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十五位少年为各位全民制作人准备的特别舞台——现在开始。”
头顶的灯光渐渐柔和起来，中高低三个声部同时响起，身着浅色毛衣的温暖少年们手持麦克风从两侧依次走上飘起人造雪花的梦幻舞台中站定。
镜头从少年们脸上慢慢推过，心神不宁的凌暮微垂着双眸，纤长的睫毛下隐约透出淡无焦距的瞳，他握着麦轻启薄唇低唱着自己的声部，几片纯白的飘絮恰到好处的落在他发顶与肩头，这副模样为这伤感的氛围添色不少。
台下的蓝海已经被镜头捕捉到的这一幕彻底融成泪海。
随着音乐尾声缓停，舞台两侧的分屏上显现出一排红字【投票通道已关闭】
台上的选手们在灯光暗下时快速退场，背景大屏上开始播放几天前录制的恐怖录制间与观看家属vcr环节。
下了台后凌暮的目光不自觉四处寻觅，却没能看到晏秋景的影子，有些失落。
袁来勾着他的脖子往更衣室带：“跑什么神呢？赶紧换衣服补妆，马上就公布排名了。”
准备的视频只有二十多分钟，时间非常紧张，节目组正在后台争分夺秒地做最后的票数统计，方琳和晏秋景早早就被叫去等待票数的结算结果。
晏秋景坐在会议室的转椅上不停的左右摇晃，方琳好笑道：“你就这么紧张？”
“比我自己拿奖都紧张。”晏秋景说。
大屏幕上的视频播放结束，十五位身穿制服的选手站在表演舞台中央的三角形高台上等待结果发表。
表演舞台连接通道另一端灯光亮起时紧张的气氛霎时笼罩全场，对面的金字塔高台上五个荣耀的座位在无数道光柱的照射下仿佛闪着金光，刺眼的灼耀进每一位选手以及粉丝的眼睛里。
同时灼进凌暮眼里的还有对面结果发表区的晏秋景，对他笑着的晏秋景。
在此气氛下，侧台突然响起一声高喊：“602加油！”
坐在淘汰练习生席位上中王乐和陈眠两个人不知从哪儿拿到四人的应援棒朝他们疯狂挥动。站在倒三角最前面的袁来“噗嗤”笑出了声，引得台下也笑声一片。
方琳也被他们逗笑了，好一会儿才拿起麦克风示意大家安静：“现在终于到了大家等待了一整晚的成团出道结果发表了。”
“在结果公布前呢，我们先来为大家公布由网友为今晚出道的五人男团所取团名——”
晏秋景接着她的话说：“上周节目组在网上向网友征集的出道团名，点赞数最高的，也就是我们今晚男团最终的出道团名为——Give Me Five。”
他话音顿了顿，朝对面的舞台上看了一眼，道：“那么接下来，给你们的五位少年，开始公布。”
方琳拿着手卡宣布：“最后一场顺位发表一样是从倒数第二位开始公布，观众所投票数最高的选手自动成为最终出道男团C位。”
真正到了发布结果的时刻凌暮反而觉得自己异常平静。一方面可能是被晏秋景手上的伤口转移了注意力，另一方面……凌暮不得不承认晏秋景刚才看向他时那抹欢愉的笑容让他踏实下来。
晏秋景念出了第一个名字，是第二场公演时和凌暮同组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眼泪掉的台下的妈妈粉心碎了一地，被周围人抱了一遍后小孩儿一边哭一边对台下大喊“妈妈爱你”的粉丝们抽噎道：不可以这样喊，我妈妈在呢……
凌暮看见晏秋景侧身对旁边说了句什么，很快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包纸巾递给男孩儿。
正太控。
凌暮没由来想到这么一句。
晏秋景余光里始终留意着凌暮的方向，接收到那道冷冷射来裹着寒气的目光时不着痕迹的勾起了嘴角。
“——赵承泽！第三名，恭喜你！”方琳笑着朝这边看过来。
凌暮刚回过头余光就瞥见一个身影箭步冲了过去，袁来揽住赵承泽的肩膀大声笑道：“兄弟牛批！”
凌暮走过去伸手拥抱他，“恭喜”两字刚一落下就被身后扑上来的王乐和陈眠撞的一个踉跄，恰又挤进这个略显拥挤的拥抱里，袁来和李阳煦也加入进来，六人紧紧拥在一起。
接受完台上选手所有的道贺后，赵承泽转过身朝不远处的李阳煦伸出双臂。
李阳煦走过来再一次抱住他，眼底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笑声里却伴着止不住的轻颤：“我就知道你可以。”
赵承泽一只手抚在他后背上，另一手扣在他后脑勺轻顺着：“我在上面等你。”
李阳煦又轻声笑了，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说：“快去吧。”
“现在到了二号位和一号位的发表了，”晏秋景握着话筒朝凌暮看过来，接着道：“接下来，请大屏幕公布两位男团C位候选人。”
很快，舞台两侧左右屏幕上各自出现袁来与凌暮的面部特写。
袁来脸上的笑容依然张扬肆意，凌暮则依然是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晏秋景看着凌暮，眼底尽是无法抑制的笑意，意识到摄影机在面前才又忙按流程继续说道：“请两位一起到顺位发表舞台上来。”
袁来与凌暮并肩走上灯光闪耀的连接通道……
“啊——！”台下骤然爆发一阵尖叫，有人偷偷拿出藏了半晚上的cp手幅，有人扛起了手里的长镜头……
晏秋景的笑容僵了僵，用尽了全力才让它勉勉强强挂在脸上。
他牵着嘴角看着两人从星光璀璨中向他走来，忽然感到一阵胃痛。
两人在顺位发表舞台的两个圆台上站定后，晏秋景接着道：“袁来和凌暮，究竟谁能登上最后成团出道后C位呢？——让我们一起来确认结果。”
“由网络前亿万观众投票选出的GM-5男团最终的center——”
晏秋景的话音顿了顿，笑道：“——稍后为您揭晓。”
一片嘘声中舞台暗了下来，背景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赞助商广告。
离开镜头的袁来绷直的后背立刻放松下来，宛如多动症一样晃晃悠悠着对不远处依然站的笔直的凌暮说：“是你。”
“是你。”晏秋景拿着两瓶水走过来，抬手递给他一瓶。
“……真没劲。”袁来十分无语的接过水对他说：“你们这种手握剧本的人还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了？”
“不好意思，不能。”晏秋景将另一瓶水拧开递给凌暮，凌暮没接。
晏秋景仰头望着他的下颚线低声哀求道：“快接着，底下还有人看着呢，给老公点面子~”
“……”凌暮贴在裤缝边的手攥了攥，半晌，才不情不愿的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水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晏秋景脸上的笑意一出紧接着就被圆台上的人狠瞪了一眼。
舞台再次亮起时晏秋景神色如常的拿着手卡道：“欢迎回来，现在继续为大家公布投票结果。”
“GM-5最终的男团center就是——”
“——袁来！恭喜！”
镜头推给来一个近景大特写，袁来一边在心里咒骂晏秋景一边迅速堆上一脸的难以置信，接过他递来的话筒鞠躬道：“谢谢晏哥，真没想到竟然是我……”
晏秋景一脸慈爱的看着他，笑道：“现在对喜欢你的人说点什么吧。”
袁来在圆台上站定，举起话筒放在嘴边：“感谢这么多个月以来一直支持我为我投票的观众，以及节目组贴心的照顾，和各位导师的悉心教导，是因为你们才让我站到现在这个位置，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说完对着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好一会儿才起身。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了，我还有些话想说。”
方琳笑道：“自信一点，以后你们的舞台只会比这个更大。”
袁来只笑了笑没搭腔，他指着台下某个位置，问：“可以给那边一点镜头吗？”
后面大屏幕上很快捕捉到几个举着袁来灯牌和手幅的年轻人，袁来看着他们笑道：“我是为了你们来的，你们几个可得给我记好了。”
工作人员将一个麦克风递过去，一个热泪盈眶的高大男孩儿握住话筒憋哧道：“宝，宝哥哥你今晚全场最帅！”
“小雅，给我拍照了吗？”袁来问。
台下的男孩儿把麦克风递给旁边的女孩儿，女孩儿笑道：“必须拍了啊！拍了超多，宝哥超帅！”
袁来又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转向最旁边正拿着灯牌、望向他的眼眸里盈溢着无尽温柔的男人。
突然，他放下话筒对台下的男人喊道：“老男朋友！现在我够不够格包养你了？”
台下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出柜杀了个措手不及，满脸惊愕望着台上恶作剧成功后笑得满脸得意的袁来……
所有人傻住，很快旁边的几个年轻人爆发了一阵尖叫：“宝哥牛逼！”
这声一出，全场这才猛然沸腾起来。
方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那句“最后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舞台”是怎么个意思，她也有些呆住了，低声问晏秋景：“现在怎么办？”
没等到回复，她一抬头正看到晏秋景直勾勾的盯着舞台上同样满脸诧异的凌暮发怔，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捅了捅他怒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犯花痴呢？”
晏秋景喃喃道：“你说我现在要是上去求个婚……”
方琳表情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忙拉着他道：“大哥你冷静一点！直播事故不带这么买一送一的吧？”
晏秋景回头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放心吧，我就随便说说。”他又把视线移回凌暮身上，低声道：“他还要出道呢，我怎么舍得……”
凌暮才从袁来直播出柜的震撼里回过神来，下意识扭头，正好撞进晏秋景柔情似水的眼眸里。
“继续走流程，”晏秋景回过头对方琳说：“先把名次公布完吧，别的事直播结束再说。”
晏秋景站上舞台举起话筒，维持住脸上镇定的表情开口道：“好的，请袁来选手登上金字塔顶入座。”
“第二名的凌暮选手，你有什么想和支持你的观众们说的？”
凌暮低头从他手中接话筒时眼神不由自主的朝他手指上的伤痕处看去，看上去像是割伤，还有烫伤？到底是怎么弄的。晏秋景把麦递给他后不着痕迹的将手藏到身侧去，凌暮抬眸看了他一眼，晏秋景忙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他笑笑。
凌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这才转身面对镜头道：“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今后我会更加努力的。”说罢深深鞠了一躬，将麦克风还给晏秋景转身走上金字塔上的二号位。
晏秋景干笑两声，道：“真挚诚恳，言简意赅，果然是我们小甜豆的风格。”
“接下来就到了我们出道位最后一名选手了。”
“请大屏幕公布出道末位候选人——”
舞台两侧屏幕上两张脸出现时金字塔座位上的赵承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只得放在膝盖上紧攥成拳，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李阳煦。
“第五名——恭喜，林其蔚。”
那名唤作林其蔚的男孩儿哭了。
李阳煦却对着面前的镜头淡淡的笑了，眼底是没有丝毫波澜的平静，他望着止不住泪的赵承泽无声开口道：别哭，我等你。
最终排名宣布完毕后直播也总算接近尾声，这四个多月的彼此成就在欢笑与泪水中缓缓落下帷幕。
后台化妆间。
凌暮冷着脸对紧紧搂着自己不撒手的晏秋景说：“放开我。”
晏秋景双手死死箍住怀里的人，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道：“我不放。”
凌暮刚伸出手想推他却想到他还没恢复好的胸椎，抬在半空中的手在身侧停住半晌，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声音里挟裹着生气时特有的冷冽：“你答应过我什么。”
晏秋景埋着头在他肩窝里蹭蹭，小声叫道：“老婆……”
凌暮抬手推开他的头，冷哼一声：“谁是你老婆。”
晏秋景闻言身体僵了僵，抬头望向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轻颤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你不嫁给我了吗？”
凌暮的冷眸从他脸上扫过：“你少给我来这套。”
晏秋景的手缓缓从他腰间放开，他低头垂眸时睫毛轻微的颤动了好几下，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想要见到我……”
他沉着声音接着道：“我只是想让你想我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我，我也……不想错过你生命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这席话成功引得凌暮嗓子发紧，他双唇微微分开，却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看着晏秋景在口袋里掏了一把后微攥着的手伸在他面前，这只伤痕累累的手近看更加触目惊心，凌暮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他抬起颤抖的手轻柔的抚在上面，这只手却缓缓在他眼前展开，掌心里躺着一对算不上精致的银色素环……
“昨晚对完台本有些晚了，老师傅上了年纪不肯熬夜，所以我只看了个一知半解就自己上手做了。”晏秋景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沮丧，“一晚上不知道做坏了多少个，好不容易才做出来这么一对来。我手太笨了，做的很粗糙，还很怕你会嫌弃……”
一滴带着温热的液体砸在他掌心里，很快又是一滴。
始终垂着头的晏秋景看着掌心的泪心想，成了。
他乘胜追击，随即后撤一小步单膝跪在凌暮面前，抬起头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要不要？”
凌暮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好半天才从又酸又涩的嗓子里艰难地发出声音。
“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