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锦衣公子

闻越的丑事终究是没有捂住,不仅没有捂住,且短短几日之间,就传了个满城风雨。

传闻传闻,一向是越传越邪乎的。

青岩早有领教。

果然这传闻传到最后,便已经不是闻越与内侍有染、气死了大皇子妃这么简单了。

小半个月后,就连内宫之中,也有了些外头坊间的流言,说是大皇子被邪祟上身,宠幸奸宦,颠倒阴阳,罔顾伦常,又与其串通谋害发妻,已经心智不清、忠奸不辨。

可以说是十分曲折离奇的剧情,只是传闻一向是越离奇越耸人听闻,才越能一传十十传百。

一时坊间流言如沸。但显然无论潜华帝,还是齐皇后,都不会放任如此邪说谣传盛行,很快青岩听说,外头青牛卫捉了不少造谣散播、危言耸听的,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便落了数十人入狱。

宫里齐皇后,也同时以雷霆之势整顿宫务,若有胆敢造谣传谣嚼舌根的奴才,一经发现,即刻被拉去纠稽司处置,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

若是往常,如此手段,恐怕真能压住些流言,只可惜这次的流言,却并不仅仅是坊间自发而成,在其后推波助澜的,还不知究竟有几方势力。

只一个青岩看得见的闻远,他的外家温氏,便是本朝开国三大武勋之一,老国公三朝老臣,掌权多年,树大根深,帮外孙悄无声息的散布点流言,自然不是难事。

流言如沸,难免延至庙堂,各方或是真看不惯大皇子如此放荡,有失体统的、或是想借此机会落井下石,狠踩闻越一脚的,纷纷或直言奏谏、或上本弹劾,好不热闹。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潜华帝竟然并未因这些奏议发怒,只是淡淡的按下不表,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会看天子眼色,是为臣者的基本素养,起码是想要升官发财的为臣者的基本素养,这下冒险试探的、隔岸观火的、中间拉架的,立时都不约而同的嗅到了点要变天的味道。

更要紧的是——

大皇子落得如今这般危机,周家始终未曾替他说一句话,虽然也并没有跟着掺和弹劾,但周老大人的态度,显然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周家虽是累世清流门第,周老大人也从未有过结党之行,但他当年深受先帝倚重,又是门生广布天下的崇文馆大学士,本身就已隐隐是文臣团队之马首,他不愿替闻越说话,意味着周老大人从前的那些门生子弟,但凡不想和座师生了嫌隙的,也都不会轻易开口了。

毕竟站队还有可能会站错,保持缄默不掺和,总归是寻不出错处的。

几夕之间,大皇子从前仁厚守礼的形象,可以说是一夕崩塌,若说潜华帝的态度似乎已经隐隐昭示着什么,最后连齐皇后的娘家兄长齐大人,也不再替大皇子争辩时,似乎就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果然一月以后,潜华帝便颁旨昭告天下,皇长子闻越已经成年,不宜继续留居宫中,因此依循本朝旧例,册亲王之位,赐封号为宜,又赏府宅一座,命他即日起自永仁宫迁出,至王府别居。

永仁宫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闻越既做了宜王,往后自然也就做不成太子了。

潜华帝旨意一出,连青岩也大觉意外,他自然早已猜到,经此一事,潜华帝会生气,会暂缓立储进度,但却并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利落的直接让闻越出局了。

大约是那日闻越替漱石求情时,触及了什么潜华帝不能容忍的底线吧——

也不对。

应该说一国储君,若是能为一个奴才寻死觅活,本就已经大大失了体统,从闻越决定冲进坤宁宫的那一刻起,他大约就已经在潜华帝心中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毕竟连闻越自己恐怕也不明白,他的这位父皇是何等冷血果决之人,连同生共死扶持他坐上皇位的亲叔叔,也能毒杀,何况只是把半只脚踏上了储君之位的儿子,重新拉下来呢。

潜华帝可不止有他一个儿子。

闻越迁出永仁宫那日,几位弟弟都去相送,齐皇后这个亲娘,却竟然连面也没露,可想而知心中对这个儿子有多失望,青岩跟着闻楚到永仁宫宫门前时,看见闻越正在和三弟闻逸说话。

两兄弟不知说了些什么,闻逸竟然隐隐红了眼眶,闻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却明显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抬起头来看见闻楚来了,似是微微一怔,继而笑道:“七弟也来了。”

闻楚道:“大哥封王建府,弟弟自当前来恭贺相送的。”

谁知他此话一落,闻越还没说什么,闻逸倒是先红了眼睛,冲上来一把抓住闻楚的衣领,怒道:“恭贺什么恭贺?!少在这假惺惺了,你就是来看大哥笑话的吧,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闻越沉声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松开七弟,此事与他无关,你是哥哥,拿弟弟撒气,成什么体统!”

闻逸看样子倒还是肯听闻越这个大哥的话的,见闻越沉下了脸斥责,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闻楚衣襟,侧过脸去冷哼了一声。

四皇子闻述在旁道:“七弟没事吧?三哥就是这个性子,他只是替大哥难过,并不是真的要与你置气,你别往心里去。”

青岩心中一动,忍不住微抬眼睑,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位四皇子——

闻述生的酷似母亲齐皇后,如今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已经显得谦文有礼,俨然是个翩翩俊俏佳公子的模样,安抚弟弟闻楚时也是温声细语,话里关怀分毫不似作伪,很能让人产生好感。

旁边的五皇子闻迁倒只是看着,并没有出言多说什么。

闻楚道:“无妨,三哥的心情弟弟自然是理解的,只是三哥着实误会我了。”

又道:“是我方才未曾好生斟酌,说错了话,这才叫三哥误会,都是弟弟的不是。”

闻逸当然知道,以闻楚的身份,即便大哥倒台,永仁宫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他把气撒在闻楚头上的确是迁怒,此刻见他副诚心道歉的模样,心里倒也消了气,尽管如此,他却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低头和闻楚道歉的。

闻越道:“七弟也没说错,封王建府,本就是喜事,你们肯惦记我这个大哥,前来相送,我很高兴,既都是亲兄弟,何必闹得不痛快?只是往后我不在太学堂了,三弟惫懒,你们几个,可得替我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瞧着他,别叫他也如我似得,惹得母后如此不快,连我如今要走了,也不肯来见我一面……”

闻越虽一直挂着笑脸,但与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这话里的落寞意味,连闻逸这个一向迟钝的,也听出来了。

闻逸忍不住道:“大哥,你别这样说自己,母后……母后她只是今日身子不适,这才没来……”

闻越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道:“三弟,大哥是个不孝的,我出宫以后,母后膝下几个兄弟中,你最年长,以后也再不是小孩子了,你往后要懂事些,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了,我这做大哥的……最是糊涂不孝,可笑从前……竟浑然不知,你可千万莫学我。”

在场几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动,唯有闻逸没有听出闻越的话外之音,还以为大哥这话只是怕他以后再淘气惹得母后生气,仍自动情道:“我……我知道了,大哥出宫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今嫂嫂不在了,大哥要好生照顾自己。”

闻越点头,这才领着几个内侍上了车马,众人目送着闻越主仆萧索离去,一时默然无言。

*

重阳这日,潜华帝与齐皇后要出宫登青鹭山,拜青鹭山上金台寺,这是历年来的惯例,只是今年有些不同,还带上了闻楚。

闻楚能获此殊荣,当然不是因为他在几个兄弟里如今最受潜华帝待见,而是因为那被青岩德喜等人,关了数月之久的小全子。

重阳帝后出宫前几日,闻楚带着青岩,提溜着五花大绑的小全子去见了潜华帝一面,把被小全子毒害之事和潜华帝和盘托出,言语间表现的很是惶恐——

毕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发现有人要给自己下致命剧毒,本就应该是惶恐的。

潜华帝听了,却问了一句:“楚儿为何不早些将此事告诉朕,倒把这奴才在宫中留了这许多时日?”

闻楚正要答话,青岩在旁,却先他一步,恭声开口答道:“万岁,七殿下原是想同万岁禀明的。”

潜华帝扭头看他,道:“哦?那为何又没有禀明。”

青岩道:“是小的给殿下支的招,觉得若是留此人在春晖殿几日,或许能引得那下毒之人现身,只是没想到,却是小的自作聪明了,这么几个月,也并没有什么动静,殿下与小的查无所获,这么留着他在春晖殿,也始终不是个办法,殿下说这宫中唯有万岁圣明裁断,此事原就该请万岁做主,若是早些禀明万岁,恐怕如今也早已真相大白了。”

又跪下磕了个头道:“都是小的糊涂,给殿下支了这么个昏招,这才耽搁了如此之久。”

潜华帝闻言,道:“这么说,留下此人,是你的意思?”

青岩跪伏着道:“是,小的昏聩,请万岁责罚。”

潜华帝喝了口茶,才端着盏盖,拨了拨浮沫道:“朕原就知道,各宫奴才里,论聪明才智,你是排在前个儿的,如今能替楚儿想出这么个守株待兔的主意,倒也难为了你,只是未免有些自作聪明了,需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世上聪明人,可不止你一个,自己聪明可以,却也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

潜华帝这番话意有所指,连商有鉴也听出来了,明白皇帝说的虽是今日之事,可话里敲打的却是当初青岩帮着闻楚谋划离开宸妃膝下一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果然皇帝终究是皇帝,察觉到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即便青岩是为了他儿子好,他心里也总归是不痛快的。

而此事商有鉴自己在其中也起了作用,不免起了些冷汗,他几度想要替青岩开口求情,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

好在青岩闻听此言,立刻砰砰磕了三个头,微微抬起头来时,额角都已经磕的通红一片,面色惭愧悔疚道:“小的知错了,小的是奴才,原不该置喙主子决断,小的罪该万死,以后再不敢自作聪明了,还请万岁责罚。”

潜华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莞尔一笑,转头看着商有鉴,举着茶盏盖子点了点青岩道:“你瞧瞧你这小徒弟,朕不过随口说了他两句,也没怪他什么,就把他吓成这样,跟你倒是一个性儿,小狗似得,闻见点味就知道主子在提点什么。朕倒是有些舍不得继续把他放在楚儿身边了。”

商有鉴连忙赔着笑道:“万岁说的正是理呢,这孩子年纪小,自负聪明,难免轻狂了些,小的从前也提点过他多次了,只是他总也听不进去,得亏万岁今日亲自敲打,他才知道轻重呢,总比以后惹出大祸来,才晓得后悔强呀,小的没调|教好这个小猢狲,原该给万岁请罪才是。”

潜华帝叹了口气,道:“这哪是大伴的错?朕又何尝不知,年轻人都是不撞南墙不知痛的,有几个肯好生听长辈说话?不过都是阳奉阴违的多,虚心求教的少。”

青岩闻言却是松了口气,知道潜华帝这是不生气了。

果然潜华帝道:“你起来吧。你给楚儿支的招虽昏了些,用心却是好的,朕赦你无罪,只是以后要记得,往后向你师父多学着些,做事要知道分寸,别失了规矩。”

青岩道:“是,小的记住了。”

潜华帝笑了笑,道:“不过,当差的奴才,最要紧的还是忠心,你这一点是最好不过的,只要你还是处处替楚儿思量着,没有错了用心,只犯些小错,朕也不是那等无容人之量的。”

青岩道:“万岁圣明。”

潜华帝这才想起闻楚似得,转头看着他道:“此事朕自会命人去查,楚儿就不必再管了。”

顿了顿,却忽然想起闻楚先前落水的事来——

短短一年不到的功夫,这个小儿子两度遇险,都是有人居心险恶的要害他性命,偏偏他这个做父亲的明知背后真凶是谁,却不能还他公道,一时难免隐隐觉的有些愧疚。

闻楚却忽然道:“儿臣前些日子,梦见母妃了。”

潜华帝一愣,道:“什么?”

闻楚道:“母妃当年急病去的匆忙,儿臣每每想起母妃在时音容笑貌,总是难过,听说金台寺最是灵验不过,因此想和父皇求个恩典,过几日重阳,儿臣能否跟着父皇母后一道出宫,去金台寺给母妃供一盏灯?如此也好求个心安。”

潜华帝沉默片刻,心里却难免想起当初闻楚在太学堂里落泪的事,无论此事是否是谢青岩帮着有意设计,潜华帝却还是相信,幼子心中对亡母的舐犊之情,不可能是作假的。

于是叹了一声,放下茶盏,道:“也罢,你既想去,那就去吧,你母妃……她是个烈性痴情的女子,只可惜她命里福薄,若她还好生活着,朕也一定会厚待于她。”

闻楚站起身来谢了恩,这才带着青岩离去。

出宫前日,青岩提前把内侍们穿着的男子便装准备了一套,送去给周月娴,和她再三叮嘱道:“之前姑娘要的梳妆之物,小的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桌上。”

周月娴点头道:“好,劳烦谢掌事了,我会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掌事只管放心。”

青岩道:“那就好。”

“明日殿下虽能带着姑娘出宫,但还得见了周老大人,才知究竟能不能送姑娘回去,若能成,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不成,小的与德春会寻个机会,在回城路上送姑娘换辆车马,离开京城往南去,车上备着更换的衣裳、盘缠、吃食,那车夫是南安镖局的镖师,会护送姑娘直到金陵,若是姑娘路上想提前下车也是可以的,以后天高海阔,就要靠姑娘自谋生路了。”

青岩心里虽觉得,即便逃出皇宫,离了京城,可要周月娴一个女子独自谋生,恐怕也是前路渺茫的,但他们的确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殿下能力有限,实在没法子替姑娘寻得更好的出路,明日无论是走是留,都要姑娘善自珍重了。”

“掌事快别说这种话。”周月娴道,“你们肯帮我,我心中已再感激不过。”

她抓着青岩递给她的衣裳,低声道:“既是我自己选的路……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造化,我自会担着的,哪有埋怨你们的道理?”

青岩道:“好,那姑娘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去,却又被周月娴叫住了。

“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月娴似乎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他……他如今怎样了?”

青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周月娴话里的“他”是谁。

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前些天,万岁封了宜王,如今已迁出宫外至王府独住了。”

周月娴沉默片刻,道:“……多谢掌事相告。”

青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便径自离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春晖殿前便停好了出宫的车马,青岩跟着闻楚上了前一辆,德寿德喜则护着扮作内侍的周月娴,趁着天色昏暗,迅速上了后一辆。

——之所以会是德寿,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些日子德春日日不错眼的盯着那处偏殿,汤药饭食也都是深夜才敢送去,是以春晖殿里其他下人,并未发现那处无人居住的偏殿里,竟然藏了个大活人,只有德寿和德春同住,心思又比德福细些,察觉了德春的不对之处。

他某日发觉,德春一连几日都在御药房取药,本以为是替七殿下取的,但德寿先前本在御药房当过几日差,粗通些药理,因此看出来混杂在其中的好几味药材,都是多用于女子流产后温经补血的。

刚开始他还暗自咂舌,以为七殿下是搞大了哪个宫女的肚子,又不好把此事捅出去,这才先把人藏在宫中,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毕竟七殿下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算再早熟,应当也不至于勇猛如斯。

况且春晖殿里近身伺候的都是内侍,拢共也没几个宫女,还都是粗使,个个生的相貌平平,怎么也不像能被七殿下看上的,他虽然不太熟悉外院的那些粗使,但留了心后,暗自数过人数,却也并没有发现少了哪个,于是心中更加生疑。

好在因为青岩待下宽厚,春晖殿日子比别处好过许多,几个贴身内侍不必整日勾心斗角的在掌事内官面前争脸,因此他们交情颇好,德寿想不通了几日,终究憋不住了,私下里开门见山的问了德春,德春又把此事告诉了青岩。

青岩心知瞒不住了,索性便把此事来龙去脉告诉了德寿,德寿果然大为震惊,道:“……殿下这是疯了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青岩冷声道:“只要你不往外说,便没有人知道殿下犯了欺君之罪。”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锐利如冰箭,德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才发觉,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哪还能不明白青岩的意思,脸色顿时唰的白了。

德寿连连表了忠心,又发毒誓再三保证,绝不把此事告诉旁人,青岩便把护送着周月娴出宫的差事给了他,让德春留在春晖殿打点上下——

如此大家都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欺君之罪再重,也有了德寿一份儿,想必他也会闭紧嘴巴了。

上马车时,闻楚打量了青岩片刻,道:“掌事愁眉深锁,可是担心吗?”

青岩低声道:“自然担心,小的只怕殿下白忙活一场,又担了这样大的干系,最后却一无所获。”

闻楚笑道:“不会的,我已探过周老大人的口风了,周家若不愿意,便不会答应今日见面,何况有谢公子这般舌绽莲花的说客,何愁不能成事。”

今日出宫,众人都是便装,青岩自然也不例外,他本想穿的素净点,怎耐闻楚一直说他今日是要替自己做说客的人,若穿的太过寒酸,难免叫人看轻,因此自掏腰包提前三四日便叫针工局那边按照青岩的身量,赶制了一身衣裳。

青岩虽然换了面目,但肤色却变不了,仍是莹透如白瓷,往日总是弓着腰屈着膝,套在那身深蓝色的宽大内侍袍服里,还看不出什么。

但换上今日这身天青色的堆云锦直裰,玉带掐出一把窄腰,青色抹额缀玉,立时摇身一变成了个温文淡雅的翩翩公子,眉目虽不惹眼,气度却浑然天成,毫无矫饰之痕,温华内敛,好似一块通透沉润的碧玉。

青岩被闻楚那挪也不挪直愣愣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毛,听到那句带着些调侃意味的“谢公子”,更怀疑起这叫的究竟是不是自己,顿觉浑身都不自在了,忍不住低声道:“周家既知小的是殿下的人,哪里敢看轻小的,殿下本就没多少积蓄,很不该如此奢靡的,以后还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

他絮絮叨叨,却被闻楚打断,这人显然没有一点反省自己乱花钱的意思,反倒满脸带笑,看着他道:“你也说了,你是我的人,我给自己的人花点钱做身衣裳又怎么了?况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穿,哪里就奢靡了?”

青岩不疑有他,也没注意到闻楚那句“你是我的人”,只是不轻不重剐了他一眼,便转开目光看向了车窗外。

他在闻楚面前一贯低着头,甚少给过对方这样观察打量自己侧脸的机会。

闻楚的视线落在青岩逆着光的半边侧脸上稍稍停顿了片刻,很快挪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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