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唯一

作者有话说:写多了 下章现在时间线

冯思诺送陈召南的礼物是普通陶瓷杯,送游景的是书,一本《徐志摩诗集》,书背后贴了卡片,一行诗的节选,字体娟秀。

她说生日快乐陈召南,希望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如果不想做朋友,讨厌我也是可以的,但就像你一样,我也想追求喜欢的人。

没想到他的追求,成了鼓励冯思诺追游景的表现。

初中开学第一次见到冯思诺,她上讲台竞选文艺委员,唱了一首歌。陈召南觉得她漂亮,后来发现她性格更好,眼睛就离不开她了。

冯思诺是陈召南第一个喜欢的女生,他们说这叫初恋。

表白失败很多次没关系,陈召南足够执着,喜欢别人也不是太重要,可她喜欢游景,陈召南有一点感到挫败。

游景和冯思诺不算熟悉,他不明白冯思诺怎么会喜欢游景。游景长得帅,但喜欢一个人又不光靠相貌。

上周老钟提起过,放学看到游景和冯思诺走在一起,他还问陈召南怎么回事。陈召南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简铭泽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一眼名字:“她送你这本书什么意思?”

游景没有说话,他望着陈召南离开的方向。

游好说:“徐志摩写情诗很酸,” 她捧着书,随口背了几句徐志摩的诗,揭下卡片放在游景面前,“她好勇敢。”

简铭泽:“不过这样不好吧,影响游景和陈召南感情。”

“一个女生能影响我们?” 游景嘴上这么回答,却站起来,“我去找他。”

出门看见奶油糊得桌上一片狼藉,以及散落的纸质生日帽,游景脚步顿了顿,让简铭泽他们收拾干净再走,还要把游好安全送回家。简铭泽答应得很快,还让游景不要和陈召南打起来。

陈召南没走远,游景小跑着追上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陈召南的脚步散漫,脖子在冷风中有点瑟缩,呼出来的白气从前方往斜上扩散。

他应该准备去公交车站,游景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还能赶上末班车。

街上已经没有太多人,店铺基本关门,理发店门口挂的彩色转筒也在休息,陈召南停下步伐,凑很近观察,又用手碰了碰。

场景有点寂寥,游景这时候才走出来,学陈召南的动作碰了下转筒。

“陈召南,好看吗?”

转筒挡住陈召南上半部分脸,只有嘴巴和鼻尖露在外面,游景可以坦然地盯着他的嘴唇轮廓。

他的下唇比上唇厚,唇峰的形状明显,夜色使嘴唇具体颜色无法分辨,游景却想象了它红得刺眼的样子。

陈召南收回手,手腕处那块突出的骨头在游景眼前闪过。

“你知道这个灯有什么作用吗?每个理发店门口都有。”

世上有许多事物存在,不同的外观、颜色,有些东西随处都能看到,却没几个人知道它的意义。游景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有三种不同颜色,一直转的灯有什么作用,也并不美观。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召南左边膝盖弯曲起来,身子朝一边倾倒,游景以为他会摔倒在地,伸手想要扶住他,手臂在空气里动了动,陈召南却站稳了,没力气般靠着转筒,眼睛直直盯着游景,瞳中央是一小截的亮。

游景抓住他前额的碎发,把他扯向旁边:“别靠,多脏啊。”

“喜欢一个人也没有意义。” 陈召南理好被弄乱的头发,摸了摸脸颊。

那要看喜欢的是什么人,游景无望地想,喜欢陈召南,就是他的没有意义。

但是没有意义还是要存在,理发店的转筒在明早开店时会继续转动,今晚的不愉快过后,游景睁开眼,仍会继续做没意义的事情。

陈召南不能凭空消失,喜欢附属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长久存在。

“没有意义你就不喜欢了吗?”

多此一举的问题,游景知道陈召南的答案。

陈召南不回答,问:“你也喜欢她吗?”

游景想立即否认,但心中出现了不光明、有点卑鄙的想法。

如果他说喜欢,陈召南会怎么做?

“我没和她谈恋爱。”

不是撒谎,只是没全盘托出。

“老钟说他看见你们一起走,很亲密。”

“真没谈。”

其余解释的话游景不想说了,他明明可以把原因都说清楚,一种强烈的自尊感和期待感束缚住他。

等了很久,陈召南立直了身板说:“星期六,北山山脚等你。”

游景感觉不妙,扯出点违心的笑容:“干嘛,散步啊?”

陈召南说:“打架。”

话音刚落,游景向陈召南扑过去,单手掐住他衣领,推到卷帘门上去,“哗啦” 几声巨响,震得整条街荡回声。

凹凸不平的纹路硌着陈召南的背,他的表情有些忍耐。

“为了一个女生,你真要跟我闹?” 游景气得喘不上气,太阳穴旁几根青筋像树根。

“为什么骗我?”

陈召南不知道他的气愤来源,但游景的隐瞒让他难受。

“我骗你什么了?”

游景松开手,陈召南卫衣领被他揪得皱成一团,又缓缓散开,两根绳一长一短。

陈召南说:“你不早跟我说喜欢她,我也不用这么蠢。”

“我没骗你,” 游景像泄了气的气球,“从小到大,我骗谁也没骗过你。”

那本《徐志摩诗集》连塑封都没拆,就被游景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他是在校外还的书,没让其他人看见。

冯斯诺接过书时就懂了,她撕下书背后的卡片,问游景看过没有。

游景窘迫得不行,说看过了。

“你不接受,是不是因为陈召南?”

“不全是因为他。”

冯思诺还算淡然,抱着那本书,始终低头不看游景的眼睛。

“我以前觉得喜欢一个人要藏在心里,陈召南教会我喜欢要说出来,” 她说,“我可能伤害到你们的友谊了,但我没有义务因为你们是朋友,就放弃对你的喜欢吧。”

冯思诺很早就知道游景,远比游景认知里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很多。

学校里没几个女生不知道游景,特别是冯思诺这种有光环的女生。他太招摇了,能从许多人嘴里听到他的谣言,比如拿刀捅过人,降过级,因为游景刚从乡下回来时,多读了一次三年级。

冯思诺远远见到游景,他长得好看,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不像传言中那么凶狠。

女生可能都对游景这种男生充满好奇,冯思诺放了很多注意在游景身上,看到他在街机厅帮过彭端,也看到他跟别人玩笑时的惬意,还有扔火腿肠喂校门口的流浪狗。

之后他来班上找陈召南,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可她早就喜欢上游景了。

不过这些话现在都没必要告诉游景了。

“有时候喜欢也是一种负担,所以不说比较好,” 游景说完,又觉得言语稍重,“不过我这种只会打架的男生,实在不适合你这种乖巧的女生。”

“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 冯思诺好像并不难过,“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冯思诺的笑容敞亮,游景看乱了思绪。

喜欢是很美好,但要有说出来的可能,才会变得美好。

北山山脚,游景经常在这儿打架,但他没想过有一天要和陈召南在这里对峙。

最初陈召南因为掉了牙怪游景,如今新牙又变成了旧牙,他和陈召南成了最好的朋友,再没闹过严重的矛盾。

游景没叫陈召南认识的人,陈召南也没叫他认识的人,彼此都不认识,能下得去手。

陈召南那边先冲过来,游景看着陈召南的脸越靠越近,在他对面,不在他身边。

中间的山路坑坑洼洼,草枯了一大半。游景愤怒又难过,混杂的心情全跑到了拳头上,打得比以前更用力。

最后也没分出胜负来,打架的人全走了,游景和陈召南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游景全身都痛,指关节红了一片,他抬手按按心脏的位置。

还行,跳得很有力。

“陈召南,架我陪你打了,你爽够没有?” 游景问。

陈召南侧过来咬游景的肩膀,游景吃痛,往他头上来了一下。

陈召南闷声道:“不打一场,不舒服。”

“那你现在舒服没?”

陈召南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舒服。”

“要继续打?”

“不了。”

陈召南望着落下去的太阳,山体挡下最后的金光,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在一起吧,我能受得了。”

游景默然,准备承认他并不喜欢冯思诺,可陈召南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漂亮女生可以有很多个,游景只有一个。”

眼中的山好像在倾斜,游景发现是眼窝发烫的缘故。

那年春节,游景家过得不太平。

新年返乡的人多,从其临省逃来一个杀人犯,临省公安局请游辉这边协助抓捕,游辉是队长,带队找人,最后在火车站附近一个破旧宾馆找到犯人。

犯人体格强壮,虽然成功抓捕,但游辉肚子上被捅了一刀,血从肚子上的洞涌出来,流了满地。

他差点死在这次行动中,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陈召南寒假在旧房住,和游景一起赶到医院。

陈召南没见过游景这么失神的样子,他站在医院走廊不肯坐,表情浮动不大,眼圈也不红,可就是身体一直抖。

一直抖会特别累,陈召南说不出安慰的话,就抱着游景,让游景的额头靠在他肩上。

医院的空调温度高,游景出了冷汗,被陈召南抱着,才觉得稍微好一点。

游辉的肚皮上留下一条不长的疤,游景明白这不小的疤差点让他爸付出生命。

他安稳了一段时间,没再出去打架,虽然学习依旧不上心,但至少会乖乖上课。

他和陈召南没再提有关冯思诺的事情,游景没有解释清楚他并不喜欢她。

陈召南的钢琴过了十级,说以后想考昼城 C 大的音乐系。

游景对上大学没有太大兴趣,兴趣都在玩上。

生哥买了一辆摩托,外观酷炫,虽然他骑上去不帅,但摩托本身是帅的。

他教游景骑摩托,游景学车学得快,三两下就能自己上路,并爱上了摩托。

骑摩托飞驰在路上,空气钻进衣领,划过耳廓,听见四周树叶拍打、风流通的声音,这种感觉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

生哥的摩托太贵,游景不敢经常骑,和简铭泽还有陈召南他们凑钱买了个便宜的摩托,偷偷骑。

张扬过头后被傅文礼扭送回家,顺便来了次家访,说游景学习不积极。他的说法很委婉,游辉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委婉。

游辉的板凳从楼上砸下来,游景倒在地上,神智都有点丧失,只知道林蔓菁给了游辉一巴掌,她姐大学放假回家,哭得厉害。

他想,游辉是不是特别恨他。

于是升高三,游景变本加厉,经常不回家,在外面朋友家住。

他的放肆不只因为眉上的伤疤,还因为陈召南升上高一,谈了第一个女朋友。

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揽着女生的肩膀,说:“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游景。”

陈召南没有说错,漂亮女生可以有很多个,游景只有一个,不会走也不会离开。

女生的名字和样貌,游景全忘记了,只记得很漂亮。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陈召南的女朋友换了又换,每一个都很漂亮,就像他挑女朋友纯粹是看脸,还有性别。

他每次都和女朋友介绍游景为最好的兄弟,仿佛不加上最好两个字,不能表达他们关系的独特。

向裴说陈召南其实很寂寞,虽然身边不缺人,但是可怜。

他说这话时看着游景,游景毫无表示,看向另一边。

这么多年,从他的十六岁到三十一岁,过得同样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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