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灯火通明的收藏室里，影山开始了他的说明。

“正如大小姐所说，这个不是窗户，而是电视机。这台六十寸的高清电视机与齐腰高的窗户拥有相同的尺寸与外形。它本来被安装在客厅，我将它挪到这间收藏室，安装到没有窗户的墙壁上，变成了挂壁电视机。电视机上播放的影像是硬盘媒体播放器内的视频。这个视频的内容是我亲自在隔壁房间透过半开着的窗户所拍摄到的夜景。电视机播放这段视频后，就能达到大小姐您刚刚看到的效果。事实上，您也误以为那是从窗户看出去的夜景，认为这里有一扇真正的窗户。那么结合这次的案件来考虑……”

“影山，你先等等！”丽子打断影山，“你怎么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解说起这次的案件了？在这之前，你还有事情需要向我解释吧！”

丽子指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加大了音量：“今天晚上是什么情况？现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家里也没进小偷。你只是为了向我展示这个由电视机伪装成的窗户，所以特意在墙壁上动了手脚，还把我从睡梦里叫醒。我没说错吧？”

“不愧是大小姐，您的理解能力真是出色！”

“这点事情我当然能理解！”丽子跺了跺地板，“我不理解的是，你明明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口头解释给我听就行了啊！”

“不不，哪怕我口头向大小姐说明这件事，大小姐估计也听不懂……呵。”

“你居然还敢‘呵’！你太过分了！”

“我的发言让您不开心，我向您道歉。但是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恕我愚钝，我认为与其开口说明，不如直接展示给您，能让您更快理解这个把戏。”

“真的吗？真的是为了让我更快理解？”丽子有些怀疑，“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这么展示能把我吓一大跳，这样‘很有趣’，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是的，我内心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居然还敢承认！”丽子惊呆了，“算了，你想说的我理解了。总之就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你把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伪装成了有窗户的房间，然后成功骗过了我的眼睛。毕竟连我也想不到，眼前的夜景居然是高清电视机播放的视频。”

“在这个把戏中，最重要的其实不是高清电视机，而是悬挂在前面的百叶窗帘。当人们看到‘悬挂着的百叶窗帘’，会下意识认为百叶窗帘后面是一扇窗户。一般人不会对此产生怀疑。正是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将齐腰高的电视机误认成窗户，以为放映着夜景的视频是真实看到的夜景。这个把戏利用了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么，大小姐……”

影山慎重地征求丽子的同意。

“我是否可以向您解说这次雅文先生被害案的经过了呢？”

“当然可以——不过，看到你的这个把戏以后，我差不多也能想象出来了。也就是说，杀害雅文的真正犯人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圭介。圭介将自己的房间伪装成了雅文的房间，然后捏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是的，正如大小姐所料。圭介的房间与雅文的房间不同，没有朝西的窗户，但是有一个挂壁电视机。圭介巧妙地把这两点结合在了一起，他将本来悬挂在门那一侧的墙壁上的电视机重新安装在了靠桌子的那一面墙上。”

“并且安装在了与腰同高的位置。”

“是的。然后圭介在电视机前安装了与雅文房间相同类型的百叶窗帘。百叶窗帘不需要结实地安装上墙，只需要像我演示的一样，用贴纸固定即可。只要前面有百叶窗帘，电视机看起来就会像是一扇窗户。此外，百叶窗帘还可以遮掩电视机的边框。然后他提前将摄影机架在雅文先生房间朝西的窗户前，录制好夕阳西下的视频。让自己房间里的电视机播放这段视频，在远处看来就宛如开了一扇朝西的窗户。当然，如果近距离观察的话，还是会有一点破绽。”

“原来如此，”听了影山的解释，丽子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圭介在木村和树到访国枝宅邸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这些小把戏。”

“他所做的不仅仅是这些小把戏。这次案件最主要的部分是杀害雅文先生后将其尸体挂在雅文先生自己的房间里。这些工作都是圭介在木村先生到访之前完成的。那天下午五点，圭介接待了木村先生，此后的一个小时里，圭介向他介绍了宅邸内摆放的美术品。下午六点，圭介按照计划带木村先生进入了所谓的‘雅文先生的房间’。

“但这个房间并不是雅文先生的房间，而是与雅文先生房间十分相似的圭介自己的房间。而木村和树没有任何怀疑，相信了这就是雅文先生的房间。当时，他透过百叶窗帘看到了夕阳沉入富士山的风景。”

“正如大小姐您所说，木村看到这一幕后，便觉得这是一个朝西的房间。接着六点半，木村先生与圭介一同享用了晚餐。下午七点，家政妇与久枝太太发现了雅文先生房间里上吊死亡的尸体。在搜查过程中，风祭警部——当然，也包括大小姐您——根据木村先生等人的证言，认为雅文先生房间里出现他上吊死亡的尸体是在下午六点以后。在六点前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与木村先生在一起、拥有不在场证明的圭介便从嫌疑人的选项中被排除了。这些小技巧成功让大家产生了错觉。事实上，在下午五点之前，他便已经完成了行凶。”

“是这样啊。但是圭介在自己房间里动的那些手脚——挪动电视机和贴上百叶窗帘——这些东西他是什么时候收拾好的？我们进入圭介房间时，并没有看到那扇用电视机伪装出来的窗户。”

“您是指事后的处理吗？这些行为得在警方声势浩大地搜查国枝宅邸之前完成。这么想来，他只有在那个时间段才能完成这些工作——也就是晚餐开饭前，圭介前往厕所的那五分钟。趁这段时间，圭介离开了久枝太太的视线，假装前往厕所，其实偷偷上了二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迅速将百叶窗帘从墙壁上卸下，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将电视机放回了原位。”

“真的吗？那种大屏幕的电视机，一个人不太能搬得动吧？”

“的确很困难，但毕竟只是从一面墙壁到另一面墙壁的距离。与我把电视机从客厅搬到收藏室这种程度相比，所费的劳力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倒是，跟你花费的这些不必要的劳力比起来，他的工作可轻松得多……”

丽子挖苦道。

然而影山却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我想只要他事先排练过的话，是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这一系列工作的。”

“你说得也是，我知道了。”丽子点点头，在脑海中架构起犯罪的全过程。过了一会儿，她一脸苦涩地开口道：“所以，事情其实就像风祭警部推理的那样，嫌疑人采用了一个让人将两个房间搞混的小把戏。”

“是的，虽然警部没有看穿‘伪装的窗户’，但他在大方向上没有错，推理与事实基本一致——实在是精彩绝伦。莫非警部在总部工作的这段时间，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种事唯独不可能发生在风祭警部身上。而且影山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你对他的印象依然如故。”

对于丽子一针见血的指责，管家只能苦笑着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究竟是“能力大幅提升”还是“依然如故”？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有待今后的观察。

正当丽子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管家突然一脸担心地望着她，开口道：

“话说回来，大小姐，您打算怎么做？我刚刚向您解释的这个手法仅仅基于我个人的想象，在假设圭介是嫌疑人的基础上，推理出他的犯罪手法。实际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也是。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出现突破口的。一定会有某个疏漏，能让这位自信满满的圭介露出惊讶的表情——啊，但是，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管家一脸诧异地反问道。

丽子将快要打出口的哈欠咽回了喉咙，开口道：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睡了，这些事情明天再想吧。这么晚了，脑细胞早就不工作了。”

听完丽子的话，影山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他恭敬地低下了头。

“不愧是大小姐。那么就先晚安了，请您务必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