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混乱

这种局面就发生在一呼一吸间,没人会料到这浪漫的画面在一瞬间变成这样。

对于在场的宾客来讲,每一个人都在乎家族脸面,所有行为都被放大在镜头之下,一点不妥当的行为都会影响到企业股票。

关殊不仅直接破坏掉了这场订婚宴,还在别人的地盘上,直接拿枪对准了晏知行的脑袋。

他双脚自然分开着,肩背挺得笔直,沉黑的眼眸没有一丝心虚,只能看到眼底彻寒的冷意。

关殊终于从沈杳身上移开了视线,手掌稳稳地握着枪,抬起眸望向晏知行,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和妒意。

他紧攥着沈杳的手腕,把他牢牢地护在身后。沈杳也没有反抗,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清。

关殊这强势的姿态,一点也不像是来抢婚的,更像是来夺回属于自己的新娘。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抢婚场面,根本就是在狠狠地打晏家的脸,让晏知行和晏家颜面尽失。

宾客惊愕地望着台前,缓过神来之后,识趣点的已经自己准备起身往外走。

关殊却把枪口偏移,对准一个准备离去宾客的后脑:“都不许走。”

等到所有人都被他逼回原位,他才再次转回枪口。

漆黑的枪口像是吞噬生命的黑洞,只要关殊屈指叩响板机,晏知行就会受到严重的生命危险。

他丝毫不惧怕,甚至没有看关殊一眼。照片散落在晏知行的脚边,距离他脚尖最近的位置,是一张亲密照,白底的照片躺在花色的瓷砖上。

照片里的沈杳面容尚有些青涩,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他乖巧配合地仰着脸,轻闭着眼睛,和只露出张侧脸的关殊接着吻。

这张照片刺进晏知行的眼睛里,他眼眸里的情绪一点点变化,最后变得暗沉不明。

他不认为关殊敢在这里开枪,晏知行抬起手,在半空中轻挥了几下,示意让保镖往后撤。

“怎么,看几张亲密点的照片你就受不了了。你这个心理素质怎么和沈杳结婚?”关殊字字成句地问着他,“多锻炼锻炼,还有更过分的你看不看?”

位置还坐着未散席的宾客,关殊不准备给晏知行留一点脸面,他扣着板机的手指微微下陷,像是时刻准备按下去。

“比如说——”

关殊扣紧着沈杳的手腕,用力一拽,把人死死地钉锁在自己的身边:“我和沈杳的床照。”

晏知行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因为一个omega失控情绪,哪怕是这个omega对他满口谎言,哪怕被破坏了这样一场订婚宴。

那枚戒指刚没来得及沈杳戴上,现在被他紧攥着,挌着手心。

“那些照片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现在拽着我的未婚夫是为什么?这一次订婚宴,再加上上一次顾家的宴会,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对我的未婚夫纠缠不清了吧?”

晏知行平缓着语气,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沈杳和别的alpha站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像是命令:

“沈杳,到我身边来。”

看关殊和沈杳的照片,他们两个在一起应该是过去的事情,而后来关殊去上了军校。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分的手。

而现在关殊回来,他还没有忘记沈杳,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来纠缠沈杳。

沈杳对他撒了许多许多谎,但是现在,沈杳只能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他和关殊过去的事情,晏知行现在不想质问,他现在只需要把沈杳带走,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关殊手臂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逐渐暴起来,只要沈杳敢动一下脚步,他就会恨不得把沈杳的腿打断。

晏知行静静地注视着沈杳,他以为沈杳会毫不犹豫地甩开关殊的手,往他的方向走来。

可事实上,沈杳连一步都没有动,脚步像是黏在了关殊的身边。

关殊的心跳声渐变得平缓起来,他终于卸掉手上的点力气,在沈杳的腕上留下了明显通红的掐痕。

他欣赏着晏知行脸上的表情,冷笑出了声:“晏知行,你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吗?还是你见过太多倒贴你的omega?你以为我的请柬是谁给我的?”

“让我猜猜沈杳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跟你说他没谈过恋爱?还是说——”关殊的语气变得粗俗了点,“还是说他没跟alpha睡过?”

沈杳太了解alpha的劣根性,对于他来讲,示弱与装纯都只是他惯用的手段,是他捕捉alpha的武器罢了。

关殊上过当,不止一次。

他知道晏知行肯定是被蒙在鼓里,可是那又怎样,他凭什么能和沈杳结婚?

关殊不仅要破坏这场订婚宴,他还要让晏知行彻底断绝掉这个念头,让晏知行从沈杳的身边滚开,像徐意白一样。

“你的未婚夫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在你眼里,似乎是我在纠缠沈杳对吗?”

晏知行的瞳孔骤缩起来,那维于表面的冰块出现出道裂痕,再轻轻一锤,就会四分五裂。

“当你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沈杳在和我上床。当你在包厢等着沈杳回来的时候,他在另一间房间里和我接吻。”

“晏知行,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知道我为什么能忍受你的存在吗?那是因为沈杳说他和你只是交易关系罢了。”

晏知行听到了自己猝然加急的心跳声,在关殊接连不断的话语下鼓动着,他感觉到了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

“他答应和你订婚,又给我送请柬,无非就是想看你当众出丑。你不如自己想想,你做了什么事情,让沈杳恨你恨成这个样子。”

他和沈杳之间的仇恨,无非就是那场意外。沈杳表面相安无事地与他相处,实际上从来没说过要原谅,记着的仇一点也没忘。

晏知行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今天却短暂地相信了沈杳说的那句喜欢,他以为那句话是真的。

他都已经明白沈杳只是想报复他,根本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价值。这已经无话可说,他应该就此和沈杳断掉关系。

而晏家在这场订婚宴上丢的脸,因为过去的过错,他不会和沈杳算账,但会和关殊算得一清二楚。

晏知行却恍若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在下坠,他的手蓦地一松,一直紧握着的戒指掉在了地上。

像沈杳这样的omega要多少有多少,沈杳不和他订婚就不和他订婚。他本来就不准备结婚,和沈杳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解决依赖症的问题。

在国外的简然已经告诉他,药已经研制出来,沈杳对他的唯一价值也已经丧失。

他已经不需要沈杳了,他不可能会为沈杳失态。

“我和沈杳的确是交易关系,但在我们的交易结束之前,你也不配插手这件事。”

晏知行从沈杳脸上找不到一丝惶恐,冷淡的神色,漂亮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之间,沈杳一直都是弱势方,乖乖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实际上,沈杳才是真正平静的人,说着那些挑逗的话,做着亲昵依赖的行为,冷眼旁观着随心情玩弄着他。

什么唯一一个alpha,什么只和你接吻,什么喜欢你。全都假的,他有很久很久没被人这样骗得团团转。

晏知行的腺体开始逐渐发烫,是情绪渐渐失控的预兆,他内底的波澜已经压不住了。

“沈杳,我没有给你想要的吗,你的所有条件我都满足了,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晏知行最开始还能做到冷静地质问,目光触及他们相牵的手,理智开始化为乌有。这分明是他的订婚宴,他的omega却和别的alpha在一起。

“关殊,你又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话,男朋友?可是你看着不太像。”

他再也无法抑制alpha的本能,眼底满是外露的敌意,站姿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实际上肩背都已经紧绷起来。

浓郁的信息素带着攻击信号,从他的腺体里散发出来,出现在整个房间里。

他启唇还想说些什么,原本不动声色站着的关殊却像是被砸到了某个开关。在台下的一声惊叫声当中,他猛地甩开了沈杳的手,凶悍得像是只猎豹一样扑了上来。

关殊的速度和动作太快了,直到晏知行被他猛然扑倒在地,背重重地磕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

半边身子先是短暂得失去知觉发麻了一阵,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断骨般的痛,让晏知行暂时无法做出反抗。

晏知行的模样稍显狼狈,他压在了那满地的花篮上,花瓣被挤压出黏腻的花汁浸透西装,黏腻又恶心。

避开一个alpha的突然袭击,对于他来讲应该轻而易举。关殊却殊死搏斗般地扑出来,不顾一切后果,完全没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

衬衫的扣子早已绷掉,晏知行的喉管被关殊用手掐住,把所有的空气都掠夺干净。再用力一点,仿佛就能直接把脖颈扭断。

因为剧烈缺氧,晏知行的意识陷入模糊,耳边听到了关殊嘶哑的声音。

“是你……”

关殊双目猩红,从其中找不到一丝理智。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晏知行一起拖进去。

他无数次做过与之相关的噩梦,现在终于出现了他亲手把此撕裂的机会。檀香出现的那一刻,关殊没有一刻惊愕的时间,只有恨。

关殊发过誓,他让沈杳藏好自己的奸夫,不然在被他发现的时候,他会一枪崩了他。

他松开掐在脖子上的一只手举起枪,这次枪口没有一丝空隙地抵在了晏知行额头上。关殊却觉得还不够,他用力地继续压着枪口,像是要把枪送进晏知行的头骨当中。

额头上的钝痛让晏知行缓慢地睁开了眼,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关殊对上了视线,里面滔天的恨意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晏知行却不懂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关殊陷在疯狂与清醒当中,他巴不得就这样一枪扣下去,唯独血液炸开的血腥画面,才能纾解他的愤怒。

他唯一的清醒都留在沈杳身上,几次三番地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沈杳那么没良心,他应该巴不得自己杀了晏知行。晏知行死了,他进去坐牢,那他就自由了。

没了晏知行,还有徐意白。没有徐意白,还有下一个alpha,沈杳想得美!

他怎么愿意留沈杳一个人快活,哪怕就算死,他也要带着沈杳一起死!

关殊连后背都在发抖,唯独握着枪的手稳得很。因为过度用力,关殊肩膀处愈合未久的枪伤迸裂开,血色洇在了黑衣上。

“要不是你……要不是……”

关殊的声音很轻,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嚼成血沫般强吞下之后的喃喃自语。

在某一刻,关殊的面容却又扭曲起来,他猛地抬起手,坚硬的枪托伴着他猝然拔高的音调,带着簌簌的风声,像是重锤一样往晏知行脸上砸。

“要不是你的存在,我和沈杳现在还过得好好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分手?沈杳当时才他妈多大啊?你又多大?你把他往床上带的时候你不脸红?”关殊把沈杳身上的错也全都推到晏知行身上,声嘶力竭地吼着,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还想砸第二下,“沈杳一个omega,你和他上完床,你还让他一个人回去?!你当时不喜欢他,你现在也不喜欢他对吗?”

他用枪指着晏知行的鼻子,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你他妈就是个小三你知不知道?”

沉闷重响之后,从额前滑落的鲜血模糊掉了晏知行的视线,他的耳边全是轰鸣声,像是做了场梦般恍惚。

大脑一阵眩晕之后,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晏知行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关殊会那么恨他。

他只和沈杳上过两次床,而他易感期的那一次里,关殊正在和沈杳交往,他撞见了从他身边逃走的沈杳。

没有猜错的话,沈杳没有解释原因,导致她和关殊因此产生了隔阂,最后以分手结束了这段感情。

那都已经阴差阳错了,过错他会加倍地补偿给沈杳,至于关殊——

晏知行再次目睹着枪托砸下,他这一次及时扭身避了开。他伺机而动着,趁着关殊因为愤怒心神不宁的时候,冷静地绞住他的手臂。

他把人用力地往下一拽,然后顶起膝盖,把他身上的关殊甩了下来。

晏知行借力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痛没得到缓解。从他掌权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狼狈,也很久没再易感期之外的情况下与人产生争斗。

他以前缓解易感期的方法是去地下拳场,这里面为了钱的亡命之徒要多少有多少,下手歹毒又凶狠,晏知行在拳场都很少输,因为他下手更狠。

他从不白白挨打。

许久未见的血性再次冒了出来,晏知行把身上的外套脱掉,解开衬衫的扣子,又把袖子卷了起来。

让人恶心的眩晕劲还没缓过,晏知行伸手扶住额,他冷冰冰地道:

“那你怎么不问沈杳为什么要来和我做交易,是因为你没用吗,还是他觉得你靠不住?”

晏知行的信息素产生强烈的波动,明明今早还是稳定的,现在却毫无理由地再次犯病。什么风度、什么家族脸面,他已经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紧盯在关殊身后的沈杳身上,晏知行只记得要把自己的omega抢回来,不择手段。

两个失控的顶级alpha都已经不要脸面,顾不上下面的宾客,在台下死一般地寂静当中打了起来,原本精心布置地花束与装扮全都被砸烂。

一声声道具连环摔倒的声响,这个订婚宴到现在为止已经算是彻底被毁。

因为omega的稀少,从古至今一直有个默认的不成文规定,两个alpha之间因为omega发生争吵,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用拳头也好,用其他方式也好。

哪怕现在都已经进入法治社会,在这种情况下寻求别人帮忙的alpha,也会被人瞧不起。现在关殊都把枪收了起来,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保镖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殊用力地给了晏知行一拳,他快要把喉咙都吼哑,像是只暴兽般:

“你对沈杳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要跟我来抢他?!一次还不够吗,还要第二次!”

“抢这个词真的对吗?”晏知行挨下了一拳,很快也回敬过去,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紊乱到极致,西装也变得散乱开,“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沈杳和我的一切,都是他主动靠近。”

关殊和徐意白打的时候还有点理智,他最起码还知道不能闹出人命。他和晏知行缠斗在一起时,抛弃一切技巧,每一下、每一记都是冲着死穴打的。

他年年都是军校格斗第一名,在完全不收力的情况下,晏知行最多在开局和他打个平手罢了,越往后战局倾斜得越厉害。

关殊飞踹一脚在晏知行的小腹上,在他往后倒贴的同时,伸手抄起了右手边的花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还装着清水和花束的瓶往晏知行的脑袋上砸。

“砰!”

晏知行及时往侧避了下,没有被砸成致命伤,却还是让他往后跌坐几步,最后缓缓地摔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手指还在动弹,会让人以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一声脆响,让在座所有宾客都下意识地紧闭了下眼睛。晏媛却睁着眼,还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面色不改地看着那花瓶重重砸下。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这些宾客不知道自己是不该来,避免引入这场麻烦,还是应该来,这样才不会错过这场好奇。

能阻止这场争斗的只有那个漂亮omega,他却从头到尾都站在边缘处的位置。那张脸清清冷冷,身上的白西一尘不染。

谁输谁赢,好似都和他没有关系。

关殊看着晏知行倒地,他仰头平缓了下呼吸。他终于往沈杳的方向走去,伸手拉住他,强行把置身于外的沈杳拽入这场漩涡当中:

“刚才是要我送你的戒指让晏知行摘下来换新的吗?”

他不管沈杳跟不跟得上,哪怕他在他身后踉跄着。关殊硬拖着沈杳,把他拉到了刚才的司仪台前。

关殊从口袋里摸出来两个戒盒,把这两个往台面上一摔,平静地道:“不就是想换戒指吗,你开个口跟我说不就行了,我会不给你买吗?”

“订婚要互换戒指,右边那个你给我戴上,左边那个我给你戴,我买的情侣对戒。”

关殊像是个独裁者,枪是一样很好用的威胁工具,没人敢不遵从他的意思,他这次抬起来对准的是教父。他从来不信什么神佛,所以一点也不觉得不敬。

他皱着眉,不耐地命令道:“你,念祝词,刚才怎么念的现在就怎么念。”

关殊强迫这些宾客留下来,只有这个目的,他要他们见证这场史上最荒唐的订婚。

晏知行忍着剧痛,他没有办法做到起身,唯一能做的只是艰难地抬起来。他亲眼目睹着关殊占领住他的位置,完成着刚才未完成的交换戒指过程。

关殊垂着眸,先牵住沈杳的手。他摘掉了过去送给沈杳的戒指,又为他戴上了崭新的情侣对戒。

紧接着,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让沈杳给他戴戒指。

教父念过无数遍祝词,早就滚瓜烂熟于心,现在声音却发出点轻微的颤抖。

这点不完美的瑕疵关殊不在意,他没有去看沈杳为他戴戒指的动作。他全程都是盯着沈杳的脸看,乖顺又无害。

让他爱之入骨,却又恨之入骨。

仪式落幕,关殊的目的也达成。他没有收回手,只是冷淡地抬起眸,望下台:

“让大家见笑了,麻烦各位滚吧。”

宾客一个又一个地离开,教父更是连滚带爬地跑掉了,唯独坐在第一排的晏媛还未离去。

晏知行还伏在地上,伤势未严重到动不了的程度。

陈双犹豫了下,他无法越俎代庖,只能在晏媛的耳边低声道:“夫人。”

“你去找个医生过来,比起他的伤势,他现在应该更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不是让整个晏家都跟他一起丢人眼目。”晏媛缓缓地提起裙摆站起来,她边往外走去,“小朋友,你很厉害,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

对于姓晏的人,关殊都不会给好脸色,不管这句话是跟他说,还是跟沈杳说,他都会扛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道:“过奖。”

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散,关殊才缓慢地转过脸望向沈杳,那张脸被灯光照得半明半暗。

“怎么样,沈杳?”关殊的眼神深邃,和他这辈子认定的爱人说着话,“对于你交给我破坏婚礼的任务,这完成度你还满意吗?”

沈杳一点不怕暴怒得像条疯狗一样的关殊,这样低声细语的关殊却让他往后退了半步。

“我把你送的请柬看了许多遍,只为了确认一件事情——你给我写请柬的时候是迟疑了吗,不然为什么有些笔画不太连贯。”他抓住沈杳细瘦的手腕,用力一拉把人拽紧怀里,“你说你和晏知行没有关系,那这是什么,晏知行的葬礼?”

沈杳被他紧抱在怀里,很识趣地没有挣扎。亲密无缝的拥抱的当中,他突然感觉到后腰被一搁,是冷硬的枪械。

他的心理素质向来不错,现在却略僵住了身子,感触却更加明显。

关殊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缠绵至极。硬质的枪口却顺着他的脊柱一点点往上,蹭过敏感的腺体,在即将抵住他后脑的时,关殊却猛地放下手,然后用力地把他一推。

沈杳被他逼得背靠在司仪台上,这次当着他的面,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太阳穴却莫名地一阵发麻。

这是沈杳第一次被枪械对着,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对枪械的恐惧难以抑制。他的瞳孔下意识地一缩,本能地紧绷住肩。

“我他妈再晚来一点,你是不是就要跟晏知行结婚了?”关殊的手掌竟然发出颤抖,他嘴角有血液流出,不是刚才在搏斗中受的伤,而是因为气急攻心。他不太在意,随手抹去之后,继续咄咄逼人着,“晏知行就是你的奸夫,我不是说了让你藏好他,别让我抓到,你还光明正大地带到我眼皮底下?!我说的话你可真是一句也不听?”

“不过这也好,不然我不得被你瞒一万年?”

“沈杳……你骗我……你又骗我。”

因为过去冲动造成的后果,他没有敢再次把沈杳囚禁起来,哪怕有无数次起这个阴暗的念头,他也全都忍下来了。

他现在却觉得自己不该留情面,既然他早就知道,他会被沈杳玩死。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把沈杳囚禁起来,然后再次把他终生标记。

他清洗一次,就把他绑回来继续标记。周而复始,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只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四年里,你不仅交着徐意白这个男朋友,你还在背地里和晏知行在一起?什么狗屁的交易关系!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断过联系才对是吗?”

阴暗的情绪渐渐发酵,关殊注意到沈杳要张口说些什么,他抬手就捂住他的唇,只顾着一股脑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沈杳,我在你面前还不像条听话的狗吗?我有没有说过,我他妈不介意给你当狗,但是你不能有别的狗?!”

他用余光瞥到受重伤的晏知行竟然要爬起来,明显是想要过来保护沈杳,就好像他们是对亡命鸳鸯一样。

关殊垂眸,盯着沈杳略微有些慌乱惊惧的眼神,他终于能从沈杳脸上找到点其他表情。

如果沈杳不爱他,那就恨他好了,纠缠不清致死的恨都好过遗忘。

他推进着手掌,让枪口完完全全地贴住了沈杳的太阳穴,死神也靠得更近些。关殊俯下身,在沈杳耳边,偏执地低声问道:

“你对我动过心吗,沈杳?”

“是不是我们一起死了,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太阳穴被抵住的异物感太强烈,沈杳从未感觉到那么深的恐惧感,仿佛坠入深海当中,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他竟然从关殊的语气里察觉到一丝认真,这次关殊嘴里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沈杳被他捂着唇,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他身上全是冷汗,乏力的四肢提不出一点劲。

他一点也不惧怕死亡,但是他还有未做完的事情,他不能就这样死去,抱着恨、抱着遗憾。

“唔……”

沈杳猛地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的同时,他感觉到了关殊放在板机上缓缓收紧的手指。

他猛地闭上眼睛,汗珠从下巴处滚落,等着那只有一秒的意识空白。

“咔哒——”

弹匣早就被人偷天换日地取出来,枪里没有子弹,只有手指按响的板机。

“怕什么,宝贝?”

关殊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他放下手,像是做成一个完美的恶作剧,低下头吻了吻沈杳不停喘息的唇。

他低眉看着沈杳:“我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让你去死?如果哪天我真忍不住了,想和你一起,那我也应该是拽着你去跳楼。”

“别怕疼,我会垫在你身下。”

“关殊。”

身上的力气慢慢找回来,身上的薄汗渐渐冷却下来,好似悬空的脚终于踏足于地面。沈杳扬起手,毫不留情面地给了关殊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着房间,沈杳冷淡地道:“你可真是条疯狗。”

“对啊。”关殊的脸颊被打得微微偏转,他坦然地看着沈杳,“你他妈知道我是疯狗还不乖乖待在我身边啊?好可惜啊沈杳,你这辈子都好像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我的确骗你了。”沈杳侧脸吹着自己的手心,他歪了下脑袋,“我骗了你什么,你想知道吗?”

他刚才就在赌,他没有想到枪里没有子弹,赌的是关殊不可能叩响板机,

上一次,沈杳说刀还没到落下的时候。而现在终于到了他真正说出那些话的时机。

沈杳轻笑了声,他回头看了晏知行一眼,然后抬手摸着关殊的脸颊,蹭着被他打的留下指印的地方:

“比如四年前我和晏知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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