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巴浦洛夫的狗
三天前，秦柏朗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能全无戒备地呆在另一个人的家中。
“哗啦啦——”
秦柏朗站在水槽边，清理盘子。
老旧小区隔音较差，开着窗子，能够清晰地听到邻里的琐碎争吵。
“回家就知道玩手机，饭都做好了，你也不吃，非要打完这一局游戏。吃完饭就继续窝在沙发，也不知道洗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别唠叨了！烦不烦。”
“你还嫌我烦了，呜呜呜，没良心的臭男人。”
秦柏朗：“……”
洗起碗来更带劲儿了。
汪乐听见水流声停下，犹豫地将头探进厨房，正好与转过身的秦柏朗对上视线。
“邻居夫妻…他们一直这样吵架。”汪乐解释，又真挚道，“就算你不洗碗，也是香的。”
秦柏朗：“……”
秦柏朗阔步走到汪乐的面前，故作不解地问道：“真的香吗？”
因为语气很正派，汪乐没有察觉到秦柏朗在逗自己，严谨地将鼻尖凑到对方的颈窝。
一股清淡的味道。
鼠尾草与雪松尾调，略带回甘的橘子味，汪乐品鉴一番后，笃定道：“阿朗就是香男人！”
或者应该说香狗狗。
其实汪乐特别期待秦柏朗的狗形，浑身绒毛的秦柏朗一定更加帅气。
不过在大城市，贸然让对方变回原形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汪乐忍住了。
被温热的呼吸吹拂脖颈，秦柏朗深呼了一口气。
“乐乐。”
秦柏朗严肃道，“万一我是坏人，你还带我回家？”
秦柏朗并不知道汪乐对自己的信任到底来自何处。
汪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细犬与生俱来的忠顺。
他偏过头，凑到秦柏朗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这么帅，怎么会是坏人啊。”
秦老板面上无波澜，却被撩拨得耳边泛红。
两手虚空地没有揽住汪乐的腰肢，良久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们应该…开始补课了。”
秦老板依旧是个坚韧的正人君子。
汪乐的书桌比较狭窄。
秦柏朗和汪乐坐得很近，汪乐朝着秦柏朗望去，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
秦柏朗发现汪乐失神地看着自己，不由坐得笔直，拿着教材道：“先解决你最困惑的定理。”
“勾股定理。”汪乐小声道。
简单的算术汪乐还能应付，但是稀奇古怪的公式名字令他困惑，而且明明是数学，为什么还要使用英文的sin和cos。
“所以股字到底是屁股还是大腿？”汪乐记得以前村里的语文老师教过通假字。
老师是只白毛老狗，建国前成精，爱好读书所以做了秀才，但是考到大清亡了也没上岸，心灰意冷在村里教书。随着教育的改革，他老一套的教学方式也不好用了。
但是汪乐喜欢这老白狗，因为细犬的记忆力极佳，跟着秀才狗背诵了许多古文诗句，语文成绩也是最好的。
秦柏朗见汪乐纠结的模样，耐心解释道：“唔，《战国策·秦策》引锥刺其股。这篇文章 中的股就是腿的意思。”
“不过勾股定理中的股引自《梦溪笔谈》，以半径减去所割数，余者为股。”
怕汪乐不明白，秦柏朗握着笔，认真地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
若是不见纸面，还以为秦柏朗在处理百万的合同。
“阿朗好聪明！”
汪乐崇拜得眼里冒星星。
他还以为自己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秦柏朗会觉得自己笨，就像以前的老师那样，总会说这些都讲过，不会就自己再翻几遍书。
直白的夸赞令秦柏朗迷失了自我。
笔尖在纸面勾画，秦柏朗继续为汪乐讲解：“两条直角边的平法，等于斜边的平方。”
……
汪乐听得入迷，凑得越来愈近，还用尺子丈量着三角形的距离，认真得好似这个定理是由自己发现。
“阿朗，这里我搞明白了。”
“好，那我们继续。其实勾股定理是余弦定理中的一个特殊形势…对于任意三角形，任何一边的平方等于其他两边平方的和减去这两条的边与它们夹角余弦的积的两倍。”
秦柏朗由浅入深道，“这样一来，是不是都明白了。”
秦柏朗心道自己果然有做老师的天赋，可转过头，却见汪乐面红耳赤地避开自己的视线，两手紧紧地攥着笔，好像犯错误的小孩。
糟了！还是讲难了。
“咳，我们换一个思路。”秦柏朗立即说道。
汪乐抿抿嘴巴道：“唔。”
秦柏朗的语速很慢，时不时地提问汪乐，出几道练习题，留下充足的时间让他熟悉公式。
汪乐握着笔，端坐在书桌前推算。
发丝投射在脸颊上，打上朦胧的阴影，秦柏朗凝眸望着汪乐白皙的脸颊。
读书的时候，秦柏朗常坐在单人的桌位，没有同桌，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旁人。
不过班里的男同学在青春期总会议论女孩子的长相身材，比如她们的长发、眼睛。
“她的头发很软，笑起来有酒窝，真想成为她的男朋友。喂，秦柏朗，你说，她会拒绝我的表白吗？”
身为班长的秦柏朗贴心地给迷茫的同学标准答案：“学校禁止早恋。”
“班长大人，你怎么这么冷漠，你难道就不会遇到心动的人吗！”
男同学愤愤道，“你的眼睛会离不开她，想和她牵手，想摸她的头顶，拥抱她！这是爱情的悸动！”
秦柏朗记得当初的回答是：“哦，没有。”
现在，秦柏朗感觉自己缺席十年的青春期姗姗来迟了。
自己的眼睛离不开汪乐，想和他牵手，想亲吻他拥抱他，也想问他自己能否转正，成为正式的男朋友。
“阿朗。”
汪乐打断了秦柏朗的思绪，道：“这道题我做好了，你看。”
秦柏朗不得已重新扮演老师的角色，接过算书本为他判题。
汪乐其实很聪明，他虽然自卑于自己的学历低，但是秦柏朗讲解一遍的题目他都可以快速地计算出来。
只是因为生活在穷乡僻壤，汪乐没有引导的老师，也没有钱继续念书罢了。
“乐乐的答案是正确的。”秦柏朗画了对号，道：“既然做对了，就要有奖励。”
秦柏朗起身取出一个小盒子，他原本准备刚进门就送给汪乐，结果因为吃饭和学习耽误了，但现在也不晚，正好能够激励汪乐学习的信心。
打开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亮闪闪的钻戒。
在灯光的照射下，绽放五彩斑斓的色彩，最关键的是它们的造型都是汪乐喜欢的模样。
橘色胡萝卜、淡蓝色小骨头、粉色垂耳兔……
秦柏朗取出粉色垂耳兔戒指，然后伸出手，还没等说话，汪乐迅速地将自己的左手搭在秦柏朗宽厚的手掌中。
“阿朗，我喜欢。”汪乐急切地示意秦柏朗给自己戴上。
汪乐的手指纤细柔嫩，秦柏朗轻捏着，不敢用力，缓慢地将彩钻戒圈穿过手指。
郑重得好像求婚仪式。
粉色垂耳兔衬得汪乐的手指更加白皙，汪乐只戴过戒指糖，没有这个精致好看，欢欣地在灯光下不停翻看，汪乐喜爱极了。
狗狗受到宠爱，就会仗着宠爱放肆起来。
汪乐不满足地望着丝绒盒中剩下的戒指。
“阿朗给我多出几道题好不好。”汪乐扭捏地说道。
秦柏朗透过汪乐单纯的心思还有飘忽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要什么。
他在撒娇，好可爱！
青春期的秦老板自然应允。
于是汪乐做题，答案正确，秦柏朗给汪乐戴戒指。
汪乐做题，秦柏朗给汪乐戴戒指。
做题，秦柏朗戴戒指。
……
最后在汪乐拿起笔的时候，秦柏朗就已经拿起戒指，准备为汪乐戴上了。
“……”
手持戒指的秦老板发现了不对劲。
脑海中浮现巴浦洛夫的狗。
给狗送食物以前响起铃声，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狗就开始分泌唾液，证实受到条件刺激后，会形成反射性动作。
“阿朗！”
汪乐朝秦柏朗伸出手，秦柏朗迅速地将最后一颗心形的红色钻戒戴在汪乐左手无名指上。
秦老板被汪乐驯化了，并且心甘情愿。
汪乐的十根手指都戴着闪亮的戒指，高兴地转圈，最后停在秦柏朗面前，笑道：“谢谢阿朗教我数学，还送给我礼物。”
可是狗狗又贪心了。
“阿朗可以抱抱我吗？然后摸摸我的头发。”
对于狗狗来说，任何礼物都比不上亲昵的肢体接触。
在汪乐蹭秦柏朗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回应自己，他想让秦柏朗也能蹭蹭自己的脸。 ！
秦老板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回礼。
“自然求之不得。”
秦柏朗张开双臂，汪乐就埋了进去，娇纵地握着秦柏朗的手放在头顶，命令道：“要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揉一揉。”
半搂着窄细的腰肢，用手梳着柔软的发丝，秦柏朗感觉自己拥抱着一只渴望安抚的大型犬。
虽然是主动出击，但是汪乐心底还是些许紧张，直到鼻腔中被秦柏朗干净清爽的气息填满，他感觉到了心安。
偏过头就能看见秦柏朗宽阔的肩背，还有藏在碎发下的后颈。
汪乐伸手，然后覆在秦柏朗的后颈。
“唔。”秦柏朗声音性感又低沉。
透过两人胸前的布料，汪乐感受到秦柏朗的呼吸急促起来，却依旧没有躲开。
狗狗的后颈非常脆弱，在亲密的朋友前才会毫不顾忌的展露出来，只有完全信赖的对象才可以触碰。
这就证明，在秦柏朗眼里，自己很重要！
汪乐感动得稀里哗啦，他想要和这只狗过一辈子。
“阿朗，你在哪个小学当老师，我可以去看看吗？”
汪乐陷入了盲目崇拜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工作中的秦柏朗，他一定是最帅气的体育老师。
“我…”
秦柏朗一怔，想起自己在汪乐的眼中还是小学体育老师，脱口而出道：“在Q大附属小学。”
这是秦柏朗小侄子就读的学校。
汪乐贴着秦柏朗的耳朵，道：“那我周四那天可以早些下班，我可以去接你，怎么样？”
秦柏朗色令智昏，回答道：“当然欢迎。”
显然忘记自己依旧是可怜的替身。
作者有话说：
求点海星助力老秦?（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