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忆结束

作者有话说:今天这章够长了吧,本想分两章,又怕吊姐妹们胃口,一章发了最后,晚安?

姚菡梅应该是完全不知情,冯念春并不打算让她也跟着担心受怕。

上上周,汤知夏正在上班,接到冯念春电话,说她在商场崴了脚,让他过去接,等他赶到,冯念春正坐在咖啡厅,对面坐着一个姑娘,起初汤知夏还没察觉出意思,直到姑娘问他喜欢什么,他才反应过来,好在姑娘一听他没车没房工资还低先走了,汤知夏松了口气。

可冯念春并没因这次失败而放弃,以各种理由将汤知夏骗到相亲现场,汤知夏进退两难,无意跟钟星惟提了一嘴,说阿姨最近都在帮他介绍女朋友。

钟星惟隔天赶了回来,跟冯念春闹得不欢而散,钟星惟态度强硬,让她不要插手汤知夏的生活,冯念春气得不行,知道给汤知夏介绍女朋友的路行不通,也就懒得再折腾了。

六月,恰逢钟父六十大寿,冯念春提议为他举办寿宴,原本钟父不同意,老母亲过世才几个月,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寿宴显得不孝,冯念春说不大办,只是请几个亲戚朋友聚一聚。

钟父说她性子急:“这还不到五月,你就操起六月的心了,过个生日一家人吃个饭就行了,孩子们忙,能回就回,不能回别折腾。”

冯念春有苦难言,有算盘不能打给老钟听,“你别管,安心当你的寿星公吧。”

周末,冯念春到家里看望姚菡梅,汤知夏在打扫卫生,他这段时间住妈妈这边多,偶尔才回新房子那边睡个一晚两晚。两位妈妈的话题总离不开孩子,冯念春指着手机屏幕里的一张女孩照片,对姚菡梅说:“这是那孩子照片,我们作家长的满不满意不重要,星惟喜欢就行了。”

姚菡梅夸道:“呦,长得真标致,一脸福气相,看照片就跟星惟很般配,冯姐好福气啊!”

汤知夏她们身后修剪花枝,一盆茶花枝叶被他修去一大半,他跟家里公开了吗?也好,早该找了。

冯念春笑着喊汤知夏:“小夏啊,要不要看看你嫂子照片,你哥还没跟你说吧,他那个人,什么事都不愿意跟家里讲。”

“姨,你们看吧,我这手脏着呢。”

不想看,不敢看。

姚菡梅羡慕地说:“什么时候带回家,我也去瞅瞅凑个热闹。”

“快了快了,下月家里办喜事,到时你一定要去,小夏也要去。”

汤知夏迟钝的应了声“好”。

月底,冯念春把叫知夏叫出去,说是有事请他帮忙,汤知夏不好推脱,开着刚买没多久的车去接她。

在车上,冯念春才说让汤知夏陪她去给钟星惟买西装,下月宴会穿,并当着汤知夏的面给钟星惟打电话:“儿子啊,我现在跟小夏一起呢,去给你选宴会要穿的西装,你们年轻人的审美我不懂,你喜欢什么样的,跟小夏说,小夏在我身边。”

钟星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知夏,你别理我妈,她就会使唤你。”

汤知夏强压着心头苦涩,“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忙,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颜色?”

“那你看着选吧,我这边在开会。”

汤知夏还有句话没说,他想说祝你和她幸福,阿姨在,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冯念春一路都在说钟星惟跟女朋友是如何如何相配,女朋友已经怀孕了,等他们生的孩子,她会帮着去北京带,汤知夏想起上月在北京看到的孕妇,脑袋一阵一阵抽着痛。

选西装时汤知夏很用心,他想,即便不能跟他在一起,看着他穿着自己帮他选的礼服也是好的,好像喜欢他已经成为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跟他无关,不需要回应,也不需要他知道,只是单纯的想把他放在心上,就像在他对面买了房子,又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总在楼下望着他的窗户,等他关灯了才回家,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那颗燥动的心捂住。

六月初二是个好日子,钟家喜宴,因家里老家刚过世没多久,不宜大操大办,没有下请柬,都是电话邀请,冯念春在电话里跟姚菡梅也没说清楚,只是指定六月初二让他们两母子一定要去兴满楼参加喜宴。

挂断电话姚菡梅念叨:“冯姐家规矩多,大概是老太太走还没满一年,喜事不能张扬,不能下请柬,连具体什么事也没说清楚,我这身体不好,近几个月她也忙,走动也少,唉,也没能帮上忙。”

汤知夏低低的应了声,“是星惟哥的订婚宴。”

姚菡梅愣了愣,没说话,摸了下儿子头顶,像小时候那样。

汤知夏觉得这一年他命里带劫,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姚菡梅意外离世了。

那天汤知夏跟妈妈约好了六点回老房子吃饭,路上正好碰到一个迷路的老人,他耽误了一点时间,用老人衣领下缝着的号码给老人家人打电话,家人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会儿老人,免得他又走丢了。

汤知夏给母亲打个了电话,告诉她会晚去半个小时,意外就发生在这半小时间,她从二楼下来开门口灯时摔了一跤,等汤知夏赶回家时只看见倒在地上的姚菡梅,那一摔摔断一根肋骨,肋骨骨折断端向内移位刺破胸膜,她的体质本就与正常人不同,当晚手术后被送进ICU。

钟星惟连夜赶了回来,在医院走廊找到汤知夏,汤知夏没有流泪,只是缩成一团靠着墙坐在地上,钟星惟脱下衣服披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给他温度:“汤知夏,别害怕,我会陪你。”

在ICU的第四天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汤知夏拒绝签字,像听不到医生说的话,喃道:“几点了?我得回家煮汤了,今天煮鱼汤,妈喜欢喝鱼汤。”

钟星惟把汤知夏拉到外面,抱着他:“不要这样,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进去看看阿姨吧。”

姚菡梅身上插满管子,一旁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汤知夏握着她的手,小声问:“妈,疼不?”

姚菡梅虚弱地摇头,缓缓抬手摸了下汤知夏的脸:“不疼了,你爸要来接我了,你长大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饭要吃,冷了添衣,热了打扇,不用我教了吧?”

汤知夏喉咙哽住:“我还要你照顾,有你在我才不会冷。”

姚菡梅眼里含着不舍:“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星惟是个好孩子,你钟伯伯钟伯母就他一个儿子,他注定是要结婚生子的,就算他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子,那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决不能是因为你汤知夏,汤文知的儿子要一辈子光明磊落,不背任何骂名,妈妈希望你将来也有幸福的家庭,没有的话,妈妈也看不见了,那妈妈希望你平安健康的渡过一生,走你该走的路,哪条路顺走哪条路。”

汤知夏泣不成声,看着妈妈在他面前闭上眼……

丧事从简也是姚菡梅的意思,她这个人一生低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冯念春在丧礼后抱着汤知夏哭,她说:“做我儿子吧,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钟星惟站在汤知夏身后陪着他流泪,晚上汤知夏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钟星惟将他揽到怀里轻轻抱着他,抱了一整夜。

冯念春在门口站了好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钟星惟是被冯念春催着回北京的,“你都在知夏家待了七八天了,公司的事不用你管吗?知夏这边有我照顾,你回北京吧。”

“过几天再说。”

“他都没事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你最近在老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钟星惟无言以对,这几天汤知夏确实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好像姚阿姨只是出了趟远门,汤知夏在送走她后很快恢复如常,照常浇花,照常吃饭,照常睡觉。

晚饭时汤知夏主动提起:“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明天我也要去公司了,你回去吧。”

“那好,有事给我电话。”

“好。”

当晚送走钟星惟,汤知夏立刻跑回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完在阳台坐了一整晚。

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叫他傻孩子了,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酸豆角炒饭了,也没不会有人在他生病时为他煮上一碗蛋酒茶了。

他没有妈妈了。

时间是怎么过到六月初一的,汤知夏完全不知道,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路线,每天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到楼美的老房子对着墙上的照片说话,有时他记得他明明是在老房子睡觉的,醒来却在新房那边,后来严重到每天睡觉要前靠药物入眠,日子过不过,时间走不走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每晚睡前的药从两片加到四片,汤知夏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害怕黑夜,从前难过时想想钟星惟,现在连他都不敢想,这个世界人这么多,每天晚上汤知夏觉得他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一到白天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还是晚上接到冯念春电话才想起明天是钟家办宴席的日子。

钟星惟在钟父生日前一天夜里赶回福州,给汤知夏打电话,汤知夏没听,想他应该是睡了,反正明天也能见面,便没继续打。

第二天一早钟星惟手机被冯念春借了过去,说是要给花店打电话,她的手机坏了,钟星惟不疑有他,随手解了密码递给冯念春。

汤知夏刚起床,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钟星惟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女孩照片,和一行字:介绍下,你嫂子。

汤知夏没回信息,也没注意看先生,以最快的速度删除了照片。

收起手机戴着耳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觉得他生病了,发烧,头痛,起身吞了两片退烧药,又躺了回去。

天气不好,出门时天灰蒙蒙的,到了现场,远远看着钟星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汤知夏退到一旁看着他穿着他选的西装忙碌着,钟星惟看见他,过去打招呼:“怎么才来,你先去坐着,我忙完过去找你。”

结果一直忙到宴席快结束钟星惟都没能脱开身,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他那几个舅舅、表兄弟一改常态拉着他劝酒,就连二舅那个离婚后跟着妈妈改嫁的表妹也来了,表妹全程粘着他问东问西,有好几次钟星惟视线跟汤知夏相撞,想过去他那桌,都被舅舅们拉了回去。

汤知夏跟一群他不熟悉的人坐一桌,这桌有些是钟伯父的同事,有些是同事的孩子,汤知夏坐哪都无所谓,坐哪里都能看到他眼里的主角。

面前的酒杯从开席到现在还是满的,汤知夏不想喝酒,怕醉了乱说话,把感冒药放在面前挡酒:“吃药了,不能喝,你们尽兴。”

等到宴席结束已经快三点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的士车不好等,有几个长辈喝醉了需要人送,汤知夏自告奋勇接过任务,先送钟星惟大舅回家。

雨越下越大,送完大舅又往酒店赶,赶回去接其他客人,行至领航高架,汤知夏在即将拐下高架时,与他并向行驶的一辆货车前轮打滑即将失控,汤知睡吃了感冒药加上精神不济预判错误,猛向左打方向盘,一切发生太快了,汤知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撞击,接着身体被抛起,又被安全气囊弹回去,最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钟星惟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醉到不清醒的地步,把几个舅舅送上车坐在大厅等汤知夏,等了好久没见他回,给他打电话提示关机,冯念春说:“他应该是自己先回家了,你也别等了,就算他回来看见我们都走了也知道回家,快搭把手把你爸扶回家。”

“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等他回来再回去,隔壁开间房间你先扶爸上去休息。”

又等了半小时,正准备出去找,等来一通电话,是交警大队的来电,那边官方式的问话落在钟星惟耳朵里引起一阵心悸:“是汤知夏家属吗?我们是XX交警大队,在……路段……车祸……请家属到XX医院……”

钟星惟站在原地愣着,不相信似的拿着手机通话记录给门口的保安看:“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是吗?”

“先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要给你倒杯水吗?”

钟星惟又问:“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接过交警大队电话……”

钟星惟抖着手在门口打了辆车奔向医院,医生说汤知夏脑部受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钟星惟站在病房外还是觉得不真实,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笑着叫他哥,跟他说他送完客人就回来接他,怎么就躺在医院了?

处理完医院的缴费单,前往交警大队了解事发过程,监控显示是他自己拼命往外打方向盘冲出栏杆外,大货车司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看得一清二楚,旁边那辆小车司机就像是突然不想活了,猛向栏杆外冲,分明是冲着自杀去的。

交警问钟星惟汤知夏是否有自杀倾向,钟星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他只看见汤知夏若无其事的表面,只看见汤知夏想让他看见的一面。

钟星惟拿回了汤知夏的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半,交警查看过,没什么异常,让他签字后领了回去。

钟星惟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他的,汤知夏给他的备注是“哥”,微信置顶也是他,备注是一个“。”,相册里几乎全是他的照片,不知道他都是什么时候偷偷拍下的,吃饭的,走路的,打电话的,开车的,多数是背影照,唯一的一张合影,是钟星惟靠在KTV包间的沙发睡着了,汤知夏坐在他身边拍了张合张自拍。

备忘录里记着一张一张记事签,“我喜欢钟星惟,只有星星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他”,“其实没关系啊,我喜欢你跟你没关系,你快乐就够了”,“你有女朋友了,真好”,“我想祝你幸福,但我心太痛了,没能把祝福说出口,原来我终究是小气的”……

从底下往上看,翻到最上面,是三个月前的几张,“我很想你”、“憋着”、“我想见你”、“忍住”。

钟星惟眼前一片模糊,不管怎么擦眼睛,屏幕都是模糊的。

原来在受相思苦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是他太懦弱,若是那年愚人节他不装傻大方承认他也喜欢汤知夏,结局会不会更好。

回到医院,护士把汤知夏换下来的衣物交给钟星惟,在他的外套口袋翻出一张各片:心理健康诊室唐磊。

他找到唐磊,唐磊只是告诉他,汤知夏在很早之前就在他那里进行过心理疏导,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具体细节当然不可能透露给钟星惟,只是在电话最后,他提醒钟星惟:如果钟先生有什么困惑,可以随时找我。

耳旁水声越来越急,眼见着泳池底部泡泡极速上升,汤知夏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钟星惟,钟星惟伸手拉住他,用力一蹬腿,带着他浮出水面。

两人不停的喘着气,汤知夏一掌拍到钟星惟胸口,“你疯了?我只是想、想潜水,要死我早死了。”

钟星惟上前抱住他,“我是疯了,早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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