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施岷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永远都那么敏锐。

有次他把我的手机翻出来,认认真真讲了一堆,什么生活状态、什么习惯,说我不把他放在心上,说要跟我分手。

我觉得我疯了,因为他激动骂我的时候,我想的是,靠,他这个样子这好看。

真的,我从没见过施老师这么生动过。可我也不免难过——他只有在被我气急、跟我吵架时,才是有生机的。

我问他:“跟我在一起累吗?”

是有多累,才会把自己过成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很怕听他说累。

当然,他不会说。他永远不会拒绝我,也永远不会接受我。

我等了很久没听到回答,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开始去亲他,他躲我就用力拽回来。我知道,那个吻一点都不温柔,我咬破了他的嘴角也咬破了自己的,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蛮横地回吻我。

这跟爱不沾边,也谈不上恨,大概就像两个气头上的孩子,张牙舞爪的。我俩开始动手,当然,当然,是在床上打。

气头上的施老师有魅力极了,他平时是欲与欲求的,也是害羞的,但这次他就像要跟我一决高下一样,梗着脖子,比我还要用力。

我还有点理智,怕弄伤他,可他完全不怕,全程都在主动,而且比平日里放开太多。

就好像是把这次做.爱当作了最后一次,我们非常狠。

怒气都发泄完后,我抱着他,说对不起。

他也眼泪汪汪了好久,然后亲了亲我。

两个傻子。

施老师侧躺着的时候,真的好好看。

我俩终于过了几天不那么针锋相对的日子,他会对我笑了,更会因为我的一句想结婚就跑去画婚书。

对,施老师不但会外语,还会画画,字儿也贼好看——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可惜他展现魅力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看他写婚书,只想把他拖到床上狠狠*一顿。

毕竟我要出国了。

要一个月见不到他,还怪想的。还没走就开始想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出去。

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方岷再牛x也不能未卜先知。

我还是在印尼落了地,怕施老师说我不想着他,还特意带上了他送我的手表。

在国外,我换了新号码——但这回,施老师是联系人置顶。

从前手机对我来说不如电脑效率高,所以我不怎么看微信和短信,尤其是非工作内容。但施老师那次跟我吵完后,我就把他的聊天框最上方,告诉他,虽然我不认可什么列表状态论,但无论在哪里,他都是我的NO.1。

艹,真酸。

只是施老师好像不是很满意我的行动。我出国很久,新手机号的置顶栏一直静悄悄的,他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扯远了,说回印尼。

故事的起源是我们接受印尼当地的接待,和热情的外国友人喝了很多酒。我的酒量其实很可以,但那天他们逮着年纪最小的灌,而且我喝不惯他们的特色酒,几杯喝得又急又猛。

最后实在是顶不住,酒席一散,就让郑九搀着我离开了。

我俩从大学开始,关系一直很好。之前总是和施老师吵架时,我也总是找他谈心。

所以他扶我进我的房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头都疼得不行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我进房就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开始睡。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响动,但眼皮就是睁不开。

第二天郑九跟我表白了。

他说从大学开始就喜欢我,还说施老师跟三中那个女孩没那么简单,还承认昨晚偷偷抱了我。

去他妈的!!

我揍了他一顿,把他碰过的衣服全扔了,警告他永远都不要提这件事情。

回国后,我好想抱一抱我的施老师,太久没见到他,我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想他。

好不容易从接风趴上逃走,我推掉了后半夜的聚会。可施老师见到我依旧不开心。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那次大吵前的状态,甚至比那会更严重。他不但不愿意抱我,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说。

而且,他看我的样子,就好像在看一个腐烂的苹果。

施老师曾经说,英语里的表白,可以说,你是我眼中的苹果。

但不是我这种苹果。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上次已经把话说开了,明明施老师说的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有改,为什么我们之间还是这样?

我真的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做的我都做过,可就是没法让他开心。

起床后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他瘦了很多,我不在的时候,一定没有好好吃饭。但是他熟睡的样子很好看。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我感觉这把刀真的会手下留情。施老师连眼尾纹都好性感。

没忍住亲了他一下,希望起床后他不要发现,更不要嫌弃我没刷牙。

我以为事情到这已经又矫情又狗血了,没想到,我这段时间过得堪比八点档肥皂剧——有个医生打电话说,施岷病了,叫我好好照顾他。

病了?!

我的施老师病了。胃癌,虽然是早期,但是手术已经叫他痛得生不如死了。

而他没有告诉我。

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脏的抽痛,就好像把它挖出来放在没油的锅上烙,再用铲子狠狠往下按一样。

我又急又担心,连道歉都不会了,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的施老师,前两天还哄我睡觉的施老师,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一路上,我都在自虐一样,查治疗的副作用,查治疗过程的苦痛,越看越想见到他。我一边开车,一边给他打电话。

突然听到他提到郑九时,整个人都慌了。

红灯在嘲笑我,看,你个混蛋。

我猛地刹车,心虚,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虚个什么劲。我就一直问他什么意思,然后更加慌乱地解释。

可我急的时候语气也太差了。

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长啊,施岷不会觉得我在生气吧,他又不说话了,他在电话那头笑得好悲伤。

求求了,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觉得被拿出来烙的心脏又被放了回去,只是那个血洞一直堵不住,连着全身的神经都在痛。

我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但我又不能出事,我得赶紧回家看看他我得确定他没事。

他把我锁在门外。他不愿意见我。

开门大概花了一分钟,钥匙叮叮当当撞了好多下。

他坐在客厅里,自己做好了玫瑰味的蛋糕,瘦得只剩下一把。

我一直哭,一直哭。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没用,花了七年,最后只能跪在他面前哭。我甚至不能帮他承受一点痛苦。

他把治疗过程说得仔仔细细,然后扔手机给我看照片。

虽然眼前模糊成一片,但我还是能看清那里面的人。

那是我。

施老师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丧家犬,嫌弃或痛苦都有。我着急,我想解释,可我说不出话,我说不出话。

我他妈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可他竟然还愿意抱我,安慰我。

一个除了让他痛苦外一无是处的人,他还愿意伸手抱一抱。

我的施老师,永远那么温柔又心软。

我只能问他,苦吗?跟我在一起苦吗?

施老师冷笑的时候,我依旧透不过气。他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反正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非常施岷的回答。

这是默认。

其实早该猜到啊,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我拿刀的动作是无意识的,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可皮肤的伤口好像没有痛觉。让我窒息的、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好像要罢工,嗓子也哑着。

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响:没有我,他会活得好一点吗?

会吧,他之前不是和我提过分手吗?

是我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让他痛不欲生啊。

一个无赖,一个小孩,一个永远都追不上他的混蛋

该放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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