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热涌

易简刚想回话, 就被刀疤男一个用力剪得两条胳膊都快断掉, 他直抽气, 一时回不出话。

黎梨心里明白,这是不允许他们两人“窜供”, 于是硬着头皮去看周非凉。

他正在吃粥,好像胃口不错,一碗都已经见了底。

她立即说:“我再盛一碗。”真心希望他多吃一点,而不是逃避眼下场景什么的。

但周非凉那眼神对她不屑,冷淡的,“不用。”

“这位怎么回事?”放下餐巾,他慢条斯理抬眸问她。

黎梨笑,“一个认识的弟弟, 阴魂不散要跟我交朋友,他那么小,鬼才看上他。”

周非凉惊讶挑眉:“我以为你很丑。”

“您有点礼貌成吗, 三爷?”黎梨哭笑不得, “我美不美你问你下属, 绝对可以吸引小弟弟的长相。”

“与我何干。”

“……那你干嘛以为我丑。”不能“以为”她美?

“相由心生。牙尖嘴利之徒。类猴。”

卧槽……

周非凉你……

黎梨内心火冒三丈, 真想把从前他舔着脸追她的不要脸事一件件讲给他听。

他此时高高在上极了,以为她是落魄本地女,要靠他大发慈悲施舍的样子, 真的令黎梨后悔,就十分后悔早上给他煮那么美味的粥。

明天一定给他加点“尿素”……

罢了。

工作要紧。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怎么不说话了?”他单手搁大腿上, 支起那边腿,人往后靠着她早上为他精心准备出来的靠枕,另一只手不耐在凉榻上敲了敲。

催促之意。

黎梨咬牙切齿,“话都让您说了我能说什么?”

“他刚才说你是中国人。”

“怎么可能?”黎梨大笑,然后看易简,“是这小子是中国人,游客嘛,越语不顺,讲错不奇怪。”

易简的头垂下去。

黎梨:“……”

坏了。

真暴露什么了?

她先发制人,问他,“你爬墙上来的?”

易简听懂一个墙字,然后点头。

黎梨对刀疤男说:“你把他放了。我带他走,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这是我们私人纠葛。”

刀疤男方才在楼下就看到易简在,所以也确认这人不是敌方派来的杀手,只是他想做个顺水人情放,但有个人不开口,他就无法做主。

于是对黎梨爱莫能助摇头。

黎梨视线转向榻上男人,他仍是穿得淡色衣物,里面是一件麻料背心,领口低,半靠着姿势能看到明晃晃的锁骨,外面套一件敞开怀的宽松衬衫,下面是软绵绵的裤子,脚掌光着,半支着一条腿,悠闲的样子……

但是,黎梨揣测,他这是没事找事前兆……

负伤无法外出,又接连阴雨,通讯时好时坏,他快闲的发霉了!

不见得易简真暴露了什么,诈她的成分居多。

她一冷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倏地就将刚才他用完后的空碗,带着零星的汤汤水水泼他一裤.裆。

毫无表演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黎梨抱歉,惶恐,表情愧疚。

周非凉悠闲一去不复返,不可思议张着唇,大口喘气,然后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别碰我!”

“……”刀疤男晕了。

黎梨在电光火石间已经碰完他们爷的腹肌人鱼肌大腿肌就差腿中间那块肉了,周非凉惊吼,“说了别碰我!”

“我给你擦掉……”黎梨被吼得,举起餐巾投降。

周非凉大怒,将她一掀开,赤着脚跌跌撞撞的要走。公主号:半橘洛洛整理

黎梨在他耳侧大笑:“您慢点,别摔了!”

要不怎么说玩火者必将被火焚呢,黎梨大笑没过三秒,周非凉这个视力障碍者恼怒的一掀开耳侧烦人的声音,但声音无形的,所以他掀了个空,可手掌却真真实实抓到了一只东西,圆形,有点软,大,他掌心包不住。

旁边两个围观者:“………………”惊讶有那么大。

黎梨眼眶都红了,旁人以为她气得,她委屈,身为女人她该立即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让凉三爷收了她,从此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但是……

她视权势如粪土不说,还视生命如草芥,跳起来,照着周非凉那张俊脸“啪”一下挥了一耳光……

世界安静了……

周非凉的脸被打偏过去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怜的这是一位视力残障人士……

手感也不是那么精准,尤其对于她的尺寸还是高中时代记忆,且这些年她突飞猛进,不为他所掌握,再且,他可能也不晓得是她,甚至兴趣缺缺猜测这只是一块猪肉,从绳子挂下来沥水的而已,不巧被他掌握……

然而,不管黎梨如何猜测他的内心,他真正的内心怎么运转她还是一无所知。

但可以肯定,他火气已经烧到天灵盖,一双眼一辈子的不可置信都给装里头去了,就要对她采取开膛破肚措施……

“对不起!”黎梨拎起易简衣领,拉出人拔腿就跑。

并对刀疤男丢下一句:“给三爷换套衣服!”

刀疤男望望自己爷白皙脸上留下的五根清晰手指印:“…………”

仿佛这一刻是在做梦。

……

出了一场小风波,黎梨终于把人带出来,塞回自己中医馆。

不由分说,直接一巴掌。

打周非凉是无意,打这掌就是故意为之。

易简惊怒交加的瞪她,倏而,又把头低下。

黎梨一双眼令人不敢直视,像湖水一样,纯粹浩荡。

“今晚十二点我上山把你那个朋友带出来,拿到骨灰后立即滚,再跟我叽叽歪歪坏我大事,揍死你没商量。”

易简“唔”一声,像吓破胆的小鸡,绵长应了。

……

晚上的天仍是下雨。

黎梨下午有去红楼探风,阮八守在门口告诉她说,周非凉一下午都没动静。

那意思就是没出房门。

她不由担心,自己一巴掌不会把周非凉打自闭了吧?

他情绪那么不稳,与在国内时两样,好像双重人格一样分裂,不管做哪一重人格,刻意压制自己另一面都是煎熬的。

她得给他道个歉。

她觉得。

小心翼翼摸进去,在二楼碰到刀疤男,对方一脸不可思议,问她为什么三番两次惹周非凉生气,图的什么?

黎梨无奈笑:“图你们脑海想的我对他有非分之想的想法。”

“你真的很特别。”刀疤男惊叹,眼神佩服她,“也许你真的能成功。”

“成功了给你加薪。”黎梨笑着做保证。

刀疤男摇头,放她上去了。

黎梨到三楼,敲了他房门,他没回应。

她就只好在门口站着说,“早上真不是故意的,况且吃亏的也是我嘛,我还没过床.伴,你让我很吃亏了已经。”

这话过去大概一分多钟后,他似乎在午睡中被吵醒,声音低而哑,“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黎梨笑,“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就彼此抵消,谁也不欠着谁了好吗。我晚上还要去办点事情,要是明天早上没回来,你就让其他人给你做点早餐,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呀!”

说完等了许久,他没有回应,黎梨心里正失落,他忽而传来类似关怀之语。

“你去哪。”

黎梨好惊讶,竟然品尝出他语气有一点不舍,害怕她离开的气息,不由怀疑自己是否做梦,她十分高兴,笑回,“就去看望一个朋友。顺利明早就回来,不顺利……你就每天好好吃早饭,换一个护工,不气你的就行。”

她觉得自己交代的够多了,不等他回应,转身下了楼。

……

万人坑在群山的包围之中,是一个类似盆地的存在,天然的坑状,令罪恶发生在此处,会由大自然纯粹处理,或变成土壤肥料,或变成参天树木根下一堆装饰品,也会变成旅途中人们发出尖叫的类似音乐作品的存在。

总之,每件事物都有存在的道理。

心存敬畏,没有坏处。

漆黑雨幕中,山路看不出原来轨迹,全靠直觉和强光手电微弱的光,跋涉前行。

“救命……”

雨声狂响中,黎梨猛地回头,“谁?”

她本能说的中文。

黑乎乎的树林丛中,那道声音回答她,“救我……”

也是中文。

黎梨往声源方向走两步,然后踩到一堆白骨,她不是不怕,只是没时间怕,尤其还有人在装神弄鬼的情况下。

她在雨幕中举起手电,对着树林中照:“不管哪路人士,我上来只是领具遗体,孩子太小,折身在异国他乡,家里老母亲一直在挂念,带回去安葬,了老人家一个心愿。”

对方不吱声了。

黎梨往自己来时的路看,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也许从山下开始就在有心人士掌握中,只是雨大,她的反侦察术完全失效。

冷笑一声,硬着头皮往前闯,很快,到了一颗三人环抱粗的大树下,一只蓝色的行李箱被丢弃在那里。

黎梨无奈,过去捡起,然后往回拖。

沉甸甸的。一个十九岁家庭不富裕的年轻小伙子遗体。

她来前对易简说,她做缉毒警看太多了,那些公然在网络招聘人体运毒者的广告无孔不入,他们伪装成正常招聘模样,寻找适宜的目标,特征包括年轻化,学历低,没正当职业,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这些冲动又缺钱的年轻人,一勾一个准。

把人哄着带出国做大买卖,然后突然变脸,不塞下巨量毒品带回国内,就会被威胁,被虐待,甚至像箱中的小伙子被弄死在异国他乡。

社会险恶,一开始不异想天开,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雨越下越大,直到看不见前方。

视线浑浊,黎梨继续往前。

当旁边忽然围过来五名穿雨披的男人,黎梨反而淡定了,这些人通通都是杀害这名小伙子的凶手,她为同胞愤怒,然后和他们拼杀到一起。

但黎梨不傻,她当然带枪,这地方枪械泛滥,她少不得送对方几颗子弹,可奇怪的是,她把行李箱拖下山,在一个简易办火化的厂房内等待时,她枪里子弹竟然只少了三颗。

她惊疑。立刻跟老板打了招呼,再次返回事发点。

此时天已大亮,雨也停下,那些林子里倒处长满了蘑菇,那五个人有三个不在了,而有两个却分别被一枪爆头,死状惨烈。

她绝对没有这么干过。

即使这里无法,也是在和恶徒斗,她都不可能开枪杀人,所射部位皆是肩部,手腕这些地方。

有人在帮她。

这个想法出来时,黎梨惊愕。

回到小镇,她将处理好的骨灰盒塞到易简手里,“你赶紧走。昨晚还是惊动了他们的人。”

“你怎么办?”易简又哭出男儿泪,他感觉自己背负了许多情义,怎么还都还不掉。

黎梨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别因为一些挫折从此毁了自己,你该拿出真正的勇气成就自己,而不是自大妄为。”

易简立刻就带着骨灰盒过关回国了。

黎梨亲自送他到口岸,然后看着他踏进国门。

她离去。

在街上买了兜售手串的妇女两串不值钱的手串,搓得热热乎乎的回到芒街。

芒街街口有一颗大榕树,树根盘错,给人蓬勃的生命感。

黎梨愣住。

榕树下站着一个男人,白衣白裤穿得微凌乱,裤子细带没系,像耍流氓,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潮流,上衣敞开,在风中四乱的飘。

他是穿白色最好看的男人。

手里盲杖,细长精致,仿佛是天生的搭配,乱乱的又让人觉得不羁。

“盯着我看做什么?”他忽然发声,转眸过来“瞧”她。

“你怎么知道是我?”黎梨盯着他明明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又装无动于衷的脸。

他剑眉细微拧起,脾气不太好的冷笑了一声:“哈喇子都流出来的声音,除了你没旁人。”

黎梨想骂他自恋,再甩他一脸他当初追她的那啥啥……

都因为看在他等她的份上而作罢,笑着,摇尾乞怜跑过去,将他手腕一捉。

“干什么!”他要甩她。

黎梨也的确被他甩开,他力气太大了,她将其中一串手串塞入他掌心,不给他拒绝的一握住他手指,装可怜道:“三爷救命呀。”

“怎么?”他冷冰冰。

黎梨立即报上:“我被这里帮派追杀。求护住我!”

周非凉不可思议,摸着手里的“保护费”……值二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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