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网球手

严一维拿着枪,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到陆卓英的心意,但是又不确定。

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无法想象,他一直把他当弟弟。

就算想一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陆卓英,他根本没把他当作喜欢的“对象”范畴。

因为他们太相似,相似到一点旖旎都不可能存在,就像在照镜子。

他知道陆卓英的所有事情,能够理解和体会他的内心,却不可能会爱上他。

他爱的只会是“阿雪”这样的人,就算不是阿雪,也是阿雪或者他妈妈那种,从来没有受过苦,有着良好教养,天真稚纯,让他仰望的人。

他需要“他们”。

而陆卓英却是另一个他。

他可以和陆卓英做朋友、做兄弟、伙伴,就是无法爱他。

想到陆卓英喜欢他,他有些别扭,把枪放下,他出来,走向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里面的气息对他都是有着致命吸引和迷人的。

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叫了一声:“阿雪。”

里面没有人应他。

最近阿雪和他闹别扭,总是不爱理他,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

门虽然关着,但并没有关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留了一条缝。

陆雪羽在里面心惊肉跳,他等了他一天一夜,饭都没吃,翻来覆去都要恨死他了。

然而那人只是敲了敲门,便又让他像是死灰复燃一般的激动和忐忑。

他躺在床上,用毛毯盖住自己,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蹦哒的小兔子。

严一维见门没有关,幽幽的一条缝,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雪羽的眼睛闭得更紧,背对着他睡在床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光穿过窗星星点点地洒进来,照着床上朦胧的影子。

严一维大概可以在床边,守着这影子一辈子。

陆雪羽感觉身边的人坐了下来,低头俯视着他。那目光灼热,似有实质,一直不停不动,逡巡着扫过他的脸颊。

他几乎要绷不住了,眼珠滚动,眼睫毛不停地颤动。

而严一维就是不走,那么看了他一会,他伸手用手背刮了几下他的脸颊,将毛毯往上掩了掩。

陆雪羽心跳得快要跳出来,他有些悲哀地想到,陆卓英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严一维没有忍得叫醒他,走了出去。

陆雪羽浑身出了一身的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他听着严一维在门口召唤了武安,武安上来送了东西,严一维拿了东西放在他的床头上。

他又看了他一会,悄悄退了出去,世界恢复一片寂静。

陆雪羽炸着头发直愣愣地坐起来,身上的汗有些凉了,手心潮湿湿的。在一瞬间,他好像经历了刀山火海,催人心肝。

他眉睫抖动地犹豫,要不要喜欢他,喜欢严一维是一件危险的事,是背叛他意志的事,是极为痛苦的事。

可是他扭过头去,看着桌上温热的南瓜粥,又咧了一下嘴,现出一个哭相。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枕着枕头,蜷缩在床上,心里又甜蜜蜜的。他爬起来喝了两口粥,真好喝,夏天多解暑的粥啊,甜津津软糯糯的。

他一口气喝光,躺回床上,想了半夜也想不明白,只觉得又爱又恨。一会甜得让他心口都按捺不住,只想去外面撒欢;一会又恨得他牙痒痒,只觉得他死了才好。

从来没有如此汹涌剧烈的情绪,颠来倒去,烦躁难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不知道,他的第二次爱情萌芽了。

不同于懵懂无知的初恋,它汹涌又热烈,一来就来势汹汹、毫无预兆,让他又爱又恨。每一刻的情绪就像这晴雨表,变化多端。

他又枯躺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一看,那两人又出去工作了。

他搬了个电风扇在外面吹着,小扇子拍打着蚊蝇。天气凉了下来,但还有些燥热。他穿着一身棉麻的对襟扣睡衣,歪在阳台上发呆。

他望着远处的天,院子里前天的网球场还在散发着余热。太阳照着地面反光,有几只球遗落在树影底下,孤寂寥落。

他叫了一声:“武安!”

武安立马从外面进来:“阿雪少爷,怎么了?”

“把那几只球拿回来。”

“哦!”

武安跑出去,钻到树底下,把那几只绿油油又有弹性又耐用的球捡回来。

没想到阿雪少爷还挺爱惜东西的,这几只球的确是好。

陆雪羽看到球,皱眉道:“你不知道擦擦啊。”

“哦!”

武安嘿嘿笑着,在身上猛擦。

陆雪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拿过手绢来,把上面的尘土擦干净。

武安刚要走,忽然转回来:“对了,阿雪少爷,老大吩咐说你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或者带你出去吃也行,就是不要不吃饭。”

陆雪羽心不在焉:“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没准,他和卓少爷出海去了,有一批货要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陆雪羽的心瞬间就坠了下去。

“今晚都不回来吗?”

“不知道啊。”

陆雪羽皱着眉头,捏着那只网球。

他又和他出去了,而且一呆就是呆一天、一整晚,让他再等一天一夜,他真是等不下去,真的受不了。

他捏紧了那只网球,无意识地望着院子的方向,眼巴巴地期待着那个人出现。

他还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呢。

几天了?他都等得恍惚了。

可是见到了又能说什么!

满腹愁绪,让他坐在阳台上耗着时光。

从上午等到了下午,从下午又等到了晚上。

严一维和陆卓英都迟迟未归。

他们被海上的货绊住了,作为老板,两人开着车前往码头。

今天和昨天又不一样,严一维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两人在车里也无话可说,让陆卓英极为尴尬。

他知道,从醉酒的那一夜之后,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忘了那晚自己都做了什么,只记得都是噩梦。他大概在他面前出丑了,然而他也不是很怕在他面前出丑,那就是别的事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

陆卓英内心极为忐忑。

在此时,严一维也很犹豫。他想探查,却无从查起,想确认,又不好确认。两人事情太忙,去了就开始解决各种纠纷,一直都没有空下来过。而且怎么说呢?

他不好开这个口。

于是两个人各自避着,又气氛奇怪地回来了。

半夜里,院子里还亮着灯。

他们在海边忙到现在,一同坐着汽车回来。旁边的助理报告着这单生意的具体情况,两人心不在焉地听着,陆卓英偶尔参与意见,严一维只是嗯几声。

陆卓英觉得太没有意思了,他先下车,甩上车门就要往楼里去。

严一维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小卓。”

陆卓英回头看他。

两人在院子的路灯下面,严一维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

陆卓英目光闪烁地望着他。

司机师傅往后倒车,没看到两位主人还在后面,打着方向盘的间隙,那车几乎要擦过陆卓英。

严一维立马上前一拉,将他拽到身前。

两人贴着身往后退了一步,在灯影下,是那样的暧昧。

陆卓英在慌乱中望向他的目光,正如那个雷雨天。湿淋淋的一张面孔,把他当救世主一般,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分裂出的另一张面孔。

严一维几乎就是在此刻,确定了。

而他们两人抱在那里,一只网球忽然从夜空划破天际,不知道捏了挤爆了多久,变得又硬又实,铛地一声狠狠砸在了严一维的头上!

痛得他的头都要被砸开了。

陆雪羽从前可是校队绝佳的网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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