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63

柏宴一瞬不瞬地盯着, 抬起脚不由往那个方向走。

周围起了骚动,柏宴只关注洛嘉不经意间的神态和动作。

当回到洛嘉的脸,才如同醍醐灌顶, 停下了脚步。

回溯失败,时间回廊坍塌, 宋恩霖根本没重生的机会。

而这个后果是他亲手造成的,眼前的人哪怕再像,那都只是像。

谁都不可能是那个人,他难道也想卑劣地找替身吗。

这个认知, 让柏宴彻底清醒,他收回视线,从容地捡起地上的演讲稿。

只是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柏宴的手在发颤。

后面的同学看不清,但前排不少同学窸窸窣窣地讨论着柏宴到底在看谁。

那个方向的人太多了, 是谁都有可能。

洛嘉也是发现这点,才松弛下来。

这世上有种错觉, 觉得他在看你。

也不知道谁能让柏宴露出这样, 洛嘉说不清, 就是他的心揪了下的神情。

洛嘉往后张望。

忽然发现站在他斜后方,隔着几个人悠闲的周云滇。

周云滇见他回头,摆了摆手。

周云滇以前打工得太猛,到大学后就恨不得把以前失去的都补回来。

他愿称之为报复性睡懒觉。

等他醒来寝室的人都走光了,他去教室报了道,猜洛嘉在这里就过来看个热闹。

他们这边吵吵闹闹,讲台旁有个学生会干部询问台上的柏宴。

柏宴表示没事, 其实前后也就几十秒时间,在他演讲的瞬间下方就安静了。

柏宴的心情短暂地被激活后, 再度浸于表象下。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同学们忘了。

柏宴的演讲时间不长,也没人在意他说的内容,那都是学生会提前准备好的稿子,等他念完爆发的欢呼声都快冲破礼堂天花板了。

柏宴下了台后原本打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又被几位客座教授叫住。

柏宴不想看到那个与宋恩霖神态相似的人,那就像是一束不自知而野蛮生长的罂粟花,摇曳着不知名的香气,只凭姿态也能让人精神产生依赖的毒药。

之后是副校长的简短发言,预祝同学们大学四年青春圆满,不负人生。

也不晓得哪个同学喊了声:“那我们可以谈恋爱了吗?”

这一看就是在高中被憋坏了,就等大学释放激情的同学。

副校长是位穿着中式旗袍的优雅老奶奶,她扫了一圈也找不到喊的人。

但她自己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哪里不知道这个年纪就是对恋爱无限憧憬,也是最朝气蓬勃的时候。

她没好气道:“你们都成年人了,就是副校长也管不着你们自由恋爱啊!”

“哈哈哈哈,大家听到没,这叫奉旨恋爱!”

副校长被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说的又怒又笑:“学无止境,可不能落下学业啊!”

新生开学典礼就是在这种欢乐气氛中结束的。

从最后几排同学开始陆续退场,等轮到洛嘉他们还要好些时候。

艾琼听到周围还有不少讨论柏宴的。

以前高中她就习惯这种场面。

到大学只是他们宴哥的影响力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听学生会的说,今年南清大学的分数线又高了不少。

报考的人比往年多了,她有理由怀疑与他们宴哥有关。

艾琼得意道:“你们说,宴哥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老同学来捧场,太感动了是吧。

室友笑她:“柏神和你那么多年同学,看你干嘛,不腻吗?”

艾琼不爽了:“我怎么也算元气少女哪里不值得看,不看我,那就是看洛嘉嘉。”

从叠词也能看出,艾琼对洛嘉的好感度非常高,谁让洛嘉与她偶像那么像。

洛嘉忙否认,这可不兴开玩笑啊:“与我无关,柏神都不知道我是谁。”

艾琼奇怪道:“但你们不是室友吗?”

其他姑娘也看过来,加飞信的时候,她们就讨论过最近被火爆讨论的519寝室,结合洛嘉休学的身份,基本上就对上号了。

洛嘉理所当然道:“室友也不一定需要认识啊。”

柏宴不会记占用他脑资源,无关紧要的路人。

这时候集合在大礼堂的学生老师陆续离开,艾琼眼尖地发现刚和教授聊完也要离开的柏宴。

不等洛嘉阻止,艾琼挥挥手,喊了声:“宴哥!”

柏宴看到他们,瞬间蹙起眉头。

洛嘉再看过去那一闪而逝的烦躁神情就消失了,也许是错觉吧?

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相迎。

就像曾经遇到的那些拙劣模仿者一样,他怎么可能对赝品有任何多余情绪。

“你们还没走?”

“人太多了,打算慢慢回去。”

艾琼想到昨晚的插曲,有点担心柏宴的状态。

不过看起来还是她熟悉的样子,才笑着说:“宴哥,介绍下,这是我刚认识的大一新生,叫洛嘉,名字是不是简单还好听啊?”

洛嘉这个名字,好像是新来的室友,原来就是他。

他名字里就有个嘉字,社交软件取那样的昵称就很正常。

柏宴没回艾琼的话,瞥了眼:“寝室是519?”

洛嘉腼腆地笑了下:“没错,柏学长,昨天我们还联系过。”

“住寝还习惯吗?”

“挺好的。”

两人的态度都很疏离。

洛嘉的内心还有点小纠结。

原本他们可是平级,现在居然要喊学长,他真是亏大发了!

要心平气和,待会去买杯加满糖的芋圆奶昔,初春时节没有什么是一杯甜饮不能解决的。

艾琼没想到宴哥真不认识,这样盘靓条顺的大美人,他们宴哥就是能做到视而不见。

柏宴看不出洛嘉身上有丝毫模仿痕迹,他的所有神态都是自然产生的。

柏宴一时间没说话,洛嘉也没开口。

两人间的气氛凝结了几秒,陌生人经常会有这种词穷的尴尬瞬间。

但现在并非词穷,柏宴略带审视的目光看洛嘉,沉静而幽深。

有瞬间,洛嘉就像在猛兽的利爪下无处藏匿的小动物,只能四处乱窜。

洛嘉有些紧张了。

不是吧,总不能面目全非都认得出来吧。

洛嘉可不是被吓大的,他以前都敢撩虎须,何况现在。

他大着胆子询问:“学长是觉得我脸上有什么?”

柏宴收回目光,淡淡的语气:“美术社最近要画人像画,正在找模特,我看你挺合适。”

柏宴偶尔会去美术社,最近也的确在找人像模特,并不是随口胡诌,他仔细看洛嘉的身材五官合情合理。

洛嘉又想起高中时,那堂美术课。

他还没机会看到柏宴的画,啊,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我没办法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学长就饶了我吧!”

他婉拒当模特,这时一杯温凉的奶茶贴到洛嘉脸上,不知何时后方来了个人。

洛嘉惊了下,回头就见周云滇笑望着他。

“周云滇,你别突然出现吓人好吗。”

“看你太久没出来,就过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

“刚聊到美术社,随便闲聊。”

周云滇没在礼堂待太久,看洛嘉之前舔了舔唇,以为他口干,就去买饮料了。

柏宴看到周云滇,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他与来人这些年龃龉不少,但也很少在公共场合剑拔弩张。

柏宴不会轻易挑衅他人,也没谁值得他大动肝火。

他只是当做没看到来人,不想多费口舌。反之,周云滇也是对这位眼高于顶的家伙能无视就无视。

“那你与柏少聊完了吗?”

洛嘉眼皮一跳,为什么你先问我,不该先问柏宴吗。

艾琼早就和室友逃得远远的,主角攻受好像只要相遇,就会产生与众不同的化学反应,反正洛嘉觉得自己这儿会有点心惊肉跳的。

“聊完了。”洛嘉匆匆扫了眼柏宴。

大佬讳莫如深,但也没反对,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

“那我们走吧。”周云滇心情不错,一手很自然搭在洛嘉肩膀,“你不是还差点生活物品吗,我知道这附近哪家超市性价比最高,带你去。”

洛嘉的确需要,但他不得不在意这两位的情况。

主角攻受之间好像不是他猜测的柏拉图。

柏宴对假男友很好,对真男友怎么可能是这种近乎无情的态度?

洛嘉若有所思地与他们告别,就随着周云滇离开。

柏宴扫了眼洛嘉肩上的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邢潞做完美容回家时,发现车库里多了辆蓝灰色轿跑。

柏宴目前住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套公寓里,很少回家里。

她问佣人柏宴在哪里,听到是阁楼画室,她的表情有些糟糕。

柏家原本没画室,柏宴技能多,画画不过是闲暇的乐趣罢了。自从宋恩霖的葬礼结束后,他平时还是老样子,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来这里。

打开画室,里面挂着许多画,但每一幅上面都盖着白布。

白布下面是宋恩霖所有表情、神态的素描。

柏宴在感觉某种法则让他快忘记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提醒自己那人真正的模样。

也是不断画下宋恩霖的所有神态,他才能记得如此清晰。

洛嘉不仅是昵称,还拥有几乎完全复刻的神态,杀伤力是成倍的。

如果不是长相差别太大,差点犯错。

柏宴摩挲着画纸上的笑容。

一句呢喃:“抱歉。”

邢潞没有打扰柏宴,轻轻关上门。

三年了,柏宴的生活依旧像紧密运行的齿轮,他没有颓唐,也没有自暴自弃。

他身边路过形形色色的人,邢潞原先以为,总有一天这些终将成为回忆里的一道伤疤。

以前她总说儿子这么滥情下去,她就要没儿媳了。

一语成谶,如今她连儿子都快没了,柏宴的青春好像永远停止在那年的冬天。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邢潞有些恐惧,恐惧柏宴这静默的状态。

她必须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第二天早上,柏宴下楼与邢潞一起用早餐。

邢潞若无其事地说:“你都二十多了,总单着也不是事,要不要去相亲试试?”

柏宴抬了抬眼,奇怪地看邢潞:“我记得你以前觉得我的感情生活过于丰富,现在这样正好中和一下。”

邢潞知道柏宴的狡辩能力有多强,干脆道:“你就说相不相吧,这次不愿意我可就让你爷爷来亲自操刀,到时候什么人我就没法保证了。”

柏宴颇为头疼,要是让爷爷来那可能会更糟糕。

当年的乔月贻至今都给柏宴留下无法言说的记忆。

【他不喜欢你。】

【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段话就像魔咒。

这些年始终横亘在柏宴心中。

邢潞又劝道:“你看相亲重点是相,不过是见见,不合适你就撤。”

如果不答应,估计他妈真会把老爷子给喊来,老爷子这段时间心脏不太好,可别再受刺激了,柏宴用自己不多的孝心想着。

“三次,三次结束后,无论成功与否,五年内我不想再听到相亲两个字。”

柏宴打算一劳永逸,不过是见三个人,见什么人不是见。

“行,一言为定,但相亲对象你必须都亲眼见过。”

“知道了。”

邢潞立刻打起精神。

只有三次,那人选她可要好好挑选了!

大一正式上课前,要先参加军训,为期一周。

军训分夏训和冬训,由于操场的重新整修,他们直到现在才补上。

在其他年级上专业课时,他们大一正在操场上列方队。

下课时,这些高年级经过操场,还时不时给他们加油打气,惹得新生们越发望梅止渴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信息系一班的同学已经很熟悉了,唯有洛嘉这个晚来的让他们感到陌生。

但洛嘉堪称社牛小达人,聊天时适时插一句,休息期间顺便帮拿个水,偶尔帮同学纠正动作。

哪怕没有这些,谁又能遭得住这样一位清甜系美人清凌凌地望着你。

反正信息一班的同学们表示他们完全抵抗不了,没几天他们就与洛嘉混熟了。

这会儿快到午休,大家边喝水,边抱怨太阳的强光线。

他们一开始还庆幸,比起酷热的夏天,当然是这种快到春天的季节更适合军训。哪想到天公不作美,这几天万里无云,气温回升了不少。

“我太天真了,光以为这个月份军训肯定晒不黑。”

“哇,洛嘉你为什么这么白?你涂什么防晒霜的,快安利给我!”

洛嘉报了个牌子,是苏暖放行李箱的。

他其实不抹也晒不黑,不过不能浪费小姨的心意。

“不对啊,我用的也是这个牌子,这就是同伞不同柄的意思吗!”

“人家是天生丽质,你们是多想不开要和洛美人去比晒不晒啊!”

“你们有没发现操场边,好像有人在偷拍!”

“不是每学期都有吗,要评选校花校草,就喜欢拍这种军训时素颜朝天的照片!”

“啊啊啊他们摄影社的有毒吧,为什么要拍这种没有滤镜没有化妆的照片!”

“校草有什么好评的,有柏神在别人都是渣渣!”

“柏宴是城草好吗,咱这片区域可是大学城,校草就是咱们内部的!”

“你们都别聊了,没看教官看过来了吗,不是说海军教官没那么严吗,我觉得我被忽悠了!”

南清大学的军训一般是看海陆空的部队哪个部队有空闲,然后借调一支过来。

听说陆战队最严格,柏宴他们那届就是陆军,据说严厉到那届光是中暑晕倒的就有好几个。

吃完军训时午餐后,有一小时时间,不少同学直接留在操场或是食堂休息。

洛嘉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他打算在宿舍洗个澡,这会儿两个室友还在外面用饭,他拿着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哪想到,刚洗了一半,头发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突然停水了。

洛嘉又按了按洗手台,不是吧,咱就不能等个几分钟再停吗。

洛嘉只能随便套了件长袖T恤,来到宿舍床下面,拔了在充电的手机。

他打开班级大群,才看到上午刚刚发布男生寝室的停水通知。

这下麻烦了,洛嘉之前在外面晒着太阳还不觉得冷,现在在寝室,没了阳光的初春凉气席卷而来。

洛嘉打了个喷嚏,准备着洗浴用品,他打算去离学校最近的宾馆开个房间洗。

顶着满头泡沫和浓浓洗浴液味道的头他是受不了的。

离休息结束还有半小时,是时候展现我百米冲刺的爆发力了!

柏宴趁着中午,回来拿锁在抽屉里的部分工作室的资料,宿舍差不多就相当于柏宴的储物空间。

他一打开门,原本以为寝室没人,哪想到差点与迎面的某个奇怪生物撞上。

柏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什么鬼?

还好柏宴反应快,及时将这只海藻生物推开。

生物的头发湿淋淋,乱糟糟的。

发丝下方还在地这水,正端着一盆洗漱用品。

柏宴认出来了:“……洛嘉?”你这是在cos水鬼吗。

上次那么无语,还是上次的时候,那可能要追溯到高中。

洛嘉将刘海往旁边拨开,这才看清来人,哇哦,万年难见的柏宴啊。

“寝室突然停水了,我准备去外面洗。”

洛嘉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柏宴觉得他这模样太糟心了,况且这么湿淋淋的出去稍微冷风一吹就要着凉。

“你就打算这幅模样一路跑过去?”

“嗯啊,我快来不及了!”你能不能让一下啊!

柏宴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与第一次见面,险些精神错乱不同,经过几天的沉淀,柏宴确定自己能够平常心对待。

避开从不是第一选项,那代表着潜意识里的在意。

不在意又何必避,柏宴及时纠正思想误区。前面那么多模仿者他都能瞬间甄别,不可能到了洛嘉这里突然失败,那太荒诞了。

柏宴很确定。

他不会对相似的人悸动。

由于两人面对面,柏宴发现他们更多不同的地方。

洛嘉比宋恩霖高了5.5cm左右,发质也更黑一点,软度相当。五官自是不必说的,那点相似约等于无,因为五官的大幅度改动,将劣势改成了优势,搭配起来反而更协调了。

“别急,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柏宴的说话速度总是不疾不徐的,在紧张的时候也能缓解他人的情绪,“你现在去体育馆的三楼,那里有教工的浴室,你和那边的值班老师说一声,就说我让你去的。”

柏宴有自己的单独卫浴,但他不可能让其他人的气息沾染他的地方。

洛嘉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谢谢学长,你真是帮大忙了!”

那声不情不愿的学长,这会儿才有点真诚的味道。

大佬,你的大腿为什么还是那么好蹭!

洛嘉啊洛嘉,你千万要坚定,杜绝糖衣炮弹,作为任务者可是不能随便觊觎男主的!

是前面八位同事的教训不够唏嘘,还是你做任务时不够跌宕起伏?

洛嘉的情绪很容易感染人,那惊喜的表情也让柏宴露出些微笑意。

哪怕内心非常排斥这个学弟,但柏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性格没有伪装成分,让人厌恶不起来的。

洛嘉出浴室时来不及擦干身体,就直接套上T恤,水印很快就染湿了洛嘉的胸口。

但洛嘉觉得男生打赤膊都挺正常的,根本不在意衣服湿了。

柏宴的眉梢狠狠一跳。

他的目光刷过胸前那樱粉色的地方,它从湿了的T恤中透出来。

柏宴蓦地转开视线。

就像看到什么污染视线的存在。

他本来不需要多言,洛嘉爱露不露,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洛嘉离开的刹那,心底像是被猫爪挠了下,不轻不重的,就是扰人。

柏宴还是礼节性地提醒了一句。

“你穿上外套,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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