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还能这样

“因方才不知客人诚心,前头这批孩子叫的也匆忙,并不是我们馆里资质最好的,还有一批客人若不瞧瞧,定要后悔的。”

不等青岩拒绝,外头已经有人问道:“何先生,人都到了,可是要现在看吗?”

那姓何的道:“都进来吧。”

于是方才进来的一批小倌们,除了蔓郎和绯衣少年,都是鱼贯而出,又另进了十来个,这回果然个个都是不输漱石漱雪的颜色,各有神态风情,有高大俊美的、有翩翩脱俗的,有眼波流转、妩媚不逊女子的……

倒也难为了清平馆能把他们一个个调|教得情态各异。

姓何的不等青岩开口,便已口若悬河的和他挨个评头论足,一顿胡吹山侃,青岩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断袖,还能给男人的姿色分出这样多的门门道道、三六九等来,什么六分肩三分腰,什么腰细臀翘,就连小腿肚子生得多高居然都有说道……

姓何的没顾忌,嘴上无遮拦,青岩久居宫廷,身边从来都是规矩人,哪曾听过这许多孟浪放荡话?

一时不免有些耳热,面上泛起几分薄霞来,只道:“不必了,这两个孩子就很好了。”

那姓何的见他如此神态,果然不继续说了,只是目光落在青岩脸上,顿了一顿,半晌,才若无其事的笑道:“好罢,既然客人决意,我也不多劝了。”

于是付了蔓郎并上那名叫红雀的绯衣少年两个的赎身银子,领着他两人离开了。

在城南的院子倒是早就准备好的,青岩吩咐了两句,叫车夫把蔓郎和红雀带去安置了,便回户部衙门去了。

傅松亭和德春见他回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果然没过多久,户部堂会结束,闻楚自里面出来,见他三人都在,也并未多想,青岩与德春伺候他上了车辇,便一道回宫去了。

几日后,一切行装箱笼收拾停当,闻楚出发前又去拜别了潜华帝与齐皇后,众人这才启程。

因是奉旨南下办差,潜华帝自青牛卫里拨了一队精锐负责闻楚此行的安全,又命傅松亭领率,除此以外,便是青岩与德喜、德寿三个有品级的贴身内侍与一干随从婢仆。

出城时,青岩叫车夫从城南的院子里将蔓郎和红雀悄无声息的接了进来,因他是闻楚一贯的心腹,倒也无人多问什么,都只以为是谢掌事怕这一路辛苦,又担心殿下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因此买来的小厮,虽两个少年都过于俊俏了些,也没多想什么。

众人脚程甚快,几日车马不歇,很快赶到了湄州,歇下脚来。

此行路远,若走陆路,一路上多有绕不过的崇山密林,因此青岩和傅松亭出行前便商量了许久,最终一致同意,在湄州以北地势平缓、驿道规整的一段走陆路,过了湄州以南后,就换水路。

水路比陆路舒服,码头也比陆路官驿密集,于闻楚的身份更为便宜,也更加安全。

众人在湄州歇了两天,租船的事傅松亭本要揽了,只是青岩想起从前傅侍卫掏出一沓银票买点心的壮举,实不敢让他去败家。

果然他猜的不错,傅松亭久居京城,虽然在家中只是个不尴不尬的庶子,但怎么也是个伯府公子,锦衣玉食得久了,哪里清楚这些漕运码头的门道?若不是青岩跟着他同去,只怕他早被别人讹得底儿掉,还在乐呵呵替人家数钱呢。

相看了两日,青岩最后租下了一艘内设颇为周全的三层桐木红漆客船,又指挥众人搬了箱笼行李上船装好,一行人乘船自湄州出发,竟已到了腊月廿七,距离新年不过三四日的光景了。

水路平稳,比起陆路马不停蹄的颠簸,自然舒服得多,只是速度难免慢些,好在他们倒也不急于赶路。

左不过闻楚这门差事,本就是为了躲过前往两淮巡查盐务,才扯的幌子,织造局的那点亏空潜华帝心里早就门儿清,是怎么回事了。

一直拖着不曾真的发难,不过是因为管着杭州织造局的林家——

他家老太爷当年做过先帝的御前侍卫,是个心肝通透又忠心耿耿的人物,因此先帝后来才把杭州织造这个肥差交给了他,果然林老太爷在世时,把织造局管的妥妥当当,他又很会做生意,织造局进项比之以往大增,让先帝也从中赚了一笔(自然是孝敬内库而非国库的)。

后来林老太爷过世,下头的两个儿子倒也还还算争气,虽不似老爹那般擅于经营,也能保持住每年不薄的进项,只是等老太爷这两个儿子也过世,孙子承管时,却没他祖父爹爹在经商上有那么大的能耐了,织造局进项一年不如一年,等到林老太爷的曾孙承管织造局时,已经开始有了亏空,好在数额不大,先帝因顾及着当初与林老太爷的旧情,并不曾发作他家,只想着再给个机会。

毕竟林家人虽然能力不足,品行倒还算诚实,报的账目经查,都不曾作假,亏空了三五万两的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及时叫他家填补上,也就是了。

谁知还不等林有道悔改,先太子忽然于深宫之中暴病而亡,王太后骤然失子,大受打击之下当着先帝的面咯血昏迷,此后便一病不起,先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要操持国事,又要照看病重的发妻,身体也跟着每况日下。

于是先大皇子嗅到了机会,与三叔庆王勾结,意图举兵谋反,打算逼先帝退位,而彼时年少的应王却不知怎么早早察觉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变乱,已经提前修书送往云南和段老郡王借兵——

这才有了后来的千里奔袭,与血流成河的夺门之战,潜华帝的命运迎来了天翻地覆的转折,从一个备受冷落的林州郡王,坐上了东宫储君的位置,不到半年时间,先帝病故,他便也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

当年这个皇位,其实颇有些应王这个小叔,亲手捧到潜华帝面前的意思,此事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尽管闻宗鸣当年并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但在旁人看来,应王想要谁登基谁便登基,收拢的兵权也一大半握在他手中,最要命的是从前这些年应王奉先帝之命,多次平乱戍边,三军中多他旧部,如此既有兵权又得军心,可谓百万雄师如臂使指。

倒也无怪潜华帝登基最初几年,一直在这个小皇叔面前谨小慎微、处处赔笑脸。

言归正传,潜华帝登基后心思大都放在如何扳倒闻宗鸣这个叔叔上去了,因此这些年来倒是不曾顾及收拾林家,如今几年过去林家不仅没把亏空补上,还又缺了二十万两,如今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杭州织造局林家,他家连着多年的姻亲是管着江宁织造局的汤家,两家一向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此要收拾林家,汤家必然也是跑不了的。

看潜华帝这样子是不打算叫闻楚手下留情了,毕竟他可不是先帝,对林家和汤家都没有什么感情,朝廷给林家的机会,也已经够多了。

江杭织造这头,因多年被林汤两家把持着,已算是人口关系简单的,青岩早就打听过了,据说两淮盐运使司那边更是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又还有坐拥十几处盐庄的盐商勾杂其中,想必自两年前寻得了太子闻述这把保护伞后,如今更不知发展得什么模样,想也知道是个糊成一锅粥的烂摊子。

闻逸竟敢自告奋勇舍身去炸这么个臭粪坑,青岩倒着实在心中钦佩了他几分。

不过想起那日在清河行宫,他与闻楚撞见的事——

或许闻逸与闻迁早已查明此种内情,甚至已经有了内应,也未可知,他操闻楚的心尚且不够,就不替那头闻逸操心了。

说起操心,青岩自觉他为闻楚可真是操碎了心。

此行会带上蔓郎和红雀两个,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以闻楚那个犟脾气,要是上来就告诉他蔓郎和红雀是买来干什么的,他恐怕不但不肯受用,还会跟自己急眼,因此倒不如先叫蔓郎与红雀跟着,有意无意的找点机会让他们贴身伺候,届时闻楚若能自己看对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好过叫他撕破了脸硬撮合。

这么些天下来,蔓郎与红雀早已知道青岩与闻楚的身份,也知道青岩要他们伺候的原来不是自己,而是闻楚——

得知闻楚身份时,两个少年倒是都不约而同的惊呆了,见了闻楚本人后,蔓郎似乎倒是有心思,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红雀却一声不吭,有些恹恹的样子。

他二人自上船后,多数时间都在船舱里闷着,蔓郎倒还好,是个活泼机灵的,和德寿德喜、甚至傅松亭、一众青牛卫的随行护卫,只要是长了嘴的,他都能跟人攀上话聊个热火朝天,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人家八代祖宗都给问个清楚,因此并不觉得憋闷,他长得又俊俏可爱,很是讨人喜欢,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半点看不出来从前是被卖进了南风馆做那等营生的。

倒是红雀,也不同人说话,日日在船舱里一个人闷着,要么就是站在甲板上吹着江风发呆,一有机会就跟着青岩赖上他不撒手,青岩干活他就帮忙,青岩忙碌他也不多嘴打扰,只似个小尾巴般赶也赶不走。

不过跟着他,正好也能在闻楚跟前儿露脸,青岩想及此处,便没再赶红雀,只由他跟着,闻楚一连见了红雀几回,果然问了一句,青岩笑着答道:“这孩子名叫红雀,是离京前小的在街上看见人伢子卖的,说他父母都没了,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小的见这两个孩子可怜,又想着殿下此行路远,路上若多两个人手伺候,倒也甚好,便擅做主张买了他们回来……”

青岩说的有鼻子有眼,闻楚一时竟也不疑有他,甚至还在心中暗想——

他如今果然是嘴硬心软,口上说得厉害,其实内里还是和当初一样最是和软良善不过。

又暗忖虽说他如今早已对救人没什么兴趣了,不过若能讨青岩高兴,救两个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张张嘴的事,便点了点头,温声道:“也好,瞧着倒是乖巧的,只是等江南的差事办完了回京后,却不能叫他们也跟着进宫,这样吧……等回京后,我先叫松亭把人安置在他家,过两年我出宫建了府,再叫他们回来,你看可好?”

青岩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说话,和颜悦色的,还如此贴心,事情顺利的简直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瞧闻楚这样子,似乎是对红雀颇有好感,青岩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本还怕自己瞎忙活了一遭,既然闻楚不抗拒,那再过两日就是除夕,正可叫红雀借着这个机会先试试水——

他想及此处,面上不由带了微笑,回头看着红雀,温声道:“红雀,听见了吗,还不谢恩?”

红雀看了青岩一眼,跪下给闻楚磕了个头,道:“小人多谢殿下厚恩。”

闻楚也笑着受了他的礼:“起来吧,以后你便好好跟着谢掌事当差吧。”

青岩见状,心里半悬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领着红雀回了船舱后,便和红雀吩咐,等除夕那日晚上,叫他准备准备,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漂亮些,去伺候闻楚用膳。

红雀聪明,一听就明白了青岩的意思,咽了口唾沫,犹疑了片刻,还是小声问道:“这样快么?可我觉得……殿下好像没瞧上我,我从前……从前不曾服侍过殿下这般金贵的人,只怕出了差错,惹了殿下不快,不若还是让蔓郎和我一起……”

青岩拉起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温声道:“殿下不是那等浪荡人,可不会叫你和蔓郎两个一起服侍的,别怕,我瞧他今日的样子,心里定是很喜欢你的,你看德寿德喜伺候了他这样久,殿下也少见对他们像对你今日这般温声细语,和颜悦色,错不了的。”

红雀却还是有些忐忑的样子:“可……可若是……殿下不肯,那怎么办?”

青岩沉吟片刻,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别把事做得太直白就是了。”

红雀茫然道:“什么叫……别把事做得太直白?”

青岩叹了口气,心道怎么这也要他教,只好勾了勾手指,示意红雀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红雀先时听得脸红,后来却有些结舌瞠目,心道,还能这样??

青岩问他:“剩下的,总不会还要我教了吧,可明白了吗?”

红雀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道:“明……明白了。”

顿了顿,终于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句:“……可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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