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李鹤要去西餐厅上班,早早就醒了,爬起来洗漱,出门买了粥,打算让李明泽病好之前天天吃粥。刚把热腾腾粥放在桌子上,就见到李明泽醒了,躺在床上伸懒腰,伸了一半又停住,愣愣的。
李鹤说:“起来量体温,喝粥。”
李明泽应了一声,但没动。李鹤奇道:“怎么了不舒服?”
李鹤见他还不动,吓了一跳,以为他又高烧起来了,说着就要过去摸他的额头,李明泽缩在被子里,脸红了个透,说道:“没没不舒服”
“那你到底干嘛了?”李鹤皱眉问道。
李明泽嘟哝了一句什么话,李鹤没听清,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李明泽不说话,红着脸绷着表情。
李鹤先是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突然明白。他清清嗓子,企图继续端着做哥哥做长辈的范儿,看着缩在床上的李明泽,说道:“咳咳,之前没有教过你,这个早上是很正常的,我、我偶尔也会这样你知道吧,你可以嗯弄一下,这个你会吧,就是就是”
李明泽眨眨眼,说道:“刚才梦见你,醒来就”
“”
这实在是让李鹤大脑过载了,他大喊一声“闭嘴”阻止李明泽说出更过分的话,转头就走了,一路走出门外还没平静下来,一脚踢飞了门外躺在路中间的瘪易拉罐,心“砰砰砰砰”跳动,气的。
一路走到上班的地方,李鹤才平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谈过恋爱,对于“喜欢”这个定义,一直只理解成精神层面上的,就是谈恋爱,男女朋友,好吧,男男朋友。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还有他之前从来没思考过的另一个层面,这让他更加接受不了了。
为了把这件事情挤出脑海,李鹤给邱悄悄打了个电话,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邱悄悄也很为难,她说:“已经进入办案阶段了,我打听不到的。我爸说,你别打草惊蛇了,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李鹤答应了,心里还是没底,手机拿在手上,李明泽发了消息来,说体温三十八度,降下去一些了,自己去医院挂水了,中午吃了粥。李鹤本来不想回复的,想了想还是回了简短的一条。
“昨天买了糖,在抽屉里。”
下班回家的路上,李鹤顺道拐了个弯去台球厅后面,没什么动静,还是静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孩子的啼哭,但又很快安静了下去,李鹤心里先是一松,证明孩子还在,还没被我带走,然后又难受了起来,不知道孩子是睡着了还是被灌了掺药的牛奶。
李鹤杵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他近日上班,这边的事情都没找他做,倒是李德业和成叔成天不见人影,估计是积极投身于拐骗事业了。李鹤面无表情地想到,都进局子去吧。
他拐个弯回家去,没走两步就见到了李明泽,好像也往这边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要拽着他回家。李德业和成叔从来没把李明泽放在眼里,估计也怕郭保志顾忌,没把李明泽的事情告诉他,要是让他知道了,估计不好办。
“你别过去那边知道吗?”李鹤吩咐道。
“嗯,”李明泽跟在他旁边,生病这几天好像瘦了一些,插着兜慢悠悠往家里走,“我就是想看看而已,不去了。”
再怎么装作不在意,自己是被拐卖来的这件事,无论如何,还是会在意的吧。李鹤心情复杂,想着李明泽赶紧挂完这几天的水,养好病,回学校去,他省得烦恼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相处,也免得耽误了李明泽学习。
这么一打岔,分床睡的事情又忘记了。
李鹤想,要是非要分床睡,岂不是坐实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吗,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一切如常,然后慢慢慢慢地拉远距离,等李明泽过了这个劲儿,应该就好了。
晚上,李明泽就着热水吃了药,量体温,李鹤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好在看,于是李鹤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还发烧吗?”
李明泽像被他吓了一跳,体温计差点脱手了,拿稳了之后,再看:“三十八。”
李鹤皱眉道:“都挂了两天水了,怎么还发烧。”
“不知道,”李明泽没看他,收拾桌面的药,“可能还要几天吧,因为平时没怎么生病,所以生起病来会严重一点?”
李明泽色的脸色看上去还不错,没有昨天那种苍白,红润了不少,精神也不错,看上去的确像是好了。李鹤一阵疑惑,伸手要去够李明泽的额头,李明泽不自在地往后躲了一下,但还是没躲掉。
“不烫手啊”李鹤说,“是不是我手太烫了,你多量几遍啊。”
李明泽乖乖点头。
李鹤:“糖先别吃了,回头咳嗽了。”
李明泽:“好。”
到了第三天,李鹤依旧上班,李明泽自己去挂水,晚上回家的时候量体温还是差不多三十八,李鹤整个疑惑了,也有点着急,跟他们班主任再请了两天假。
李鹤说:“明天我再陪你去看一次医生吧,看看医生怎么说。”
李明泽说:“你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
“好。”
干巴巴的对话,这两天都这样,李鹤本来就不是个特别正经的人,最不喜欢一板一眼,但这两天,两兄弟都是这样,玩笑不开,多余的肢体接触没有,有问有答。李鹤暗暗觉得有些焦躁,但又安慰自己,这样就挺好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安静,往常睡觉前都要聊聊天的。李鹤闭上眼睛,过了好久好久才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他觉得嘴唇一痒,可能是蚊子又可能是一阵微风。他没在意,翻个身,又睡着了。
起床之后,李鹤吩咐李明泽再量个体温,待会儿告诉他。李鹤去把昨天洗的衣服收了,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砰”一声,李明泽手里拿着体温计,地上又摔碎了一个杯子,里头的热水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鹤随口说道,“我收拾一下。”
李鹤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一点小事,但李明泽却一脸不自然,心虚极了,手上拿的体温计攥得死紧。李鹤心里疑惑,问道:“你干嘛了,体温计给我看看,多少度。”
李明泽说:“和昨天差不多。”
李鹤越想越不对劲,伸手去拿体温计,李明泽一开始还躲了躲,抓紧了不放手,用力得指关节都发白了,兄弟俩拽着体温计较劲。看着李鹤要发火了,他才绷着脸松了手。李鹤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劲了,体温计湿漉漉的,再一看,水银线直接飙到了四十度往上,他怒极反笑:“李明泽,你这是要煮熟了啊。”
李鹤甚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李明泽只不说话,每次他被训的时候就是这个倔模样,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蒙我干嘛,你到底还发不发烧,你给我说老实话。”
李明泽说:“不发烧了。”
李鹤气得差点把体温计给摔了,说道:“我刚给你请了假,你还上不上学了,你到底想干嘛,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学校去。”
“对不起。”
李明泽闷闷地道了个歉,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还是绷着脸,李鹤心里还是气,抓起一个空药盒,往李明泽那边扔过去,砸中了他的后背。
李鹤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干嘛这样,你不知道自己高三吗?开什么玩笑,耍我好玩吗?”
李明泽没有转过去看他,又说道:“对不起。”
简直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李鹤站起来,抓着李明泽的手臂,拽了他一下,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说:“说话。”
李明泽看着他,这段时间瘦了些,五官轮廓更加突出,褪去了不少稚气,越发像个男人了,他说:“对不起,哥,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人贩子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李鹤受到牵连。
李鹤又气又急:“我说了,你别管这个事了,你得分清楚主次懂吗。”
李明泽:“还有,我在想,如果我这次回学校了,下周末你会不会不让我回来了。你这几天,好像都不想搭理我了,也没有对我笑过。”
才刚刚觉得他成熟了,现在说出来的话又像个孩子,执拗又稚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鹤心里感到一阵无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两兄弟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他说:“你不能这样,我真的不是陪你一辈子的,学习是你自己的,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了你什么。我没有不搭理你,一切都很正常,你生病了我还笑个屁。”
李明泽不说话,张开手,上前一步,像是想要拥抱,李鹤一阵心慌,反应过激,像应激的猫咪,一把将李明泽伸过来的手拍开,“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李明泽顿了两秒,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拎起自己的书包,说:“我走了。”
留下李鹤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愣了半晌,蹲下来,烦恼地抓自己的头,脚边是之前李明泽慌乱间摔碎的杯子,碎片碎了一地,像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兄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