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蘅芜院找了府医的消息很快传到姜夫人耳朵里, 彼时姜夫人正端着一盅汤准备送去给自家夫君喝。

听见这话,还以为是姜谣受了伤,急得不行。

又端着汤去了蘅芜院。

姜谣正给宋暮云擦拭脸上的血污,姜夫人就急急走进来唤, “谣儿!”

她抬头望去, 与姜夫人急切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姜夫人几步上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问,“不是叫了府医, 可是哪伤着了?”

姜谣默默摇头, 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让出床上躺着的宋暮云,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不是我, 是暮云,我找到暮云了, 她受了伤。”

姜夫人惊呆住,她瞧见了床上面容苍白,看起来虚弱至极的女子。

“怎,你怎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姜谣坐回去,继续帮人擦拭有些发热的脖子,还有白嫩绵软, 没有一丝力气的手。

一根根从指缝里擦过去,每一处都不落下, 顺便回自家娘亲, “大皇子手段不够干净, 被我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姜谣忽而握着宋暮云的手指,抬眼一脸真挚,“娘,可以让暮云住在我们家吗?月上坊太危险了,我不想让她回去。”

姜夫人闻言犹豫片刻,却先把自己炖了许久的汤送过去,“你看看你脸色白的,先把汤喝了,此事我需得问问你父亲,你父亲现在也该回来了。”

姜谣应了一声,姜夫人将汤留下,便匆匆忙忙出去了。

姜茹又从外头走进来,看着姐姐模样乖巧又可人,“姐姐,我方才去偏房看了,我搬去那里住吧,你跟暮云姐姐住在这。”

她总是很懂事。

姜谣有点感动,答应一声,又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汤,温声道,“我母亲给你炖的汤,快喝了补补身子。”

“啊,大伯母给我炖汤?只给我炖了吗?”

姜茹有些茫然,姐姐在这,大伯母怎会只给她炖汤呢?

“嗯,你快喝。”

姜谣催促,姜茹虽心有不解,但还是乖乖拿起碗喝汤。

姜夫人才走没多久,就跟着姜恒一起回来了。

里面都是女子,姜恒也不好进去,只得在厅堂等着,命人去把姜谣叫出来。

今日的姜谣没有以往那副吊儿郎当招人打的模样,面容中都带着几分柔软,一路揉着额角出来,看见她爹就直接提,“爹,我想让暮云住在我们家。”

姜恒瞪女儿,“你找到人在哪,怎么不与我说!”

“事出紧急,我就想着赶紧把人救出来,哪来得及跟您说啊。”

姜谣抱怨,“而且您不知道暮云都伤成什么样了,晚去一刻我都不愿意。”

姜恒瞪她,“那你可知道,今日在朝堂之上,我已经让人呈上宋家被冤枉的证据了,皇上也命人满城查找宋暮云的踪影,如今你私下把人带回来了,你叫我怎么跟人说?掳走宋暮云的是我姜恒的闺女?”

姜谣没心思跟爹耍宝,想到宋暮云还没醒,脸色有些疲态:“爹,暮云是从慕容春名下府宅里找到的,她说慕容清对她用了刑,有她的口供,还不够吗?”

姜夫人也推推姜恒,“谣儿说的也是,她心里都有数,你别总这么凶。”

姜恒头疼的握住身侧夫人的手,又道,“总要有些物证,你是怎么知道她在哪的?”

“八皇子告诉我的。”

姜恒:……

“这事八皇子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姜谣老实点头,“嗯,八皇子人还怪好的,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了,对我一点隐瞒也没有。”

姜恒大怒,猛的拍桌,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懂什么,好什么好!八皇子这是图谋你妹妹呢!你以为人家白帮你的?你二叔手握重兵,在边关又颇有威望,皇上早就心生忌惮,明里暗里暗示过你二叔多次,茹儿必须嫁入皇室,想来八皇子,也是对此起了心思,皇室那些个小崽子,一个个都精的很呢。”

姜恒冷笑,这两日想来他府里转转的皇子,并不在少数,只是都被他堵回去了而已。

姜谣听到父亲无端端的猜想,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想到自己昨日所见,忍不住为八皇子说了几句话,“爹,八皇子……应该没您想的这么龌龊,她只是想谢谢我们教她习武,并没有旁的心思。”

姜恒瞥了姜谣一眼,只说,“人心难测,你个小孩儿懂什么。”

姜谣:……

别的事我不好说,此事上我懂的可比你知道的多的多!还有,谁是小孩!!!您女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罢了,你把人留在这好生养着吧,此次我们姜家已经完全得罪大皇子和七皇子了,你记得去问问八皇子可有大皇子掳人的罪证,就算无法给两人定罪,也得让皇上知道,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知道了爹。”

姜谣答应一声,姜恒便挥挥手,“那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姜夫人对姜谣温和一笑,被姜恒拉着手离开。

药刚刚熬好,姜谣回去时,翠竹正打算给宋暮云喂药,她接过药,开口,“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

暮云连昏迷不醒叫的都是她的名字,肯定希望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好,那我去给暮云姐姐准备换洗衣物。”

宋暮云第一次来到姜府,姜府自然没有她的贴身衣物,姜茹心思细腻,第一时间便想为她准备一些。

有妹妹在旁帮忙,姜谣疲惫的心骤然轻松了些,“谢谢茹儿。”

“你我姐妹,何须言谢。”

姜茹去给宋暮云准备贴身换洗的衣物,翠竹跟在她身边一起去,屋里只剩姜谣和宋暮云。

姜谣扶起床上双眸禁闭的美人,又端起还有些烫的药碗,小心吹了吹,“暮云,喝药了,张嘴。”

她在人耳边轻声说,就好像她还清醒着一样,带着一点点哄人的语气。

然后……那两瓣苍白没有血色的唇,还真听话的微微张开了。

好乖,昏迷了也好乖。

姜谣心里有些蠢蠢欲动,想捏一捏宋暮云软嫩的脸颊。

还是先喂药吧。

小仙子喝药时极乖巧,姜谣在其耳边一句句哄着她再喝一点,她即使眉心皱的能夹死蚊子,也没有闭紧嘴巴拒绝。

一碗药喂的意外容易,姜谣自己都没想到,她从小就是不爱喝药的,喝不了一点,尝一口觉得苦,那些药就会全部喂花喂草喂树,在她眼里所有人都该是讨厌喝药的,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喝药这么乖的。

空碗被她放在一侧,她没舍得立刻把怀里人放下去,而是抬手一点一点的揉宋暮云脸颊上的软肉。

她想这么揉很久了。

暮云真可爱,又可爱又乖巧,还总撒娇,这才是她的本性,梦里那样冷漠坚毅的性子,分明是被人刻意欺负出来的。

自从与宋暮云关系越来越好后,姜谣就没办法回忆梦中的情景了,每回忆一次,都会心疼到吸不过气来,没有她在,宋暮云被这么多人欺负,别七皇子欺负,被姜淮欺负,甚至连那些府里的下人都能踩她一脚。

姜谣抱着宋暮云,将脸贴在她脸上,轻轻蹭了又蹭,小声说,这一次有我保护你,没事了。

宋暮云睡梦中颇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直到脑袋歪在姜谣怀里,占据最舒适的那块儿地方,沉沉睡去。

姜谣看着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久久平不下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清终于被下人发现晕倒在房里,七皇子府一阵兵荒马乱,等他醒来看到自己青一块红一块的脸,暴躁的把所有暗卫都罚了一顿,主子在屋里被人打晕了,那帮没用的暗卫竟然谁也没发现!都是废物!!!

这次,又是谁?

为什么就紧着他一个人打?!

慕容清怀疑是姜谣,今日姜知如此警告他,必定是姜谣与他们说了什么,如果这次是姜谣,那上一次必定也是姜谣!

该死的姜谣,看来是留她不得!

慕容清低头,眼里满是阴翳。

“嘶,轻点,不想活了吗!”上药的小厮被主子暴躁的踹了一脚。

慕容清在府里骂骂咧咧,上完药后又换了衣服,往慕容春的宅院里去。

宅院里的下人还在按部就班做自己该做的事,慕容清却已脸色阴沉的站在了门户大开的地牢里。

地牢的锁落了,宋暮云不见了,是谁!

是姜谣,还是别的人?

此处是慕容春私下买的府邸,除了他们以外没人知道。

慕容清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恐慌,好像有什么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在慢慢失去,宋暮云不应该被人救走的,他本可以拿宋暮云和姜家做交易,让姜家收手,可宋暮云被人救了,他连最后的筹码也没了。

若宋家彻底翻案,而他掳走宋暮云一事被她说出来,难免会失了民心。

慕容清阴着一张脸,捏紧拳头,他与姜家,势不两立!

不对,也许还有转机,她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他抓了宋暮云。

人是在慕容春的产业里失踪的,去抓人的是慕容春,囚禁她的府邸也是慕容春的,谋害忠臣之后,这个罪名只会落在慕容春头上。

想到这,慕容清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恢复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模样,抬头挺胸,缓步走出去。

姜府里,宋暮云直到申时才勉强醒来,浑身剧痛下,眼睫轻颤,她睁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吊顶,下意识坐起身,环顾四周,看见的是极简约的女子卧房。

这,这是哪?

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个温暖的怀抱,她心里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苍白的唇瓣轻轻抿起。

直到外面响起人进出的动静,还有姜谣清脆的声音,

“你们先在这等着,她许还没醒,我进去看看。”

听见姜谣的声音,宋暮云那颗四处飘荡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她坐在床上,盈盈望向屏风外,看着姜谣走近。

姜谣刚带了京兆府的人回来,将一帮人都安置在屋外,想回去看看宋暮云醒了没。

要是没醒,就先让他们等着。

谁曾想刚进去就对上一双水润的眼睛。

宋暮云坐在床上,抬起小巧苍白的脸看她,片刻,轻唤,“姜谣。”

声音带着些许喑哑,但并不难听,反而沙沙的像是在勾姜谣的心。

她醒了,姜谣有些高兴,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往前几步,蹲下,仰视她,应声,“嗯,怎么了?”

宋暮云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仿佛是哽咽了般吞着声音问,“姜谣,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她身上很疼很疼,可她觉得,姜谣抱住她,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她想让姜谣抱抱她。

女子双眸含泪,可怜兮兮望向她,姜谣哪舍得不答应,她若不答应,小仙子哭出来可怎么办?

仙子就该永远站在云端上,清冷绝艳,遗世独立,所有让仙子哭的人都该死

姜谣二话不说起身将宋暮云揽进怀里,小心的避开伤口,轻轻拍揉她后背,嘴里说着安抚人的话,“没事,不怕了,有我在,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不怕了好不好?”

姜谣哄着她。

宋暮云吸了吸鼻子,又往她怀里蹭了蹭,“嗯,我知道,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她本来很害怕,怕慕容清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怕慕容清对她做什么,怕姜谣找不到她她该怎么办,她甚至都想熬不下去就一头撞死。

还好,还好姜谣找到她了,姜谣来救她了。

没有人比姜谣更在意她,待她更好,她知道的。

小仙子想到此处,脑袋不由往姜谣怀里又钻了钻,被她整个抱住,柔声安抚,许下很多承诺,最后一句是,“日后你就待在姜府,没人敢来这儿欺负你。”

宋暮云骤然抬眸,眼里带着惊诧与担忧,很快便摇了摇头,“不行,我,我不能住在你这。”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只留下两缕落到脸侧,衬的脸小下巴尖,一点肉也没有,姜谣心疼死了。

她与宋暮云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她有几分了解,一听她拒绝,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小姑娘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日日担心会带累她的名声,可名声这种东西,哪有人重要啊,况且,她一个纨绔,她有什么名声?

姜谣一下一下的轻摸宋暮云后背,间或揉揉她的后脑勺,宋暮云缓缓放下心来,贴着她脖子小声说,“我回月上坊也没事的,反正你时常来看我,此次过后,慕容清不会再对我动手了,我留在姜家,不好。”

她只说不好,却不说哪里不好。

两人都心知肚明。

姜谣抬手,忽然屈指弹了宋暮云光洁雪白的额头一下,留下个明显的红印子。

宋暮云没有去捂额头,反而懵懵的看着姜谣,傻的可爱。

姜谣将人拥进怀里,凑在她耳边哑着声音说,“笨蛋,今日朝堂上有人呈了你父亲被人陷害的证据,你父亲马上就要翻案了,你不是罪臣之女,住在我家自然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暮云浑身僵住,下意识握住姜谣的手腕,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她,清瘦的身子连带声音都发着颤,“你,你说什么?”

姜谣摸了摸那只手,满脸疼惜,声音愈发温和,是对宋暮云独有的温和,“我说,你父亲马上要翻案了,你以后再也不是罪臣之女了,别怕,以后你是忠臣之后,皇上会补偿你的,慕容清再也欺负不了你了。”

敢欺负一个枉死的忠臣之后,除非慕容清他不想要名声了。

宋暮云从见到姜谣起,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下去了,晶莹剔透的连成一串,砸在姜谣怀里。

姜谣知道她这一日里大起大落的,许会承受不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温柔的抱着她,一下接一下安抚般轻拍她后背,怀里人一边哭一边蹭她脖子,眼泪全蹭上头了,湿湿热热的。

姜谣还是没说话,直到她哭够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点一点抬起,鼻尖红红,可怜巴巴的看着姜谣,看着这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女子,好久好久,她才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姜谣,谢谢你……”

如果没有姜谣,宋家不会翻案,她也不会有人相护。

宋暮云一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从遇到姜谣起就有,她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可以拯救她的道路。

“谢什么,你现在只要在我家好好养伤就行,别的不用你管。”她温柔至极,伸手去揉宋暮云绵软的脸。

宋暮云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却明亮又依赖的看着她。

她真的什么也没管,姜谣都帮她做好了。

如果不是姜谣,姜宰相怎么会管她的事?

两人四目相对间,姜茹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宋暮云坐着,语气有些惊喜,“暮云姐姐,你醒了?”

宋暮云见到姜茹,有些无措的看了姜谣一眼,然后乖乖坐直,看过去,“茹儿妹妹。”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厨房还炖着粥呢,我一会儿帮你拿过来。”

“我自己去拿吧,劳烦茹儿妹妹了。”

她第一次住到别人家去,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麻烦人家。

姜谣长臂一挥,又将人揽在怀里,嫌道,“你这身子骨去什么去,不让茹儿去,你若不好意思,那我替你去总行了吧,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抹点药?”

姜谣一开口,宋暮云就有些乖下来,也不与她争谁去拿粥,摇摇头,“不疼了,你别担心。”

其实她一抱上来就没那么疼了。

“不疼就好,疼了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小姑娘乖乖点头,眼里散着细碎的星光。

姜茹提醒姜谣,“姐姐,门外那些大人们还等着呢。”

姜谣这才想起来府上拜访的京兆府的人。

她看向怀里柔弱的姑娘,询问,“你能走吗?外头来的是京兆府的人,他们需要你的证词。”

宋暮云攥着姜谣的衣袖,有些紧张,眉心微蹙,“那我要如何说?”

“如实说就好。”

院子里忽然又响起男子粗犷爽朗的声音,“呀,大人们都在呢。”

“我?我女儿也住在这院子里,我来看看她。”

“是我爹来了。”

姜茹小声说。

姜谣点头,“你先出去,我帮你暮云姐姐换身衣服。”

“好,我出去招待他们。”

对家人,姜茹乖巧懂事,对外人,姜茹也撑得住场面,命人给那群官员搬了凳子倒了茶,然后自己坐下去陪他们聊天,盈盈轻笑间不见半分在家人面前的羞涩。

宋暮云红着脸,想说她可以自己换,但她手上确实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姜谣摆弄,替她一件件穿上衣服。

她的衣服是姜茹出去采买的成衣,尺码是姜谣手量出来的。

差不多合身。

穿好后,姜谣轻轻摁在宋暮云腿上,眼神真挚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身上没力气,我抱你出去?”

说着,她就要上手。

宋暮云堪称惊慌失措,慌忙后退了一些,却还不慎扯到伤口,疼的眼眶霎时红了。

姜谣心高高提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她小声拒绝,“不,不用,外头这么多人,我自己走就好了,没事的,伤口早已不疼了。”

其实还有些疼,可姜茹的父亲在,又有这么多大人在,她怎么能让姜谣抱她?

姜谣尚有些茫然,挠了挠后脑勺,“你我都是女子,你身上疼,我抱抱你怎么了?”

宋暮云心里也明白她们都是女子,可,可……

她轻咬住一些唇瓣,看着姜谣,还是摇头不许,就算身上疼的厉害,也不要她抱着,宁愿自己一瘸一拐往外走。

姜谣被她如此倔强气的险些晕过去,最后还是只能追上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宋暮云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随着主人动作四处晃动,头上没有配饰,脸上也未施粉黛,瘦削尖尖的下巴,更显得她弱柳扶风,十分经不起摧残。

姜谣抱怨她不顾身体,抱一抱又不会少块肉,只有宋暮云自己知道,她许有些让人恶心的,说不出口的阴暗心思在,一看见姜谣就高兴,看不见她就失落,越发喜欢被她触碰,碰哪都好,碰哪她都高兴。

她也很慌张,她也知道不该,可她不想让姜谣疏离她,她做不出将人往远处推的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谣见外头一堆人坐着,终于闭了嘴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拿过来一个铺了软垫的座椅,扶宋暮云好生坐下。

宋暮云细软雪白的手不停推她的手,不想坐下,姜谣皱眉看过去,正想问她为何不坐,就见宋暮云对着她二叔,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轻声细语的,“暮云见过大将军。”

姜知蒲扇似的大手朝宋暮云随意挥了挥,“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宋暮云轻声细语,是极讨长辈喜欢的模样,温柔道,“礼不可废。”

姜谣无语的白眼都要翻天上了,感情不赶紧坐着,就是为了给她二叔行礼呢,她二叔是那种在意礼节的人吗?

武将一般都不拘小节,真笨。

她心想着,终于扶着人坐好,前面几个本坐着的京兆府官员反而站起来了,躬了身后,领头的纪清宴便开口询问,“姑娘可是宋暮云?”

姜谣见外头风有些大了,示意翠竹进去拿件披风来。

宋暮云轻轻点头,“我是,几位大人想问什么?”

纪清宴示意旁边执笔的男子凝神,然后开始问,“请问小姐是在哪被人掳走的?”

“大人,民女是在月上坊被带走的。”

“姑娘可还记得是谁带走了你?”

“记得。”

“是谁?”

问出这句话时,纪清宴自己也万分紧张,想到姜谣的百般暗示,就怕真是那几个惹不起的祖宗。

然而他的紧张并没有起到作用,宋暮云还是直视他的眼睛,冷静的吐出三个字,“大皇子。”

纪清宴重重闭了下眼睛,不愿睁开,他真搞不明白,大皇子堂堂皇子,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女子过不去?!

京城里谁不知道姜谣近日被这名女子迷了眼,姜谣性格凶狠,嫉恶如仇,大皇子敢抓人,她这边怎肯善罢甘休?

纪清宴颇为头疼。

他冷静了一下,又问,“除了大皇子外还有别人吗?”

“有,月上坊的老板娘,是她领的路。”

旁侧官员毛笔飞快记录着,姜谣从丫鬟手里拿过披风,小心的盖在宋暮云腿上,宋暮云还推,“你,你给大将军盖吧。”

长辈都没有,她怎能这般娇气,万一姜谣的二叔觉得她不懂事怎么办?

姜谣听傻了,“我二叔是男子,还是武将,他又不怕冷,你病还没好全乎呢,你盖着。”

宋暮云抓着姜谣的手,力道不重的晃,“那你就给茹儿妹妹,我不冷的。”

姜谣听她百般推拒,皱了皱眉,有些凶起来,“胡闹!茹儿又没受伤,她冷了自己也会拿东西盖,这是我拿与你的,你不许推三阻四。”

两人皆压低了声音,可这院子里也只她们在说话,声音压的再低也能被人听见,姜茹闻言忙站起身,从身后婢女手里拿过披肩,对宋暮云笑道,“暮云姐姐不必担忧茹儿,茹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姜谣低头看着她不说话,手里的披风往她面上递了递,宋暮云见她真有些不高兴了,赶忙接过披风,盖在腿上,仰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透着乖觉,似在讨好,与她说,我已经盖上了,你不要生气。

姜谣的不高兴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破功,缓下神色,抬手摸了摸宋暮云的后脑勺。

纪清宴见她们终于谦让完了,才又开口问,“那你身上的伤是大皇子打的吗?”

将人请进来之前,姜谣说过宋暮云受了伤,且他也看得见女子脖颈上显眼的红痕。

宋暮云摇头,“不是,是七皇子。”

纪清宴:……

我只是想弄个官当当养家糊口,没想惹两位皇子记恨!

又是大皇子又是七皇子的,这案子我要怎么办?!

他几乎颤着声音开口,“那,那他们为何要囚你?”

宋暮云稍顿了顿,想到慕容清对她做的,眼眸暗下来些许,苍白的唇几乎要咬出一个齿印,正要开口回答,就听见姜谣不耐的声音,“还能为什么,你没听说过吗,七皇子爱慕我们云儿已久,但云儿从来不正眼看他,他得不到就毁掉,很难理解吗?”

纪清宴一脸苦色,还是没忍住反驳,“那些谣言没有依据,做不了证词。”

“既如此,大人不该去问问七皇子吗,是七皇子囚的民女。”

宋暮云说话仍轻声细语的,说罢就看向姜谣,心想,她方才唤我,云儿?

姜知在此时站起身来,常年练武使他显得十分健壮,也有些凶煞之气,“好了,人小姑娘刚回来,还需养伤,劳累不得,你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去大皇子府和七皇子府问,他们若有不配合,你来告诉我,我再亲自进宫与皇上说一说,总不会让你这案子查不下去的。 ”

姜知十分勇武的拍了拍胸口,直接让这群人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半晌,只能领命离开。

两边总要得罪一边的,如今皇上要为宋家翻案,那就委屈大皇子和七皇子了。

待人都走了,宋暮云见姜知站着,也赶忙站起,但身上又没什么力气,于是便半靠着姜谣站。

姜谣一阵无语,“急什么,你身上还有伤,不能等我扶你吗?”

宋暮云在她肩上蹭了蹭,不许她说话。

姜知一回身,她立马又站好了,忍着浑身的痛楚。

“今日是大哥叫我来帮你们看着一点,免得你们年纪轻给人欺负,这几日你们几个小姑娘住在一起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二叔,您快回去吧,下次也不用特意过来,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她们。”

姜知哼笑一声,也懒得多言,直接离开,侄女说的话他倒是信,从来只有他这侄女欺负旁人的份,也就大哥把她当小孩子。

待人又走了,姜茹款款坐下喝自己方才没喝完的茶,姜谣伸手戳了戳宋暮云,“你为何对我二叔如此有礼,那是我家人,你随意些便好,这样顾着礼数不累吗?”

姜茹闻声,也跟着说,“是啊,暮云姐姐,我爹爹人很好的,你不用太拘谨。”

宋暮云对姜茹温柔轻笑,“我知道了。”

转头拉住姜谣的手,小声说,“我住在姜府,许还要麻烦你家人多日,就想叫他们多喜欢我一些。”

所以才会表现的格外尊重有礼。

姜谣嘟囔着去揉小姑娘微凉的手指,一点点搓热,嘴上真切道,“你无需这样,他们依旧会喜欢你的。”

她家老头子就喜欢这样乖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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