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害怕就不看,躲远一点儿就行

杨若一直把脸闷在被子里,齐昀怕他把自己闷坏,坐在床沿边拉着他胳膊翻了个身,杨若深深呼了口气,眼睛还有点肿,原来薄薄的眼皮现在也有点厚,这么一闷看起来更红了。

齐昀睡觉前拿了条冰毛巾给杨若敷眼睛,杨若闭着眼,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头发贴着齐昀腿边,周围都是齐昀身上的味道,齐昀身上的烟味没散,杨若感觉鼻尖也有点发涩。

杨若翻了个身,吸了吸鼻子,更亲密的事他们已经做过了,现在不过是挨得近了一点,但之前的那些大胆跟直接,好像一下子缩了不少,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最后直接敷着眼睛就睡着了。

鼻子呼吸不太通畅,杨若睡着的时候还微微张着嘴,看起来多多少少有点呆,少了白天里的很多清醒。

齐昀忍不住无声笑了笑,拿开盖在杨若眼睛上已经有了热度的毛巾,又用手捏着杨若嘴唇给他合上。

杨若憋得脸有点红,晃了晃脖子,下巴也跟着动,在齐昀手心里蹭了蹭,齐昀看杨若就要被憋醒了才松开手,轻轻摸了摸杨若湿漉漉的眼皮,拿着毛巾转身进了浴室。

一个人睡了三十多年,现在一连两天晚上身边多了个人,齐昀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但洗完澡往床上一躺,灯一关,听着耳边少年细细的呼吸声,觉得这样睡也挺好的。

齐昀躺了一会儿,睡着之后自动翻了个身,胳膊搭上杨若腰,抱着他睡了,适应得良好又迅速。

第二天杨若的眼睛才消了肿,眨眼的时候,眼皮上的青色血管比平时更清晰一点,但漆黑明亮的眼珠一点儿都没变,看人的时候瞳孔像两个深深的漩涡,时间长了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齐昀后来才发现,他自己没法儿长时间盯着杨若眼睛看,看得时间久了,总是怕压不住心里的冲动,他想把杨若的眼睛,弄出点儿别的颜色出来。

想着想着就有点禽兽了。

但禽兽的事儿他已经干完了,甚至还有点贪恋,现在再说禽兽纯属扯淡,也就骗骗自己罢了。

那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儿,不管是那天晚上他们彼此说的话,还是针对他们以后的关系定义。

像以前一样显然不可能,说是情侣,又没有人主动提过这个话题,说不是情侣,他们看起来又比任何一段关系都要亲密。

稀里糊涂不明也不白的,就那么一天天的过。

杨若那段时间过得像是踩在云上,轻飘飘有点不像在现实里,他总是忍不住想弹琴,齐昀有时间的时候,他就拉着齐昀跟他一起弹,齐昀没时间,杨若就自己坐在钢琴前,一个人用左手弹。

以前杨若只有在弹尽兴的时候才有创作灵感,但现在不一样了,只有一个手能弹,很难尽兴,但手指只要搭上琴键,有时候光是想着齐昀,脑子里就会蹦出一串儿旋律,绕着齐昀的旋律。

杨若就用左手试着弹那些旋律,一遍一遍的弹,最后三天不到,就写出来两首新的曲子,写完之后就直接发给了喻天。

喻天当时就给杨若回了消息,第一次问他私事:“杨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若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喻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写的曲子能看出来,每个音符都像是热恋中,是夏天的感觉,南风都是甜蜜的,跟你之前的风格差别很大。”

杨若被喻天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转移了话题:“风格的确不太一样,那这两首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喻天还是很喜欢杨若写的曲子,“前面那几首已经在制作中了,要跟其他几首一起发行一张专辑,所以发行时间会延迟一点,大概在今年年底,你刚刚给我的这两首,具体价格我回去跟老板汇报一下,放心,肯定不会低于上一次的,保准能让你满意。”

齐昀那天明显感觉到了杨若的好心情,晚上睡觉的时候,杨若还把左手放在齐昀肚子上,跟着他自己刚写出来的旋律动着。

杨若是单纯的开心,但在齐昀那里,动来动去的手指,就像是浇在火上的油,不停叫嚣。

齐昀最后抓住了杨若还在乱动的手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我今天写了首新的曲子,”杨若声音都带着笑,手腕被齐昀抓着,食指还在他手心里挠了挠,“你想不想听?”

“怎么听?”

“我给你弹。”

杨若鼻子里小声哼着曲调,挣开被齐昀抓住的手,手指重新放在他肚子上,隔着布料时快时慢的敲了几下。

至于旋律到底是什么,齐昀没听出多少来,也没仔细听,身体里的火倒是又高了不少。

他没等杨若哼完,一个翻身直接压在了杨若身上,把剩下的旋律淹没在很长的夜里。

……

有了第一次之后,之后的一切好像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他们做了很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一起起床,一起吃饭,肆无忌惮的接吻跟做。爱。

但在上。床这件事上,杨若也知道,他跟齐昀存在根本上的认知偏差。

在他看来,这样亲密的事,只有爱人跟情侣之间才会做,但齐昀不是,他以前有过很多床伴,他们会做同样的事,牵手,亲吻,做。爱,他们的手会抚摸彼此的头发跟皮肤,他们也会在深夜里耳鬓厮磨……

虽然杨若最开始就知道这原本就是齐昀以前的生活,而且在齐昀自己看来那些都不算什么,但杨若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甚至会突然的别扭。

人在感情上都是贪婪且自私的,有了这个,还想要那个,与此同时,贪婪的感情里,带来的第一个不良反应就是无意间甚至时时刻刻下蹦出来的患得患失感。

杨若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是一次跟齐昀一起吃过晚饭之后。

那天是周末,他写的那两首新曲子,已经跟喻天那边签完了合同,也收到了款。

杨若白天在疗养院里陪着杨彦彤待了大半天,晚上约了齐昀在餐厅里吃饭,两个人结完账正准备出门,在一楼门口碰到了一个喝的烂醉的男人,好巧不巧,那个男人是齐昀之前的一个床伴。

齐昀认出了眼前喝得醉醺醺的人,男人跟他的时候,跟杨若现在同岁,因为两人的关系维系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长了,大概有四五个月,所以齐昀还记得他,也还记得他名字,好像是叫黎子安。

“黎子安?”齐昀开口,试探着喊了一声。

“是我,”黎子安虽然喝醉了,但是刚刚一眼就认出了齐昀,又摇摇晃晃一把扒住了齐昀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死活不松手了,“齐昀,是你啊。”

他脚站不稳,眼看就要摔了,杨若在旁边扶了一把。

三个男人挡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在看他们,杨若跟齐昀只好扶着喝醉的人出了门,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是你朋友吗?”杨若边走边问齐昀。

齐昀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只说了声“认识”,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其实杨若已经猜出来了。

“齐昀,咱俩就只是认识吗?我跟你睡都睡了那么多次。”黎子安挣扎着转了个身,声音不大不小,还大着舌头,但两个人都听清楚了。

齐昀脸有点黑,想发火,也知道现在跟一个醉鬼计较没什么用,他也不扶着黎子安了,还往后退了两步。

黎子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索性盘腿坐在台阶上,但手还扯着齐昀小腿不放,裤子都被他拉得皱皱巴巴的。

齐昀甩了两下没甩开,也不动了,低着头冷声问:“你自己?”

黎子安点点头,“人走了,我自己。”

“你给你朋友打电话来接你。”

“我没朋友,也不想动。”

“你家在哪儿?”

“我没家……”一个醉鬼的话,一问三不知。

“我没有时间,你没朋友,也不知道家在哪儿,那我报警好了。”齐昀不知道黎子安家,不想多耗,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齐昀,我跟你怎么说也上了四个多月的床,现在算起来,才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你还真是,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啊?永远都是那么冷血无情,只上床,不谈感情……”

黎子安舌头捋不直,还一直说个不停,最后说累了才闭嘴。

齐昀有点头疼,虽说他们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关系,但也早就结束了,他不想现在被莫名的牵扯跟评判。

余光瞥了旁边的杨若一眼,杨若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低着头,下巴缩在毛衣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最后齐昀找出了黎子安的手机,摁着他的手指用指纹解了锁,在他通讯录里找了个亲属的电话,没一会儿醉鬼就被人扛走了。

短短十几分钟,在一个还吹着风,有点儿冷的晚上,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第二天齐昀就忘了。

两个人各自忙了一段时间,冬去春来,大雁往北飞。

干冷的风终于带了点湿润感,吹在脸上已经没那么冷,也没那么刺骨了。

路上的积雪化了好几天,屋檐的水往下滴了好几天,到处都是湿的,就连海棠树干也是湿的,看上去颜色都比平常更深一点,院子里的土露出来,太阳一晒,很快就铺了一层青绿小草,一开始是一小片,后来整个院子都绿了。

海棠树杈上的红灯笼早就已经摘了,顶尖上冒了脆嫩的芽叶。

所有的东西都在晒太阳,后来潮湿的地面跟房檐重新变得干燥,阳光下不是光就是影。

杨若坐在庭院里,海棠树旁边,也很想把自己心里那些芝麻谷子,全都拿到太阳。根儿底下好好晒一晒,晒干了,没准也能跟春天里的万物一样,发芽长大,到了秋天,开花结果。

但具体是开的什么花,结的什么果,杨若没深想,只是看着满院子代表着春天的颜色,心里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法抓住一切的感觉。

杨若租的房子退了,韦欣然的朋友突然提前回国,他彻底搬到了齐昀家,中间齐昀又出去了一趟,去了热带雨林。

这次也不是他自己,齐昀跟着一个拍摄纪录片的团队,他做向导兼摄影师,纪录片的导演是齐昀一个朋友,这趟是齐昀年前就答应他的,因为那条路线他之前走过很多趟,已经非常熟悉了。

一个团队十几个人,他们去的那片雨林区域,算是已经半开发过了,而且团队带的设备很齐全,周边的医疗救援设施也还算完善,团队里还有两个人有专业的医师资格证,所以一路上也不存在什么特别危险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遇见的都是小问题,他们都应付得来。

这次齐昀只在外面待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回来了。

齐昀回来的时候刚进五月,天还不热,但他又黑了一点儿,也瘦了不少。

杨若这段时间一直跟齐昀保持联系,基本上每天都有电话或者信息,大多数时候是齐昀到了某个地方,跟他报个平安。

齐昀走之前买了一个新的相机,从雪山上带回来的背包跟相机还在地下室里放着,他一直没再动过。

齐昀路上给杨若发了不少照片,大多数照片里都是一片静谧美丽的树林,有阳光,挺直的树干,奇花异草,还有各种各样外形怪异的昆虫跟鸟类。

那些杨若都没见过,也觉得稀罕,后来齐昀回来了,他才在齐昀的相机里看到了各种各样蛇类的照片,除了一些体型较小的蛇,还有一些很大的蟒蛇。

他们这次的纪录片就是拍摄雨林里的蛇,齐昀以前很喜欢拍蛇,经验丰富,所以他才答应去做摄影师。

他拍那些照片的时候,甚至还在心里想过,要不要回家的时候养一条玩儿,但想到杨若,还是摇摇头放弃了,他知道杨若怕蛇。

杨若翻到一张齐昀胳膊上绕着一条花皮黑蛇的时候吓了一跳,齐昀手掌掐着蛇头,蛇身绕着他的胳膊,一直缠到了肩膀,齐昀看着镜头在笑。

杨若吓得身体一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指着照片里的蛇问:“那黑蛇要是咬到你了可怎么办?”

“这条是没毒的,”齐昀从杨若手里拿过相机,放在一边,“害怕我们就不看了。”

“我是有点怕蛇,我没见过几次蛇,就记得我四年级放学回家路上见过一次,在我们家附近的一条街上,那条蛇不大,我一口气跑回了家,头都没敢回,后来还差点儿把鞋跑丢了,我妈晚上还给我熬了汤,说是压惊的,怕我晚上做噩梦。”

杨若低着头,认真想了半天之后伸手又想去捞齐昀放在旁边的相机,“这种东西,是不是看的多了就免疫了?就不害怕了?”

杨若手还没碰到相机,就被齐昀挡了一下,杨若没够着相机。

齐昀把相机又放远了一点,说:“杨若,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害怕就不看,躲远一点儿就行,不用强迫自己,也不用强迫自己去改变什么。”

杨若听懂了齐昀的话,笑着说:“其实我挺想哪一次跟你一起出去看看的。”

“想去哪儿?”齐昀问。

杨若脸上的笑越来越浅,最后有点失落,“你去的那些地方,我怕我跟着去,只会添乱跟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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