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拉克号起航

玛丽亚躺在拉克号的甲板上。真奇怪,她记得自己明明是站着的,但现在她却是躺着的。

不对。她并不是躺在快速帆船的甲板上,而是倚在舷窗旁边的舱壁上。也不对。她是躺在舱壁上。事实上,整艘船并不是立着的。

我的船侧翻了。

玛丽亚仰头望着翻滚的橙色云层,试图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拉克号侧翻了。我的船不是立着的。

玛丽亚又思考了一阵。她周围的世界有种超越现实的遥远之感,她仿佛是透过一根非常长的管子在窥探着一切。

还很灼热。

异常灼热。

星星点点的火焰环绕着天空,着火的鸦雀疯狂地打转。燃烧的碎片在狂风和烈火中翻飞着,明亮而混乱。

刚才她还在监督一幅用帆布包裹着的画作的装载工作——那是一幅加速时代的杰作,她想在飓风雨变得太大之前将它固定在货仓里——现在她却在躺着,凝望乌云腹部跳动的火光。

她觉得需要采取些紧急行动了,但她身上很痛,后脑勺也疼。她把手探到后面摸自己的伤口,结果头磕到金属,疼得她嘶的一声。

命运女神哪,她太混乱了,都忘了自己很多年前就被神军的小战士们砍掉了右手,在海景装了假肢。玛丽亚犹豫地举起左手触碰头皮,用有触感的手指摸索着。

肿了个大包,但好像没有伤口。头骨没有裂开,大脑也没有变成海绵状。她又查看了手指,也没有流血。

拉克号缓缓立了起来。玛丽亚开始往下滑,经过了舷窗,甲板向她迎面冲来。她想做好着地准备,但双腿瘫软无力,她狼狈地摔在了碳质甲板上。

终于,这艘快速帆船完全恢复了平直状态,晃动着,甲板上的海水倾泻而出。

玛丽亚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脚,一时有些担心自己出现了脊柱损伤。求求了,让我的腿好用。她集中精力动了动一只腿,长舒一口气。另一只腿也能动。她抓住一个舷窗的边缘,撑着站了起来,呻吟着。她的身体像木偶一样,四肢像木头,没有牵线,但她终于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栏杆处。

“人都去哪儿了?”

他们被一个巨物击中了。如果是范,会说这是个“史诗级巨物”。也许是999弹的流弹,就这样从天而降,砸到了他们?但这没道理啊,现在只有图尔用999弹,而图尔的兵都训练有素,不会犯这种错误。

玛丽亚向船的纵深处望去,审视着拉克号——她美丽的船。除了被泡过的甲板仍在滴水之外,这艘快速帆船看起来一切正常。

“有人受伤吗?”玛丽亚嘶哑着喊道,“阿尔玛迪船长?奥乔?”她发现鞋盒子踉跄着向她走来,茫然地瞪着眼睛。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

“你知道奥乔在哪儿吗?”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鞋盒子似乎听懂了。他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希望他是找奥乔去了。

尘屑倾盆而下,尖利的黑色塑料碎片燃烧着,从暴风云的暗处飘落。玛丽亚顺着尘屑的方向往天空看去,找到了它们的来源。

“宫殿。”这次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宫殿所在的地方,黑色的烟柱滚滚耸入天空。她遮住火光,眯缝着眼,感受到了强烈的光和热。整个宫殿都被夷为平地,邻近的建筑也是一样,甚至通往宫殿的大理石楼梯都凹陷了,熔岩在流淌……

熔化了?

就像深水基督徒希望非信徒统统下地狱一般,连宫殿前的湖泊都着火了。

怎么水都能着火?

附近有人尖叫,但不像人的声音,更像是动物的声音。玛丽亚的听力明显恢复了。现在她可以听到火焰的咆哮声、被烧伤者的尖叫声以及码头下的士兵们喊出的指令。火势正在蔓延,吞噬了相邻的建筑物。火异常狂怒地燃烧着。越来越强的暴风将火焰掀得更高了。一股热浪和烟雾袭来。

“损害报告在哪儿?”玛丽亚再次大喊道。她咳嗽着,掩面避开烟雾。奥乔踉踉跄跄地走上甲板。他的前额上有一道血迹斑斑的伤口,但他还能动。他穿过烟雾向她走来。

“他们袭击了宫殿。”他在她的耳边大喊道。

“我看到了,”玛丽亚大喊着说,“谁干的?”

“不知道。范说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一大堆火针。”

“神军?”

“不可能。”奥乔说,“图尔已经制伏他们了。”

图尔。一股令人作呕的全新的恐惧充满了她的内脏。他在里面。在宫殿里。她太蠢了,没能早点儿看出来。图尔被杀了。她再一次想起自己在淹没之城中的孤军奋战。当时的她没有盟友,被小战士们包围着……

玛丽亚抓住船舷,抵御着恐惧。她想起自己曾趴在泥地里,向命运女神、卡利——玛丽慈悲神、深水神以及所有其他宗教的神或圣人祈祷,希望小战士们在枪杀那些同她一样的弃儿时不会注意到她。她想起自己在淹没之城外的沼泽里艰难跋涉,饥饿又孤独。她想起自己抓蛇来吃,想起她发现了一个村庄,里面的每个人都被屠杀了。小战士们按住她,高高地举起一把砍刀,砍掉了她的右手……

然后她遇到了图尔。

多亏了图尔,她才从淹没之城的内战中逃脱,然后又搭乘拉克号返回城市,从事打捞工作。多亏了他,她才得以逃脱并为自己创造了新的生活。

现在,一切都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奥乔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事情,在回忆里陷入震撼。那时淹没之城还处于混乱之中,而他是联合星际部队的一名小战士。“命运女神哪,”奥乔说,“这个地方即将分崩离析,一切都将回到……”

地狱。

拯救淹没之城于混乱之中的那个人,刚刚被烧成了灰烬。曾经保护他们并让他们得以顺利做生意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玛丽亚内心有个声音想为不公而尖叫——我们都快打赢了,但还有另一个声音,也是更理智的声音,让她在最糟糕的岁月里得以存活下来的声音,告诉她“没关系”。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我们能起航吗?”她问,“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我去问问阿尔玛迪,看她觉得这艘船还能不能航行。”奥乔开始往船桥的方向跑,然后停下片刻,向头顶上方呼啸翻滚的雷暴乌云挥了挥手。“暴雨得多大,才能阻止你冒险?”

玛丽亚冲他凄然一笑。“你觉得我们要是留在这儿的话,图尔之前的军队会让我们保留拉克号吗?”

奥乔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命运女神哪。只有一次……”

奥乔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他神色冷峻,“我会搞定的。”

他疲惫地向她行了个礼,最后一次瞥了一眼燃烧中的宫殿,然后跑向船桥。他是一个幸存者,就像玛丽亚一样。他很稳定。即使在一切都崩溃的时候,他也很稳定。有了他在身后,玛丽亚可以假装自己有力量继续前行。他们都可以欺骗对方,让对方相信自己很强大。

更多的船员从船舱里爬出来:奥乔指挥的前联合星际部队士兵,还有阿尔玛迪船长的水手。水手们已经在告诉士兵们该做什么了,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搞清楚状况。

两名水手背着阿尔玛迪的大副阿姆津·洛尔卡上来了。他的胸部插着一块金属碎片,玛丽亚不需要凑近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阿尔玛迪在哪里?

码头上,图尔的部队正在努力控制混乱的局面,各小队士兵组成了群队。他们是图尔的拳头、利爪和獠牙。小型生物柴油艇已经发动引擎,穿过宫殿前辽阔的矩形湖泊,加速驶向袭击区,在火焰中盘旋,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幸存者。

部队目前看起来仍然运转良好,但一旦图尔死亡的事实浮出水面,争夺控制权的战斗就会再次开始。所有那些被图尔征服,被迫加入他军队的指挥官及其部队和派系都会分崩离析。

然后那些人会奋力补上他的空缺。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也许还会有某个聪明的中尉或上尉决定,是时候彻底离开淹没之城,将拉克号据为己有了。

不管怎样,到那时她都需要跑得远远的。

狂风的势头更猛了,火势持续蔓延着。宫殿的废墟在烈烈熔岩里闪着光。

就在数小时前,她还在那里面,在图尔的物流供应处领取运送军火的酬金,并在通行证上盖章,要帮他们把新的货物运出去,包括绘画、雕塑等——这些古老的博物馆物件都会运往海景的艺术市场。

如果那天有任何差池,她就可能还待在那里,就坐在图尔和他的军官身边,听他们策划如何袭击神军。

此时此刻,她可能早就化成了灰,融入了火焰,或是变成了一缕烟,要升天去见那些图尔声称属于自己的战神了。

奥乔带着阿尔玛迪船长回来了。船长身材高大,仪态威严,以淹没之城的标准来看,她算是老人了。

至少三十五岁了。

玛丽亚和奥乔的士兵们带着他们的第一批艺术品和历史文物逃离淹没之城后,玛丽亚用所得购买了拉克号,然后雇用阿尔玛迪和她的船员来管理这艘船。这一安排对所有相关人员都有好处,只是偶尔也会有些争议。

从阿尔玛迪的表情来看,奥乔激怒了她。玛丽亚瞥见另一个人跟在他们后面,他的耳朵是电子植入物,闪着蓝色的幽光,这标志着他是奥乔的兵。尽管周围一片混乱,或者说,正因为周围一片混乱,范咧嘴笑着,情绪高涨。这个男孩很小就参战了,所以他的脑子有些奇怪。

“你看到那些东西袭击的场面了吗?”范几乎无法控制他自己,“残暴的史诗级砰砰砰!”他远远地靠在栏杆上,凝视着远处的火焰,“火针,砰砰砰,好家伙!”

玛丽亚没理他。“这艘船是怎么回事?”她问阿尔玛迪。

船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奥乔就说道:“船长说我们沉不了,可以出发。”

阿尔玛迪瞪了他一眼。“才不是。我说了,我们遭到了严重破坏,而且我还在收集报告中。”

“她说了,我们不会沉的。”奥乔说。

“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下水,”阿尔玛迪抗议道,“我可没说驶入三级风暴之后我们还能活着!”

“可我们不一定会碰上三级风暴啊。”奥乔说。

阿尔玛迪又瞪了他一眼。“风越来越大了。我从不赌天气,所以我还活着。我不是个鲁莽的孩子。”

“我们失去了海兹。”奥乔说,“爆炸的时候他撞到头了,头破血流,失血至死。还有,阿尔玛迪也失去了洛尔卡。”

阿尔玛迪的表情说明,洛尔卡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失去了他,而对于海兹,她根本不关心。

“还有其他人吗?”玛丽亚问道。

“其他人?”阿尔玛迪瞪大了眼睛,“这还不足以让你停下来吗?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点名呢。我还得好一阵才能弄清楚我们是否适合出海,更别说直面暴风雨了。”

玛丽亚特别想要去摇醒这个女人。难道你看不见这里马

上就要崩溃了吗?不过,她并没这样做,而是将自己的假手伸到了阿尔玛迪的面前。

“看看这个。”她转动着人造手,向船长展示了其骨骼般的机械结构、蓝黑色的钢铁和微小的嘶嘶作响的关节。“我失去这只手的时候,还说自己运气挺好。你看看范,”她指着倚着栏杆的范——他的电子植入物的蓝色幽光在风暴渐浓的昏暗中越来越显眼,“你看到他们对他的耳朵做了什么吗?”

“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只知道那些等着弄明白真相的人会遭遇什么!外面所有那些士兵,他们来自至少五个不同的军队!你觉得他们喜欢彼此吗?你觉得他们在乎对方吗?他们只是害怕图尔罢了。他们都效忠于图尔。可现在他走了。眼下,图尔手下的大概二十个上尉都要开始为自己考虑:考虑他们想要什么、考虑他们信任谁、考虑他们仍然憎恨谁。他们停止战斗并不是因为放下了憎恨,而是因为图尔命令他们这样做。现在他不在了,我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要这艘船,而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想要我们。”

“飓风只是想杀了你,而这里的战争蛆虫呢?”范敲了敲自己的电子植入物,“他们想把你撕成碎片。”

奥乔一顿猛点头。“只要有任何办法可以航行,我们就试试,船长。”

阿尔玛迪从燃烧的城市里望向天空,看着滚动的乌云,一脸苦相。“等我先拿到剩下的损害报告,再看看能做什么吧。”

“我们没有时间了。”玛丽亚催促道。

“是你雇用我负责这艘船的!”阿尔玛迪情绪突然失控,“我们说好了,在涉及航行问题时,让我做决定。你负责贸易,我负责拉克号!”

奥乔意味深长地看着玛丽亚。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会叫来几个小战士,拿枪指着阿尔玛迪,用在淹没之城里的方式解决问题……

玛丽亚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还没到时候呢。

奥乔耸耸肩。你说啥就是啥吧。

事实是,拉克号的船员是阿尔玛迪的。虽然是玛丽亚付他们的工资,但他们只对阿尔玛迪忠诚。船员意志不坚定的话,是完全无法在飓风中生存下去的。玛丽亚缓和了语气。

“我为洛尔卡感到遗憾,真的很遗憾。你说得对,你比我们更了解这艘船。但我们了解淹没之城,一旦战斗再次拉开……”她摸了摸自己的假手,“有些事情比风暴更糟。”

“我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但我会尽快评估损害,然后我们再谈。”她摇着头大步离开了。

玛丽亚抓住奥乔的胳膊。“跟她一起去,我们最好能沿着海岸线航行一小段路程,在狂风暴雨最肆虐之前找到一个隐蔽的停泊点……只要能离开这里,怎样都行。说服她。”

奥乔使劲点了点头。“这就去办。”

“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暴!”她喊道。

“谁在乎呢?”范问。“一级风暴、二级风暴、三级风暴、四级风暴、五级风暴、六级风暴……都比脑袋挨枪子儿要好。如果这个女的不出航,我发誓我会割下她的耳朵,让她感受一下淹没之城的生活。”

玛丽亚瞪了他一眼。

“我开玩笑的!”范举起双手辩解道,“只是开玩笑!”

范追着奥乔和船长离开后,玛丽亚又回过头去看还在燃烧的宫殿。

毁灭触目惊心。就像图尔的战神把一个巨大的火拳猛烈地砸向宫殿,没有任何东西还能屹立,没有任何生命还能存活。一切都被摧毁殆尽了。

很难相信图尔已经不在了。她还记得,她被一群科伊狼攻击,他消灭它们之后蹲在丛林里的样子。血从这个凶残的半兽人的下巴上流淌下来,他用巨大的拳头递给她败将科伊狼的一颗新鲜的、热乎乎的心,邀她与他结盟,建立真正的联结。

群队。他是这样称呼的。他曾经是她的群队,她也是他的群队。在她看来,他比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更强大。

可现在呢?他化为乌有,蒸发殆尽,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想要奔向高耸的火焰,想去寻找他,想象自己能拯救他。她欠他太多了……

“别告诉我你打算过去。”

奥乔回来了。他冷静地观察着蔓延的火势,观望着用力很猛却不太有效的救援。

玛丽亚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压抑住悲伤。“不,我不会去的。”

“那就好。因为刚刚有一秒钟的时间,你看上去就像个会徒然赴死的战争蛆虫。”

“我才不是呢。”她再次咽了口口水。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图尔已经死了。他会嘲笑她没有战略思维。“没有人去了能活着回来。”

“船长说我们可以起航了。”奥乔说。

“你扭她胳膊啦?”

“可能扭了一下吧。”奥乔耸了耸肩,“我们要沿着海岸线找一个隐蔽的停泊点。一切顺利的话,要航行几个小时。她觉得应该能避开最恶劣的风暴。”

“挺好。”玛丽亚离开栏杆,“那我们走吧。”

“我们还会回来吗?”

“你觉得呢?”

奥乔凝视着这个遭到严重破坏的城市,做了个鬼脸。“太糟了。这可真是一趟‘好’差事啊。”

“是啊,”玛丽亚苦笑着,“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对吧?”

“没错。”

玛丽亚不知道她的表情是否像奥乔一样冷静。两个人都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

几分钟之后,船帆开始升起,机械滑轮嘎吱嘎吱地响着,缆绳穿过损坏错位的滑轮。碳纤维尼龙船帆飘展开,先是鼓起,随后咔嗒一声绷紧,满满兜载着狂风。

天空中乌云密布,风吹过甲板,大雨倾盆而下,拍打在波托马克河灰色的波浪上。

瓢泼大雨中,玛丽亚依稀辨出斯托克、斯迪克、伽马和森特,他们都在努力解开船绳。玛丽亚努力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跑过去帮忙。绳索从防滑钉上脱落了。

拉克号开始移动,顺风而行。

这艘快速帆船是人类工程的奇迹,即使在恶劣的天气中也能航行。但是,玛丽亚在祈祷,希望这艘受损的船能够承受住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艘美观、流线型的快速帆船加速前进着。码头上,小战士们看着他们离开。有些人指指点点,似乎在想他们是否应该阻止这艘即将驶离的船,但还没有人发出命令。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拉克号奋力前进着,划破灰色的浪花,船帆鼓满雄风。海浪起伏,玛丽亚和船员赶快把船加固好,准备应对风暴。

忙碌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块残骸出现在船尾,像一根木头似的浮在水面上。它钩住船体,像缠结的海带一样拖在后面。应该是被遗忘的垃圾,很快就会脱离船体。

然而,“它”却开始往上爬了。

“它”双手交错,从容不迫地从水中升起,动作很慢但很坚定,从深水中一点一点靠近,最终悬挂在快速帆船的船尾栏杆上。

那东西状似野兽,扭曲可怖,紧抓着船尾不放。“它”全身烧焦,皮肤溃烂,好像从地狱归来。尽管下着瓢泼大雨,仍能听到这只重生的怪物嘶嘶作响,散发着巨大的热量。

船在不断高涨的海浪中颠簸前进着。“偷渡者”浑身发黑,浑身冒烟。

狂怒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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