没中毒,只是老毛病犯了。”

裴洵意识到洛青的躲闪,手指一蜷收了回来,没继续上前。

他皱着眉瞧着洛青,明显对方不对劲,他之前并未听说过大公主有隐疾,还是这么要命的,甚至呼吸声很重,很像是……

裴洵发现自己越想越不对,偏过头干脆不去看洛青。

洛青这边本来还想撑着,等离开出了长公主就好了,但身体的不适几乎是转瞬间发生的,几个呼吸间,洛青再也撑不住,猛地上前,死死攥住裴洵的手臂才没狼狈直接腿软摔在地上。

裴洵想把人推开,但手臂接触到对方不正常的体温,神色微变:“你……”

他刚想说什么,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有人过来了。

洛青脸色也变了变,如果是之前他肯定选择赶紧让裴洵离开,但刚刚水中的变化加上此刻相同的预兆,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祥预感。

在裴洵面前可能暴露与众人面前暴露间,他咬牙选了后者:“带我去隐蔽处,不要让他们发现。”

一句话他说出来很是艰难,尤其是嗓子间像是着了火,不仅是脸,全身都开始冒火。

裴洵眉头越皱越紧,低头对上洛青披风下只露出的半张脸,最终还是将人用披风裹紧,直接揽着腰,几个纵身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但今晚上长公主府是宴会,来来回回府里到处都是下人,裴洵按照洛青的吩咐专门往人少的地方去。

最终落在一处荒废很久的偏院,把人带到院中,这才低头看向一路上垂着头没说过一个字的洛青。

如若不是对方呼吸一重一浅,他都怀疑洛青已经晕了。

洛青指了指其中一间房间:“把我放到里面,你先离开吧。”

好在撑到现在身体还没变化,但等会儿就不知道了。

不行他就在这里睡到过了午夜子时,指不定到时候药性就过了。

裴洵低头确定他话里真假,最后还是按照洛青的吩咐,把人放到其中一间房间。

只是裴洵这边刚揽着人的腰带着到了破败的屏风后,黑夜里目光扫见床榻却是皱眉,外面灰扑扑落了厚厚一层灰,但这床榻却异常干净。

还没等裴洵想清楚,外面突然传来很轻微的声响。

裴洵耳朵动了动,低头:“有人来了。”顿了下,“朝着这房间来了。”

洛青暗骂一声点背,这地方压根没遮挡的地方,他干脆指了指床下面:“我躲那里,你躲房梁。”

但显然来不及,脚步声已经到了门边,裴洵干脆低声说了句得罪了,直接捞起洛青,哧溜一下滑进床底,同时,有人进来后重重关上门,一道男声压低响起:“你疯了?怎么这时候过来?”

洛青没想到裴洵会跟她一起躲在床下,好在对方还知道有别,他躲在最里面贴着墙,离洛青之间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洛青松口气的同时,只希望这时候不要变身才好。

到时候身形改变,他想装傻都不可能了。

但很快洛青的注意力被外面的男声吸引,皱眉:盛驸马那狗贼?

那来的另外一个是谁?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吧?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一道温顺却又带着哽咽的女声响起,温柔似水轻声细语,又带了些莫名的酥麻,仿佛一听半边身子都麻了:“三郎,是我不好,我也是没办法了……”

原本急躁的男声平和不少:“发生什么事了?先前不是说好最近别见面吗?怎么还哭了,是谁给你委屈了?”

女声愈发低媚:“是临河滕氏又来人了,让我们不要想着毁约。还知道长公主要选世子妃,问我怎么回事,说了一些威胁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找三郎……”

盛驸马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都说了让他们等,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急躁不悦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温润的模样。

洛青黑暗里翻了个白眼:狗东西。

滕氏小娘子又低声啜泣起来,但又不似寻常的嚎啕,而是是是而非的嗓音,带着勾人的意味,听得洛青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一对狗男女。

果然,盛驸马声音又柔和几个度,带着安抚轻哄:“别担心了,都是小事。我早就安排妥当,长公主想选世子妃压根不可能,更何况,今晚还出了点岔子,等我让人将消息传得更盛。事关镇国公府大公子,到时候闹开,长公主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办宴会。”

“可如果下次再来一次,临河那边狗急跳墙,会不会将我们说出来?”滕娘子关心的是这个,她好不容易得到如今的好日子,她不想失去。

更何况,如今长公主府的盛世子是她的亲骨肉,等世子彻底掌了权,她也不用这般隐忍藏着掖着。

所以想挡她富贵路的人,都该死。

盛驸马皱眉:“我已经派人去临河安抚,短时间内他们不敢,一旦真的有异心,来京途中就会……”话没说出来,但意味明显。

杀人灭口。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盛驸马不想走这一步棋。

变数太多,容易出事。

滕氏女就是一个,好在从大公主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对方应该并没从滕氏女口中知道什么。

滕娘子像是放了心,声音也愈发轻柔:“那就好,三郎不知,他们突然涌进院子,吓得妾身不轻,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三郎了。”

“不怕,等……长公主府落入我的手中,到时候欺辱过你的,我都不会放过。”盛驸马恨恨出声,想到自己以后会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为此再多的隐忍,也是值得的。

滕娘子轻声细语:“还是三郎对妾身最是贴心,只希望到时候三郎大权在握,莫要负了妾身。”

盛驸马:“自然不会。”

洛青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听着屏风外两人你侬我侬互诉衷肠,只觉得反胃。

两人并未提及任何有关盛世子的事,但从对话洛青确定自己先前的猜测都是真的。

这一对狗男女早就勾搭在一起,这没人的偏院,之所以床榻这么干净,两人过往不会都在这里偷情吧?

想到这,洛青觉得自己躺着的地面也脏了。

洛青想让二人赶紧滚蛋,但偏偏两人很久见一次,亲昵耳鬓厮磨说着情话。

要不是时间不对,洛青真怕两人会在他和裴洵头顶来一段现场。

想到那场景,洛青头皮都麻了。

好在盛驸马顾忌着今晚是赏花宴,是为了世子妃专程举办的,也担心长公主寻不到人会怀疑,又安抚几句,这才先一步离开。

没多久,滕娘子也整理一番妆容离开。

等二人的脚步声彻底没了,洛青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他这边刚喘口气,身体的不适再次袭来。

不知是不是刚刚神经紧绷以至于注意力没在毒发上,这会儿反而比之前更有毁天灭地之势,洛青没忍住猛地趴在地上,疼痛让他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紧咬的齿缝没来得及压制住溢出的一声痛呼。

黑暗里裴洵一开始只觉得洛青不对劲,但想着男女有别并未靠近,直到听到声响,才皱眉:“你怎么了?”

洛青预感到不好,猛地出声:“别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身体的骨骼瞬间发生变化,太过熟悉,让他避无可避。

这一幕曾经发生过,还都是在眼前这人面前。

洛青脑子一瞬间空白一片:这特么……也太点背了?

先前他是虞公子,即使乔装打扮也是男子,还能用一句缩骨功来掩饰,但如今再次在裴洵面前大变活人,他想瞒都瞒不住。

不仅大公主男扮女装的秘密瞒不住,甚至虞公子的身份也暴露的彻彻底底。

不可能两个人都同时拥有缩骨功,只要裴洵不傻,都会将大公主与虞公子联系在一起。

裴洵夜能视物,先前因为顾忌着男女有别,视线并未落在洛青身上,而是静静瞧着床底木板。

如今洛青的异样让他不得不看过去,可这一眼却愣住了:“你……”

这一幕何其相似,几乎是转瞬间的功夫,他眼睁睁瞧着洛青全身的骨骼发生改变,比先前整个骨头大了一圈,那身形怎么瞧怎么熟悉……

洛青在控制不住的时候已经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唯一庆幸的是今个儿参加宴会穿了好几层,最外层比较宽松,即使里衣因为骨骼恢复撑破,好在外面的外袍还能遮挡一二。

洛青甚至还有闲心听了一下旁边人的动静,裴洵一句话没说,但明显沉重不少的呼吸代表着对方也不如表现出的冷静。

全身的骨头恢复后,疼痛感消失大半。

只是浑身的燥热依然存在,但还在可忍受范围内。

洛青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浸泡的药效失灵导致的,他如今只清楚一点:他特么身份暴露了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旁边的裴洵半晌没说一个字,要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声,洛青都以为对方已经不存在了。

洛青想了想也不能一直这么待下去,左右也发现了,干脆一个翻身,从床底滚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只是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干脆磨蹭到桌边,也不管椅子上有没有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

裴洵比他想象的还慢了半分钟出现,四周漆黑,但洛青瞧着一团黑影挡在身前的影子,莫名心虚,干脆捂着胸口哎呦一下:“我怕是要死了。”

裴洵:“……”沉默,依然是诡异的沉默。

洛青默默放下手,示弱不行,只能仰头望天:“咳咳,你都看到了,就没什么话要问的吗?”

好在这次裴洵没再沉默,声音低沉,在黑暗里莫名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我问你会说吗?”

洛青:“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正在说吗?”

裴洵:“我说的是说真话,而不是一次次的哄骗。”

洛青更心虚了:“什么叫哄骗?我哪里说的不是真话了,你可不要冤枉人。”

裴洵似乎笑了一下,但嗓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在笑,听得洛青不安侧了侧身,这厮应该大概可能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吧?

裴洵笑完声音更加没有起伏:“大公主倒是说说看,你说过的话哪句是真的?”

洛青倒是还有点底气:“你说哪句不是真的?”

裴洵皱眉,望着半分没有女子模样的洛青:“你是大公主吗?我怎么不知堂堂公主竟然还是个男子?”就这身形,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女子。

洛青底气更足了:“谁告诉你公主不可能是男的?你不会以为我是别人假冒的大公主吧?那你还真错了,我还真的是正儿八经真的大公主。”

他这话可没假,这身体就是说破了天,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公主。

裴洵倒是意外:“你是真的李洛青?”

洛青双手环胸:“当然了,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必要瞒着噎着了,说起来我生父还与裴王爷你父亲的死有些牵扯。”

洛青之所以敢坦白,也是知晓老异姓王与楚家的关系,裴洵即使知道真相,也绝不可能说出他真实身份。

裴洵听完猛地看去,眸光锐利,他想到一种可能性,却又心生怀疑:“你到底是谁?”

洛青摊开手:“康贵妃是我姨母,当年也是她将我救下来,替换了她所出的真正大公主。”

姨母二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裴洵显然没想到,加上洛青先前的暗示,已经猜到:“你是楚家最后的遗孤?”

洛青嗯了声,表情也随即沉了下来。

坦白是一回事,但想到过去敬阳帝做的那些龌蹉事,想一次忍不住愤怒一次。

他之所以说老异姓王与原身生父有关,不是假的,确有此事。

当年敬阳帝对康贵妃嫡妹求而不得,后因其嫁给定国公楚家嫡次子,对楚家更是生出不喜。

后来定国公功高盖主,更是惹了敬阳帝心生杀意,十八年前,敬阳帝借着中秋宴酒醉后对进宫参加宴席的康氏意图不轨,后被康氏逃脱。

但敬阳帝的心思也昭然若揭,恰逢当时边关告急,他担心恶行暴露,怕定国公府会借机公然带兵离开后造反。

干脆先一步设下陷阱,污蔑定国公通敌叛国,灭了楚家满门,康氏不愿独活,跟随楚家赴死。

敬阳帝在楚家一门行刑途中将康氏换下囚入宫中,康氏本想自缢,却得知怀了遗腹子,决定诞下这仅剩的遗孤。

康贵妃那时候也刚好怀有身孕。

几个月后,康贵妃早产一女,却是死胎。后康氏刚好诞下一子,她知道自己躲不过敬阳帝欺辱,诞下孩子后就自缢而亡。

康贵妃来迟,为了留下亲妹与楚家唯一血脉,将死胎与康氏之子调换,让其男扮女装自己所出的大公主,这一扮,就是十八年。

而当年楚家被污蔑通敌叛国,旁人压根不敢掺和,即使知晓定国公府一门忠烈也不敢站出来。

但老异姓王不一样,他当时刚好在边关,听闻此事匆匆赶回京,却莫名在半路出了意外没了命。

那时候裴洵还年幼,父亲进京途中遇害,甚至连个尸体都没有,他没放弃,一直在想办法查父亲当年死去的真相。

但敬阳帝比他想的还要心狠手辣,七年前还是少年的裴洵差点被谋害惨死,正是出自敬阳帝手笔,为的不过是斩尽杀绝,以绝后患。

不过那时候少年的裴洵命不该绝,被洛青扮演的工具人何竺青所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