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升职行走

齐皇后没出神太久,便道:“……嫂嫂,逸儿被革职圈了这事,暂不要告诉哥哥,这些日子你想想法子,最好别叫哥哥出府,他身边伺候的奴婢若有多嘴的,也先支走。”

靖安侯夫人虽不解其意,仍是立刻应了道:“是,妾身省得了。”

齐皇后叹了口气,道:“皇上戒心重,况如今我与他生了龃龉,逸儿被圈这事,他没与我提半个字,我总觉得这事由头恐怕非同小可,因担心若是牵涉到了述儿,万一哥哥一时糊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恐会惹怒了皇上,眼下这个关头,还是小心些吧。”

靖安侯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娘娘思虑周全,侯爷性子直,此事妾身先前也顾虑着暂还没告诉侯爷,只是安王殿下那边……”

“逸儿如今就先圈着吧,我虽不知道这孩子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惹恼了皇上,但瞧着眼下皇上还是顾虑着父子情份,所以才将此事隐而发落的,叫他在府里关一关,倒也未必是坏事,不打紧。”齐皇后面色稍冷,“……也省的他出来了,整日和自己亲弟弟为难。”

靖安侯夫人面色有些欲言又止,齐皇后看出来道:“嫂嫂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谢娘娘,妾身也知此话恐怕有些冒昧,但……”靖安侯夫人顿了顿,“妾身虽在后宅,这些日子却也听了不少风声,娘娘,安王殿下……可是也生了夺储之心了?”

齐皇后沉默了片刻,道:“……是吧。他有这心思,也不奇怪,越儿之下,论嫡论长,本该选他,只是这孩子的性子嫂嫂也知道,他和哥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皇上当初真立了他,有越儿的前车之鉴……只怕以皇上的薄情,逸儿一旦有个不好,将来他自己难以顺利继承大统也罢了,还会给本宫、齐家都惹来杀身之祸,即便皇上愿意,本宫也不能冒这样的险。”

靖安侯夫人道:“娘娘贤明,国本大事,妾身本一后宅夫人,不该妄言,只是……”

齐皇后道:“嫂嫂但说无妨。”

靖安侯夫人这才缓缓道:“立长立贤之争,古来皆有,娘娘想立贤,本无错处,只是史书上因立幼子而长兄不忿、兄弟阋墙生祸者,从来不乏,三王爷若有让贤之心,甘为贤王,也还罢了,可如今瞧着王爷分明是不甘心要与太子殿下相争的,娘娘怎可轻视姑息?若再如此放纵下去,难保将来王爷不会伤了太子殿下,而两兄弟若因此损了情分,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后,焉能容得下安王殿下?若真等到手足相残的时候再去劝,就晚了呀,娘娘。”

“嫂嫂说的……本宫又何尝不知?”齐皇后哑声道,“可眼下,本宫连皇上为什么要如此责罚逸儿都不知道,这几日养心殿那边铁桶一般什么都问不出来,先前本宫叫人安插在那边的人手,也都被打发出去了,皇上如今真是事事提防,再不复当年入京时与本宫的情份,什么都不肯与本宫说了……”

“娘娘也不必如此泄气。”靖安侯夫人道,“先头娘娘遣出宫到侯爷府上送东西的那位乔公公,不就是养心殿出来的吗?妾身听闻他当年也是商大伴亲自调|教的,想必总有些情分在,哪有真正铁桶一般的地方?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怎么就打听不到了?不过是肯不肯用心罢了,娘娘让他想个法子去打听打听,必得打听到了,心里才好有个底,若是不成,再发落他,想必他不敢不尽力的。”

*

潜华帝赐的外宅,翌日清晨青岩就跟着内务司的人出宫去看了。

宅子在城西,虽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也还算得上出行方便,有两进大十来间屋,算不上很宽敞,但以他一个奴婢的身份,竟能在宫外拥有天子御赐名正言顺的家宅,在旁人看来,也已是倍沐圣恩了。

内务司的人很是用心,早已把宅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小厮,脸上有些讨好的笑道:“好叫公公知道,昨日咱们一得了消息,知道这是万岁赐给公公的宅子,就立刻把此处收拾妥当了,又备了这几个使唤的,公公且先用着,若有什么不得宜的,只管上内务司和小的们招呼一声。”

青岩笑了笑,只说不必如此麻烦,又请他们在银汉楼用了午饭,一行人这才打道回宫。

回宫的路上与一行人擦肩而过,为首的青岩一眼便认出了是靖安侯,旁边那个穿诰命服制的命妇,想必便是他夫人了,瞧着他们来的方向,大概是刚从皇后宫里出来,他与几个内侍都垂首候在宫道边上,靖安侯连看也没看他们,自然不会发现这群内侍里其中一个便是跟他一起刚从林州回京的监军太监,倒是那位靖安侯夫人从青岩身边经过时,他鼻翼嗅到了一股浅浅的茶香——

这气味……不是皇后宫里那些名贵的茶,竟然好像是内廷司的白团茶。

青岩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待到了养心殿后,潜华帝刚刚用过午膳,见他来了,合上了手里的折子,笑道:“如何,可去瞧过宫外朕赐你的宅子了?”

青岩跪下磕了个头,道:“已去看过了,天恩浩荡,万岁赐下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只是奴婢年浅德薄,宫中许多资历比奴婢更久的公公,尚且不曾在宫外有外宅,奴婢惶恐,怕当不起万岁如此厚赐,请万岁……”

潜华帝心情颇好,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在河阳调兵的事,朕已经听修平伯说了,不负朕望,很好!朕赐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那宅子你留着就是,得闲的时候出去歇两日,朕也不是那等刻薄待下的,不会过问的,你师父在宫外也是一样有的,你先起来吧。”

他这么说,青岩不再推辞,才起了身。

“朕之所以赏你,也不光是为了你河阳调兵有功之事。”潜华帝笑容稍微淡了些,“你那封折子,朕看过了,靖安侯的事,你很识大体……这样很好,记得以后都要这么办,只要你禀了朕,这些功劳不必和谁抢,谁好谁坏,谁是谁非,朕心里自有一本帐,都清楚明白,谁也夺不去谁的。”

青岩垂首道:“是,小的记住了。”

“此番北上平乱,有你毛遂自荐,也算帮朕解了燃眉之急。”潜华帝笑了笑道,“难得你年纪轻轻便敢担此重任,当日在朕与诸位阁臣面前立下军令状来,可是也有因担心楚儿的缘故?”

他这话看似随口一提,漫不经心,青岩却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冷汗几乎瞬间就爬上了背脊,他太明白此人日常看似随意的行为和话语里,可能处处藏着陷阱和试探,皇帝今朝无声无息间埋下的疑心,来日就有可能成为架在他颈侧的铡刀。

他强逼着自己装的面无异色、神情平静恭谨的回答道:“奴婢伺候容王殿下多年,若半点不挂念殿下安危,岂非冷血薄恩之徒?但若论起担心来,奴婢不过微贱之身,即便担忧主子,又如何能比得上万岁与容王殿下父子舐犊之情,如何能比得上万岁挂念容王殿下的一片慈父心肠?奴婢多蒙圣恩眷隆,才能常侍君上,见万岁为国事、为爱子所忧,奴婢只恨不能为万岁分忧,毛遂自荐,也不过以奴婢区区筋肉之劳,稍缓万岁的忧国忧子之心罢了,此等事奴婢不过是恰逢其会,想必几位司礼监的公公若会骑马,亦必不会推辞的。”

潜华帝轻笑了一声,道:“朕倒不想宫中内书房,那只教些百家姓、千字文、龙门鞭影、算术之流的地方,竟然能教出来你这么个说话点水不漏,花团锦簇的来,倒是谁也没得罪,只怕比朕新点的庶吉士们还要周全些。听说你先前跟着楚儿在户部观政时,还帮着几个主簿纠正了不少谬误之处,有这份才学,若再只叫你做些端茶倒水的,倒也可惜了,正好如今司礼监有个秉笔的缺……从明日起,你就开始到司礼监行走吧。”

*

初夏天气变的比翻书还快,上午还是艳阳高照,青岩出御书房的时候,却已是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漱青带着几个小内侍靠在廊下不知在闲聊什么,见他出来了,半是酸溜溜半是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道:“哎呦,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得胜还朝的谢公公吗,听说你在宫外头得了赏,以后怕是都不和我们这些人挤在下处了,我可得多看看你,免得以后看不着了。”

青岩知道他并非真会小气嫉妒之人,这么说即便真有些酸意,也是打趣的成分多些,自然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哪能天天住在宫外?皇上也说了,没有差事的时候才能出去,平素还是要如常伺候的,往后我得司礼监养心殿两头跑,哪里就有那么多功夫出宫歇着了?还是住在宫里的多。”

漱青瞪圆了眼道:“皇上许你进司礼监了?”

青岩“嗯”了一声,道:“明日便开始到文安阁和司礼监点卯了。”

漱青虽然惊讶,但回过神来,倒也并没有太意外,只啧啧叹了两声,才低声道:“吉秉笔死了,你这如今倒是正好顶他的缺了,才二十来岁的秉笔……好家伙,几朝以来恐怕你是头一个,如今那三位、还有大伴,哪个不是一把年纪了才熬进去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青岩笑了笑道:“如今还只是行走罢了,并无品级。”

漱青道:“嗨,早晚的事儿,你瞧瞧漱雪上个月,不也提了正管了吗?”

正说着,却见外头来了一行人,为首的竟然是位稀客——

曾今的五皇子,如今的宣王闻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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