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被害人的遗体很快就被从仓库中抬了出来。现场只留下用来表示尸体的白线、已经风干的血液以及那行血字。

“那么，先和尸体的第一发现人聊聊吧。喂，若宫君，把那两个人带到这里来。”

接到风祭警部的指示，若宫刑警精神十足地回答了一声“是”后便走出仓库。不一会儿，她就带回两名中年男女，也就是最先发现尸体的田口鲇美和圆山慎介。

根据他们所说，下入佐胜和去世的夫人有两个女儿。长女叫秀美，她的老公便是圆山慎介，在国分寺市的金融机关工作。圆山穿着一身制作精良的藏蓝色西装，看上去是个工作认真的公司职员。他没有孩子，和夫人一同生活。

次女鲇美则与一位名为田口透的公务员结了婚，现在的她叫田口鲇美，他们二人育有孩子。鲇美现在好像是一名专职的家庭主妇。不论是圆山家还是田口家，离下入佐家的距离都不远，各家往来频繁，关系很不错。

当这些情报汇入风祭警部的大脑后，他立刻切入主题。

“有件事想跟二位打听一下。那个，你们对‘中田’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警、警部，”丽子慌忙打断了上司的质询，小声劝告他，“现在提出这个问题太早了。你不应该按照条理，先询问他们发现尸体的过程吗？”

“哎呀，你太麻烦了，”风祭警部表现出搜查员不应有的态度，随后不耐烦地重新进行询问，“能否请你们二人详细说一下发现遗体的经过？”

——没错没错，这样询问就对了，警部！你这不也挺能干的吗？

丽子点着头，站在她面前的田口鲇美开口说道：

“我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会回这个家一趟，帮忙做早饭还有洗衣服，照顾父亲已经成为我每天必做的事。或者说，自从母亲去世后，因为我坚持这么做，所以这变成了一种习惯。我今早如同往日一样，八点整来到这里。但今天很奇怪，我按响玄关的门铃却没有人回应，而且玄关还没有上锁，所以我打开玄关的大门，边呼喊着父亲，边走进家中。然而不论是客厅还是厨房，都不见父亲的身影，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在我的印象里，早就不从事农活的父亲不会这么早出门。父亲究竟跑去哪里了？就在我思索的时候，慎介出现在玄关。”

田口鲇美看向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她的姐夫。圆山慎介立刻接下去说道：

“我是在上班途中顺道来这里的，上周出差买了点土特产，打算送给岳父。我发现主屋的玄关门是开着的，我向里面呼喊时看到了不安的鲇美。我问鲇美发生了什么事，她十分担心地说‘父亲不见了’。我赶快进屋寻找，可并没有发现岳父的身影。就在这个时候鲇美跟我说‘说不定父亲在仓库里面’。岳父的兴趣爱好是收集古董，他把很多值钱的东西放进了仓库。”

“原来如此，”警部点着头说，“然后你们二人便走向仓库。那个时候仓库是什么样的？”

“入口的门是锁着的，”回答这句话的人是鲇美，“不论怎么推，那扇门都纹丝不动。慎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嗯，鲇美说得对。不论怎么推或拽都没有用。不过也正常，毕竟那扇门被锁上了。虽说这件事没有多奇怪，不过……”

“不过怎么了？”风祭警部饶有兴趣地问道。

圆山慎介像是在回忆：“我是偶然才发现的，门附近的地面上有类似红色斑点的东西。我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那多半是已经晒干的血。应该是某人流的血变成了红色斑点。”

丽子进仓库之前也看到了。与门相距数米的土地上残留着红色痕迹，虽说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血迹。

“你发现血迹后是怎么想的？”

在丽子的质问下，圆山慎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当然是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虽说我不清楚那究竟是我岳父的血，还是其他人的血，但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准这是岳父的血呢，他该不会倒在仓库里了吧？虽说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但还是不免产生这样的想法。恐怕鲇美也有着相同的想法吧。”

“嗯，没错。于是我立刻跑回主屋，带着仓库的钥匙回到原地。毕竟我从小就住在这里，所以很清楚备用钥匙存放在何处。我从主屋拿到钥匙后就回到这个仓库。”

“原来如此，”警部点点头，“那么，你们是用备用钥匙打开门锁后进入仓库的？”

“不是的，说来也很奇怪，刑警先生，”圆山慎介像是要稳住有些急躁的警部一样，冷静地说道，“即便使用钥匙，门也打不开。”

“门打不开？怎么一回事？”

“我将鲇美拿回来的备用钥匙插进锁孔后，门锁就被打开了。钥匙转动得很顺畅，打开锁感觉很轻松。但不知为何，门就是推不开。这个门上很可能还上着另一把锁。”

“上着另一把锁？怎么回事……”

“是门闩，”鲇美激动地说道，“大门被人从里面插上了门闩，所以不论怎么推，门都打不开。”

“本以为能打开门，结果还有一道门闩？”风祭警部嘟囔着这句话，走到出问题的门旁边。丽子与若宫刑警也跟着上司前去观察实物。

门的内侧确实有一根破烂不堪的门闩——准确地说，是以前就被当作门闩使用的棒状物体。这根门闩长约二十厘米，由陈旧的木头制成。这种门闩的结构很原始，将滑动木棍插进卡槽便可以锁上门。如今，这根木棍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看到这里，若宫刑警提出了一个单纯的问题。

“这个门闩是怎么回事？也太不经用了吧？还有这根棍子，不应该是金属质地吗……”

“啊，确实也有那种，”这回发出苦笑并点头的人是圆山慎介，“因为是用来给仓库上锁的，本身使用的机会就不多，所以能够把门锁上就足够了。这一次幸亏门闩是木制的，破坏掉它才得以进入仓库。当然了，这种体力活是由我负责的。这根断成两截的门闩，是我着急开门才弄断的，我由于用力过猛，还一头扎进了仓库中。对吧，鲇美？”

“没错，我跟在慎介的后面进了仓库。”

“然后就看到了下入佐的遗体，是这个样子吧？”

听到风祭警部的询问，田口鲇美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那个时候父亲已经断气了，整个人就那样倒在地上。我尖叫着蹲了下来。”

“于是我替鲇美拨打110报案。无论谁看见这个场景都会认为是非正常死亡。”

“如果按照你们所说，这间仓库是密室状态，那死者的确是非正常死亡，”风祭警部半信半疑地确认道，“顺带再确认一下，这间仓库只有正面这一个出入口，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对，没错，”圆山慎介回答道，“仓库没有后门。虽说有窗户，但是被较高的架子挡住了，所以窗户无法进出。也就是说，能够让人进出这里的，只有正面的那扇门。”

“这扇门是从内部被锁上的，那么这里果然就成了一间密室……下入佐被关在这个空间里，侧腹血流不止，直到死亡。如果是这样的话，难不成是自杀？”

“刑警先生，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田口鲇美在风祭警部自言自语时拼命摇头，她插嘴道，“父亲没有自杀的理由，也没做出过这种行为，总之他是不可能自杀的。”

“而且，”一旁的圆山慎介也插嘴道，“这间仓库有被抢劫过的痕迹，岳父还在地上留下了血字。那是岳父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文字，就是为了向我们传达凶手的名字。刑警先生，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当然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警部像是再度想起血字似的大声说道，“尽管如此，也不能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死亡留言这种信息常常被捏造或篡改，所以不能轻易相信。出于这些考虑，我才会问接下来的问题……”

风祭警部表现得极其谨慎，可话音刚落，他就提出了“认定某种结论”的问题：“你们是否认识一个名叫‘中田’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圆山二人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神情。不一会儿圆山慎介便开口说道：“起码我们的亲戚中没有叫‘中田’的人。这个人说不定是岳父的朋友，不过我对岳父的人际交往也不是太清楚。鲇美，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父亲的爱好是收集古董，从这个方面着手的话，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刑警先生，如果你们想调查这方面的话，可以试着去拜访一位名叫竹泽庄三的人。竹泽先生与家父交情很深，是位年长的古董爱好者。他或许能为你们提供中田的线索。”

听到田口鲇美的提议后，风祭警部满意地点点头。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控制不住，这个笑容仿佛是在宣布，距离找到真凶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