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北方的秋，来得很急。
仿佛是一夜之间，原本郁葱的叶便被染上秋色，在余晖的亲吻下，一半深红，一半暗黄。
在值得的季节里，在飘香的秋风中，在热情的余温下，唐诺踏入了A大的校门。
A大有两个校区，东区偏向自然科学，西区偏向人文社科，东区实验基地多，西区会议讲堂多。
唐诺在西区，高翻院MTI法语笔译专业，入校成绩综合排名第一。
说起来这个，沈攸宁就很骄傲，唐诺考研也吃了不少苦，但他有基础，又有灵气，肯坚持，心态还稳，复习了半年不到，成绩却出乎意料的好。
这也归因于他的笔墨功夫，乐下蹊拿着唐诺在本科时写的文章，被系主任纪珩一眼相中，唐诺被纪教授纳入麾下，顺利开始了他的研究生生涯。
开学那天，沈攸宁、林莞、沈中正都跟着去了，沈攸宁张罗着跑前跑后，林莞在寝室给唐诺擦柜子，沈中正遇上了正任职副院长的老同学，忙着多说了两句好话。
“劳烦以后对我们小诺多加关照，这孩子老实得很，我总怕他受人欺负。”
副院长笑着说记下了，又说沈中正爱子心切，这么大的孩子，能受什么欺负？最后才觉出不对劲，问道：“你们家老二不是姑娘吗？什么时候成男孩儿了？”
“响应三胎政策，又生了一个。”沈中正说。
“你直说是儿媳妇就行了，胡乱编的什么话？”四人中午在食堂吃饭，林莞埋怨沈中正道：“你自己觉得可信吗？”
“小诺刚入校，我总不能把家底都给人抖干净了吧？现在风言风语多的很，还是要有所保留。”
听了沈中正的话，唐诺似懂非懂地点头，箸尖托起一缕姜丝，转而看向沈攸宁。
“爸的意思是，刚到一个新的环境，大家还没熟悉，最好先别说太多，知人知面不知心，多观察观察，免得被有心人传了闲话。”
沈攸宁将唐诺的托盘换到面前，耐心地把回锅肉里的姜挑至自己碗中。回想起上大学那会儿，顶着“同性恋”这个标签，他听过的流言蜚语也不少。虽说现在时代更开放了，但难免会有那么几句不中听的，既然他听过，更深知不能让唐诺听。
“你们西区的食堂，还蛮好吃的。”林莞缓缓咀嚼着一小块豆腐，咽净了才接着道：“感觉比那会儿攸宁在东区的食堂好吃，价格也没怎么涨。”
“我看你们俩，中午倒不如一起吃饭。”沈中正跟着说道。
“要一起吃的。”沈攸宁说：“只要诺诺上午第二节和下午第一节不连着上，我们就一起吃，连着的话就算了，不能耽误你午休。”
唐诺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林莞又接道：“哦对，最近正换季，指不定哪天就冷了，所以寝室里给你放了两床被子，冷的时候可以一起盖，等11月来暖气了，诺诺一定记得把另一床撤了，要不很容易上火的。”
“好呢。”唐诺终于插上话了，“谢谢妈妈。”
唐诺住在706，数字正好是沈攸宁的生日，四人寝，上床下桌。
他们是混寝，只有唐诺的对床，齐年，和他是一个专业，其余两位分别叫徐文昊和李鹏飞，在传播学院读新闻。
齐年是本地人，同时是保研来的，贪玩又聪明，好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徐文昊来自南方，老家和唐诺离得挺近，周身带着股好学的书生气，没事就喜欢在图书馆里泡着。
李鹏飞是一位猛男壮汉，将近1米9的大个子，说话带着股碴子味儿，不拘小节，很直接。
唐诺记着沈攸宁嘱咐过他的，私生活很少向别人透露，但室友们倒是很真诚，什么事都愿和他说。一来二去，唐诺也憋不住了，第一个告诉的人，便是齐年。
齐年和他关系更加好些，因为同一班，作息时间一样，两人在校同步上下学。有一回上体育课的时候，齐年帮他递手机，正好看到了锁屏上的人。
“好帅。”齐年不吝夸赞道：“是演员吗？还是偶像？”
唐诺说都不是，停顿好久才同齐年道：“偷偷告诉你，你不能和别人说。”
“这是我男朋友。”
齐年啊了一声，了然于胸。他也是学外语出身，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疑惑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为什么要藏着？难道不应该乐不可支奔走相告吗？
“怕别人偷走。”唐诺笑眯眯地答。
四人性格都挺好，自己的事少，为别人想的还多，一个月下来，相处得格外融洽。
于是在一次寝室聚餐的时候，同另外两个人，唐诺也说了。
徐文昊倒是没什么反应，觉得理所应当。李鹏飞这位钢铁直男，却好像听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缓了能有整整一个周。
让一位直男重塑世界观不是易事，一个星期里，李鹏飞没太敢跟唐诺说话，一直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不过唐诺自然又坦荡，在外恣意畅快，像一只灵气十足的鸟儿，回来又把寝室收拾的井井有条，让人误以为屋内养了只田螺。李鹏飞平时最爱乱丢东西，有一次唐诺照例打扫完，他实在不好意思，直言道：“我明白了，我理解了，我释怀了。”
“你释怀啥了？”齐年笑问道。
“唐诺，你男朋友，一定是被你掰弯的！”
唐诺听这话觉得有意思，当晚回去就转达给了沈攸宁。不料沈攸宁好像并没有多开心，听不出情绪道：“李鹏飞……你不是和齐年关系最要好吗？怎么先告诉他了？”
“我先和齐年说的，两周前他就知道啦。”唐诺发觉沈攸宁兴致不高，猫猫祟祟道：“我是不是说得太早了？不好意思啊哥哥，我没听你的话。”
沈攸宁摆手，藏住情绪，让人坐到自己腿上，抱着腻歪了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问道：“很少听你提起过李鹏飞，他人怎么样？”
“挺好，我室友人都挺好的。”唐诺答道：“他大大咧咧的，有点呆，有一次管我借洗发水，用完以后回来一直说太香了，比他女朋友用的都香。”
沈攸宁眉头一皱，搂着唐诺腰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这是什么话？”
“什么……”唐诺没察觉异常，对他来说，这仅仅是室友管他借洗发水，又评价他的洗发水味道大。但在沈攸宁听来，这话里话外都不对劲，让人心里头不舒坦。
“他为什么要借你的洗发水？”
“因为那时只有我和他在寝室……”唐诺放低音量，试图探出沈攸宁的意思。
“洗发水没了不能买吗？”
“李鹏飞着急洗澡，现买来不及了，他就借过我那一次。”
“他平时还用过你什么东西没有？”
“没……”
唐诺声音越来越低，头都快埋到沈攸宁肩膀里了。沈攸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如果对方性格真如唐诺所言，直率又迟钝，那么这番话，可能就是非常纯粹的使用感想。
沈攸宁不想让自己的过度敏感干涉到唐诺的交友范围，但另一方面，想要独占的情绪时会占到上风，他得在大度和狭隘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说实话，也没那么容易。
“嗯，那就好好相处吧。”沈攸宁顿了顿，放柔语气道：“我就是担心你吃亏。”
这件小插曲后，沈攸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态。唐诺能交到新朋友是好事，他作为爱人，应该做的是保驾护航，而不能让唐诺因自己畏手畏脚。
唐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再加上现在性子也越来越外向，很难不招人喜欢。
沈攸宁料到，他到了新环境，肯定会有人惦记，但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惦记。
今天收到学姐的蔬菜饼，明天学妹给他递情书，后天学弟把他拦路上非跟他要微信。搭讪示好就更别提了，沈攸宁和他并肩走在校园里，有俩男孩儿就跟没看见他一样，朝唐诺吹了声流氓哨，问：“要不要认识一下？”
沈攸宁都快气得冒烟儿了，这儿还有个活人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不过即便这样，三番五次，沈攸宁最终却都释然了。原因无他，全都是因为唐诺，太乖了。
蔬菜饼拿回来，第一块喂到沈攸宁嘴里，收到了情书自己不看，也要让沈攸宁先过目，遇上死缠烂打要他联系方式的，他躲不开，给的便是沈攸宁的微信号。
每当沈攸宁变成一个巨大的气球时，唐诺就是一根细针，瘙他痒他，平息他的爆破点，带走他的坏心情。
秋雨留寒，瑟瑟萧萧。
湿润的气息扎根在泥土里，让脚下都生出凉意，唐诺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拨通了沈攸宁的电话。
今天下雨，沈攸宁一会儿开车接他回家。唐诺其实带了伞，雨下得也并不大，但他不久前还是给沈攸宁打了电话，软软地撒娇，问：“哥哥要不要来接我？”
沈攸宁当时正在开车，离A大还差一个红绿灯，他隔空亲了唐诺一口，道：“你猜我正要去哪儿呢？”
唐诺估算着时间，沈攸宁开车进不来，他便想去校门口迎。他心里默数，盯着窗外发呆。正出神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了扣蒙着雾气的玻璃。
唐诺被吓得一愣，但看清模糊的人影时，又骤然笑逐颜开。
“你怎么进来啦？”他欢快地扑进沈攸宁怀里，没来得及合上的书包拉链，漏出一个开口，也像在咧着嘴笑。
“突然想起来，你穿的是白鞋。”沈攸宁贴了贴他冰凉的脸蛋，温柔道：“我抱你去车上，今天这样漂亮，别把鞋弄脏了。”
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半有余，这600天里，沈攸宁依旧不吝惜对他的夸赞，宠溺只增不减，爱意绵延不断。
沈攸宁让唐诺裹上自己的风衣，手掌扶着屁股，臂弯卡着腿弯，像抱树袋熊一样，把人托了起来。
天色很暗，大概无人能看到他们，就算有人看唐诺也管不了了，他一手撑伞，一手用力抱紧沈攸宁，甜蜜的啄吻落在下颚，温热的呼吸吐进颈间。
他的伞撑得偏心，雨滴打湿几缕头发，伞面却越来越朝沈攸宁歪去。
“宝宝，你身上穿的是件风衣，不是雨衣。”沈攸宁抱着他轻轻颠了一下，硬把人给晃正了。
唐诺搂着他咯咯地笑，软言道：“我怕你冷呀，我现在是你的暖宝宝。”
沈攸宁被他可爱得接不来话，他就乖乖伏在沈攸宁的肩上，一会儿问我沉不沉，一会儿又说哥哥真好。
到家后，两人一同洗了澡，唐诺在浴室涂身体乳，沈攸宁已经吹完头发出来了。
客厅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沈攸宁以为是无良甲方又给他提出了新设想，故意晾着，没管。
不一会儿，进来一条通话请求，沈攸宁这才发现，刚才吵嚷的手机，不是他的，而是唐诺的。
“宝宝，你有电话。”沈攸宁举着手机给唐诺送到浴室，铃声却在这时停了。沈攸宁又看了眼亮着的屏幕，道：“还有三十多条消息。”
“三十多条？”唐诺双手占着，隔着门同沈攸宁道：“你帮我看吧，可能是班里有什么急事。”
沈攸宁倚着门框输密码，消息和电话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唐诺给他的备注是冯立辉-大四。
“不是你们班的消息。”沈攸宁边看边道：“是一个叫冯立辉的人发的。”
唐诺从记忆库中搜索着这个名字，随口问着：“他发了什么？”
“唐诺，你好，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上周三帮纪教授取课件的学生，我找你拿了u盘，后来和你加了微信。”
“其实从一入学我就在关注你，只不过最近才有机会，得到你的联系方式。”
念到这儿，沈攸宁眉头微蹙，暗觉情况不对。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就深深被你吸引——”
得了，沈攸宁憋了口气，飞快下滑手机屏幕。
三十多条消息，除了两条前情提要外，剩下的，全篇都是浓浓爱意。最后对方竟然说文字无法体现出他的真诚，所以才打了通电话进来。
沈攸宁酸得心梗，不理解当代小年轻冒失的告白法则。你连人家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上来就长篇大论，噼里啪啦，臊不臊得慌。
唐诺听出不对劲，赶忙从浴室里跑出来。一开门，便看到满脸苦大仇深的沈攸宁，正靠墙站着。
“我都不太认识他。”沈攸宁的表情把唐诺吓坏了，他顾不上看手机，先着急解释道：“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瞧这样子，沈攸宁也知道，唐诺肯定不认识他，甚至可能都还不清楚，对方给他发了什么，沈攸宁苦笑着把手机递给唐诺，无奈道：“你先看看他的消息吧。”
“我不看！”唐诺更着急了，自己的手机也不接，就绕着沈攸宁干转圈，“你直接把他删掉吧，我以后就彻底不认识他了。”
听唐诺这样说，沈攸宁梗着的心，往回泵了两股血。
唐诺见对方面色稍有缓和，双手握住沈攸宁的指头，一晃一晃地示弱：“哥哥我真不知道他会这样，要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加他微信的，你别生我气——”
沈攸宁用空着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道：“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你肯定生气了。”唐诺笃定说：“你这个表情就是在生气，我太了解你了。”
“真没有。”沈攸宁被他柔声细语哄着，情绪逐渐平和，“又不是你的问题，怪你什么，难不成要你别再释放魅力了吗？”
“嗯……反正你就是不开心了。”唐诺松开沈攸宁的手，转而搂上他的脖子，贴着胸脯小声道：“你不开心，那我也不要开心了。”
等唐诺开始细细地亲吻他的嘴角，原先那点憋屈，忽地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站在浴室门口相拥接吻，氤氲的水汽让浪漫变得有形，高温下分子活动旺盛，身体乳和着湿润，钻进沈攸宁的鼻腔，竟发酵出浅浅醉意。
“好闻吗？”唐诺把柔软的脖颈敞露在沈攸宁眼前，“我新买的，朗姆酒味。”
沈攸宁埋在他的锁骨里，狠狠地深吸几口气，痛快，直窜天灵盖的痛快。
“那哥哥现在开心啦？”唐诺弯起笑眼，又贴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很好哄嘛。”
沈攸宁跟着他笑，偏过头追人家的嘴唇，“本来也没有多生气，刚才这叫吃醋。”
“吃醋！”唐诺睁圆眼睛，不甚相信道：“是吃我的醋吗？哥哥，你竟然会吃醋！”
“我怎么就不能吃醋了？”沈攸宁温柔地打了下他的屁股，“我每天背地吃偷偷吃，一天能吃十公斤，现在最喜欢的水果不是橘子，是柠檬。”
唐诺被他逗得直乐，乐完又恍然大悟道：“所以上次李鹏飞用我的洗发水，你也是吃醋了。”
“还有以前的蔬菜饼，还有那几封情书，那岂不是……都是我亲自带回来的大柠檬啊？”
“才发现？”沈攸宁轻撞他的额头，撞完以后又落下一吻，“不过你带回来的，都是砂糖柠檬片，还行，没那么酸。”
唐诺被他的话迷得晕头转向，双臂环着沈攸宁的肩，眨着眼要老公抱他去床上。
他在沈攸宁怀里可劲放电，软言侬语不停讲，讲到听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剩下细碎的喘息。
“你换头像了诶。”
第二天，班级聚会，KTV包厢里，徐文昊率先发现这一变化。
唐诺原先的头像是一片光晕，两三年了都没变过，今天突然换成了一只金渐层，大眼睛粉鼻头，钓里钓气。
“这是你养的猫吗？”李鹏飞点开大图看了看，“还挺好看的。”
“不是，我家安安要更胖一些，更可爱一些。”
“那为什么不用你家猫咪的照片？”李鹏飞不解地问。
唐诺未言先笑，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再点进我朋友圈看看。”
几人一瞧相册封面，两只猫咪脸贴脸，一只银色虎斑一只金色渐层，唐诺的头像只是其中一半。
齐年顿时明白了，“情侣头像！”
“你还换了个性签名！”徐文昊也咋呼道：“SYN的小猫咪，SYN是啥意思？”
“肯定是男朋友的名字！”齐年满眼艳羡看向唐诺，“磕到了磕到了，好甜啊！”
沈攸宁也觉得好甜，自从昨晚唐诺拉着他换了头像，他点进点出对方的基础资料，反复看了好几回。
他轻轻摩挲手机屏幕，置顶的这只大眼睛小猫，就跟唐诺倒在他怀里眨眼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换头像？为什么又改了个性签名？沈攸宁心下了然。
谁吃醋？谁又在偷偷地哄？他们俩比谁都清楚。
唐诺在篱笆里亲手栽下一棵棵橘子树，浇水施肥，悉心照料。它们枝繁叶茂，挡住了墙外的桃花。
唐诺：我们准备唱到10点。
唐诺：「突然出现.GIF」
九点一刻，唐诺发来微信。
沈攸宁合上电脑，望着写字楼外的璀璨霓虹，暗想会不会有一束光，可以穿透城市，将他与唐诺连上。
沈攸宁：好。楼下等你。
唐诺：不好，我在E03，你来包厢里接我嘛。
唐诺：我都吹牛了，说我男朋友好帅。
唐诺：「可怜巴巴.JPG」
沈攸宁好像看到了那束光，他恨不得握住明亮的这端，搭个便车，现在就能降落到唐诺身旁。
唐诺和他说同学们都在喝酒，五颜六色的，很漂亮。
唐诺：反正你要来接我，我可不可以也喝一点。
沈攸宁说好，不过尝尝就行了，不要喝醉。
唐诺倒是听话，绝不贪杯，但每种都尝了个杯底，红的白的啤的还有鸡尾酒混着，结果没等到沈攸宁来，他就晕晕乎乎地栽进沙发里了。
趁意识还清醒，他先给沈攸宁发了微信，让对方一会儿找齐年来领他，接着又几次叮嘱，让齐年一定要把自己，交到和手机屏幕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手中。
十分钟后，这个人来了。
沈攸宁披星戴月，步履匆忙，眉色略显焦躁，帅得一塌糊涂。
E03一片笑语欢声，沈攸宁推门而来，像是骤然按下静音键。年轻人们相互瞧着，耳语着，等沈攸宁缓步走向沙发，喧嚣渐起，一串沉稳的脚印，好似拉高的音量条。
唐诺陷在沙发一角，喝多了也不闹，反而更加老实，软趴趴地半躺着，手里正在剥一个不大点儿的砂糖橘。
他看不清明，不知道面前站的是谁，抬头望了一眼，自顾自道：“怎么有三个长得一样的帅哥……”
眉宇间的焦躁被一句轻飘飘的嘟囔抚平，沈攸宁半跪在唐诺跟前，包住他的两只手，温柔道：“宝宝，回家了。”
唐诺没听见他的话，慌忙地挣开沈攸宁的掌心：“你不要动手动脚，虽然你是个帅哥，但你也不能碰我，我有老公的。”
沈攸宁失笑，让唐诺好好看看自己是谁。
唐诺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微醺又灼热的酒气，渡到沈攸宁鼻尖。
“你别晃。”唐诺皱起眉道。
沈攸宁纹丝没动，听到这话，却还是顺势哄着：“好，我不晃，你慢慢瞧。”
过了好一阵，唐诺才得出结论，犹豫道：“你长得，有点像我男朋友。”
“不是老公吗？”沈攸宁说。
“哎呀，哥哥！”唐诺终于认出了沈攸宁，甚至开心地拍了下手，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用脸蛋轻轻蹭着他的脖子，伏在肩头说：“你来接我啦？”
“嗯，刚才看见帅哥了？”沈攸宁故意逗他。
“是啊，和你长得好像，而且还是个三胞胎。”
沈攸宁低声笑，笑完架起唐诺的胳膊，准备抱着人离开。
“等一下。”
唐诺把剥了一半的橘子递给沈攸宁，神秘兮兮地敞开自己的衣兜，把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对方手心。
“这里的砂糖橘好甜，我给你剥了几个，你尝尝。”
沈攸宁望着手里三个剥好的橘子，表皮是那样干燥，他的心却水淋淋的。
“刚才，一直给我剥橘子来着？”
“嗯！”唐诺用力点头。
“一直想着我。”
“嗯！”点头的幅度更大了，晃得脑袋都有些晕。
“一直等我。”
“嗯嗯嗯！”
“一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