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爱情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段从说不清。
前段时间对言惊蛰最失望疲惫的那几天,他真的认真想过,这人到底有什么好?
长相顶多算清秀,身材也平平。内向, 没主见, 逆来顺受, 做了小半辈子的窝囊废和闷葫芦, 偏偏在某些最该分明的问题上犟得离奇。明明服个软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解决的事, 他就是像个睁眼瞎一样, 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梗着脖子逃开。
就如同韩野所说,比言惊蛰优秀的大有人在,只要他想,好上百倍的人他都能谈。
可段从不想。
曾经的段从从没怀疑过言惊蛰对他的感情,他内心深处终究带着人性所不可避免的优越性, 没有细想过,却在潜意识里就认定了言惊蛰不可能不爱他。
他对言惊蛰那么好,是连背叛都能够容忍的好, 说一句言惊蛰人生中所有纯粹的爱与善意都源自于他也不为过, 言惊蛰不可能不爱他。
这份被爱的信念如此笃定,连他们分开的那五年里都没有动摇过。
段从不是圣人, 他并不大度, 他憎恨言惊蛰的背叛, 没有祝福过言惊蛰的婚姻, 从不希望言惊蛰和他分开后的生活平静美满,
他自私地认定言惊蛰的幸福只有他能给予, 别人都应该滚。
可重逢后言惊蛰一再的态度与表现,在那天他们那场对话里, 都让段从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爱与笃定,就是个笑话。
言惊蛰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他,或者说,需要他的爱。
可他段从这辈子就栽在这么个人手里了。
哄哄我吧。
一场高烧像是煮沸了所有梗在心口的积恨,段从真正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他试过了,他狠过恼过冷漠过无视过,他想让言惊蛰“清醒”;他甚至已经认了,愿意接纳所有,只要言惊蛰愿意开口哄哄他——说一句软话,说一声还爱他,哪怕是说分手后悔了,段从就愿意让过去发生的种种,都成为真正的过往。
只要别再像个石头一样,漠视他的情感。
一向强势的人突然用这种姿态和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言惊蛰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他怀疑段从烧糊涂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脖颈间热烫的气息如此真是,段从沉闷的喘息声就像一柄柄开了刃的刀,落在耳朵里,剐得他心尖疼。
“段从……”言惊蛰有些无措,抬起胳膊搭上段从的后背。
他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段从压在他身上的力气就明显又倾斜了许多。
“是不是很难受啊?”言惊蛰感觉自己几乎被他的额头烫到了。
“你还知道啊。”段从的声音轻到了无力的程度。
“对不起。”言惊蛰眼眶猛地一烫,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试着揽住他。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能再耽误你了,我已经特别对不起你……言树苗太小了,我只想好好照顾他,他现在确实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没办法做到你希望的那样……”
言惊蛰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也拿不准段从想要的“哄哄”是想听些什么,他脑子一团乱,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是被热烫的鼻根拱出来的,或许是他早就想告诉段从,却一直无法开口的内心。
难得说了这么多,段从却没有回应,攥在言惊蛰胳膊上的手劲一点点松散开来,直到他的手掌彻底滑落。
“段从?”言惊蛰又被吓一跳,连忙托住他歪倒的身体。
后腰险些被洗手台给抵断,他才勉强站稳撑住,没让两人一起摔倒在卫生间的地上。
而段从挂在他肩头上,活生生把自己给烧晕了。
段从这一晕完全是活该,自己作出来的。
但是临晕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又是言惊蛰在道歉,他差点把牙根咬断,脑子都昏了心里还憋着股火,缓过劲儿来之后就想骂人,睁眼却直直对上了韩野的脸。
“操!怎么醒了?”韩野正兜着段从的后脖颈想把他架起来,段从眼皮突然一抬,他条件反射地胳膊一撤,直接把段从的上半身丢回沙发上。
段从的后脑勺磕上沙发扶手,发出“乓”的一声闷响,本来眼前就发晕,差点儿又黑过去。
“……你他妈虎啊?”他咬着牙恶狠狠地骂人,“谁让你过来的?”
韩野是被言惊蛰一个电话给摇过来的。
他今天陪女朋友逛了一天,大晚上刚坐下来歇歇脚吃顿饭,段从的电话就打来了,说话的人却是言惊蛰,把他恶心得拿下手机来回确认好几遍号码:“什么意思,官宣来了?”
言惊蛰跟上回他儿子烫着胳膊一样,一心急说话就没头绪,一箩筐往电话里倒,什么120过来要时间,他自己搬不动烧晕的段从。
捕捉到“段从”“发烧”“晕倒”这三个词,韩野什么都没说,直接过来了。
“还是有精神。怎么没烧死你呢。”韩野很无语,但感觉刚那一声确实挺疼的,又憋不住想笑。
“别忙活了!”他后退两步靠坐在另一端的扶手上,扭头朝卧室的方向扯一嗓子,“醒了。”
言惊蛰正在卧室找段从的证件,听见招呼连忙跑出来。
“怎么这么严重,你不是说去过医院了没什么事吗?”他蹲在沙发边探段从的脑门,“还晕吗?”
“气的。”段从还记得晕之前那句“对不起”,绷着脸没个好语气。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韩野坐在旁边冷眼瞅着,主要是瞅言惊蛰,表情十分精彩。
段从注意到了,言惊蛰没看到。
他还在后怕段从活活烧晕这件事,虽然人醒了,但救护车都叫过了,他还是坚持让段从去医院再看看医生,确定一下别是有别的问题。
检查结果没什么异常,那就直接挂两瓶水。
韩野慢慢悠悠地跟着他们跑完了整个流程,也不帮忙,就干看着他俩。
等终于把段从折腾进输液区了,他朝言惊蛰使个眼色,示意出来一下。
言惊蛰刚盯着护士给段从扎完针,见韩野一副有话说的样子,愣愣的往外走。
“韩野。”段从在他身后喊了韩野一声,口吻里透着警告。
“输你的液。”韩野没管他,直接朝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走。
言惊蛰跟在他身后,透着幽绿灯光的门板还没彻底合上,就听见韩野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野不拐弯抹角,抱着胳膊问得单刀直入。
他先前决定不再掺和这两人的破事后,就真的一句没再劝过段从。
但这次既然撞上了,他也真憋不住心里的膈应。
“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言惊蛰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他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大晚上把人折腾来一趟,可当时他是真心慌了,怕段从出事,自己一个人处理不明白。
“行了。”韩野一脸不耐烦,歪歪脖子打断他。
“回回就这一出,然后呢?下次该麻烦还是麻烦,该折腾段从继续折腾。”
“做人得有点良心吧,言惊蛰?不能真把人当冤种。”
“你到底什么打算,能给个明白话吗?要断就断彻底点,我也好劝劝段从别继续在你这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