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逢春(尉迟慎×晏琇)

“谢谢。”

骄阳似火,晒得一声温糯糯的低语更加柔软,伴随鹅黄的袖间指尖若现,面前人已轻手接过晏琇递去的竹筐。

竹筐里是才从鸡棚里取出的鸡蛋,司劫暂脱不开身,便托晏琇送过来。

兑水村遭劫后不过半月,阿眠身上的伤口自然还未痊愈,脸色仍显几分苍白。

“其实我们才要谢谢你,”晏琇轻声道,“先前便听兄长提起过你,那几年多亏你总想着他和云埃,而且……你渍的糖藕片的确很好吃。”

闻言本就隐含羞怯的脸上有淡淡红晕化开,像几近透明的粉薄花瓣,眸底拢着一汪粲然日光,明澈清丽。

只是随即又想到什么,唇角微垂着,阿眠细声道。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说的自然是毁去彼岸香后一直昏迷的厉执。

“他原本不必冒险回来救我们,只要他不在意我们的性命,便没有人能强迫他交出那东西,他也不需陷入如此险地。”

“他是不愿意再有人因为他而出事……”说着,阿眠又恳切看向晏琇,“现今村里的人都真心希望他能康复,也早就托我说一声,待他醒了,还望能……原谅他们先前对他的偏见。”

“……”一说起厉执,晏琇平整的眉心皱出些许浅痕,顿了顿道,“他应很快便会醒来。”

“阿眠姑娘也大可放心,我兄长其实从未怨过他们,即便有,以他的性子,大概也早在当下撒了气,断不会记到心里。”

“嗯。”

轻轻点头,阿眠不由又多看了晏琇两眼,却并非由于其他,而是透过阳光下雀跃的尘埃,欣慰于那道与眼前人多少有几分酷似,总是强硬又孤伶的身影,好似在离开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终自荆棘丛生中,找回了遗落的温情。

“那我便告辞了,”晏琇道,“待兄长醒了,定会及时告知姑娘。”

“好。”

于是与阿眠道了别,不再多留,晏琇转身往回走去。

其实并不如他说的轻松,他心知毁去信香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活过来,也定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

而他如今就住在距离厉执不远的一间小院,与厉执仅有一桥之隔,以方便他去看望他们。

却意外的,以往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可穿过的竹林,今日他心事重重地在其中徘徊了许久。

后知后觉,晏琇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原是走神间,若有似无的味道徐徐绕着竹枝,暖丝丝的熟悉,即使在炎热的夏日,也诱人不由下意识地靠近。

是一处卖笼饼的小摊。

他顺着这股慢悠的香气,竟就走到了这里。

竹编的蒸笼盖得严实,仍挡不住弥漫向四周的甜香,晏琇左右张望着,不由奇怪这在村中突然冒出的摊位。

尤其眼下正值日昳,还并不到用饭的时辰,在这竹林深处看到此番情景,实属怪异。

不过很快的,他却再次怔住了。

就在敏锐察觉身后涌现风动之际,他回身倏然出剑,当剑尖直指对方咫尺距离,也带出他一声不可置信的浅呼。

是尉迟慎。

面前人一如往日的阴沉,与周围盎然翠色格格不入,正负手站着,似乎跟了他许久,此刻终于现身。

自从兑水村一役,他们还不曾见面。

那时尉迟慎带领金楼弟子与他一路同行至此,将全部千机婳交于官家,又同他们一起易容为厉执的模样,终得以混淆北州兵的视线。

后来厉执当众毁去了彼岸香,晏琇满心被他的安危牵引,倒把来之前与尉迟慎的约定抛在了脑后。

想来他便是讨回他所欠下的债。

既是说妥的,晏琇自不打算推拒,总归过了今日,他们彻底两不相欠。

便收了剑,晏琇转身:“你随我来——”

“我来,是因为金楼那小子定要来见昔日小友,闹得不可开交。”

“……”

诧异回头,晏琇一时没能明白尉迟慎在说什么。

“一个叫李二柱的。”

这回听尉迟慎面无表情说完,晏琇恍然记起,他说的原来是那个爹娘遭害,被厉执留在金楼的小孩。

他来看厉狗蛋的?

应是听说了厉狗蛋前段时间的遭遇,所以才闹着要来的?

如此便说得通了,只不过——

晏琇又微微皱眉,身为楼主亲自带人过来,未免过于夸张。

“哦,”他低应着,却也笃定尉迟慎必不会忘记那日的事,不由又冷声问道,“那尉迟楼主想要何时——”

“暂时无空。”

谁知不等晏琇说完,尉迟慎已先一步答道。

随即在晏琇哑然的视线之下,尉迟慎垂眸绕过他,站在了那处卖蒸饼的小摊后。

“那小子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作为交换条件,他每日会做这蒸饼来卖,以此偿还一路所花费的银两。”

尉迟慎语气僵硬地说着,已抬手揭开蒸笼,二人瞬时被四处弥漫的香气笼罩,绕是再不可一世的人,也被扯下神坛,糅进土里,接地气了。

“日后既为同里,你……可要尝一个?”而他绝口不提往事,见晏琇一动不动,又补充了一句道,“比起那姑娘的糖藕片并无逊色,且不收你银两。”

“……”

(逢春完)——

他俩不到he的程度,但只要都还活着,剩下的路还长,不论最终如何,总能得到各自的救赎吧。

好了,下一对。*/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