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余琛的手不太方便,在家总是磨蹭许久才能收拾好日常家务,可他每天中午都要按时去陆怀亭那里,蹭顿午饭,偶尔还和束星星聊聊音乐的事。

陆怀亭经常吃完午饭坐在前台后面理单子,耳根子听着余琛讲起乐理稍稍雀跃的声音,他会偷偷摸摸去瞟余琛的表情,但是每次都被余琛抓包——对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亮晶晶,像夜晚的星星。

今天听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因为束星星喊余琛唱歌,还激动道:“那首勾勾之歌我很喜欢,听说你是唱给猫听的?”

陆怀亭竖起耳朵,听见余琛道:“唱给爱人的,我念书那会儿给我爱人取了个外号叫勾勾。”

“啧,偶像也早恋啊。”

……!

陆怀亭手一抖,把桌上的水杯碰倒,浇在了单子上,他连忙起身抢救单子,刚拿起来,余琛没受伤的左手就伸了过来,帮他把单子拿走,轻声询问道:“烫到了没?”

陆怀亭飞快地摇头,瞥了一眼束星星,他极小声道:“星星怎么知道你是Yu?”

余琛微微勾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人家还知道你是陆勾勾呢,笨蛋,怎么有人网名全部取一个的?”

“……”陆怀亭低下头擦桌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余琛对他过于亲昵,实在太奇怪。

不过束星星既然知道他是陆勾勾,那必定也知道他和余琛……

陆怀亭微微抬眼瞥了一眼束星星,被束星星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他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去。

余琛轻轻叹口气,单手撑在桌上,温柔道:“亭亭,你看你最近也没有喜欢的人,就抽空喜欢一下我如何?”

陆怀亭一如既往地当没听见,进厨房洗抹布,束星星八卦地凑到余琛身边,“偶像,老板这么傻一人,你怎么追这么久啊?不应该勾勾手就追到了吗?”

余琛闻言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出点舌尖的苦味。

是啊,勾勾手就能追到,以前他甚至都不需要追,陆怀亭的爱如此馥郁,像夏夜的花香,扑面而来。

但是为此轻蔑辜负于他的自己又有多可耻。

晚些时候,齐韵临时被派去出差,余琛打算独自开车去医院换药,陆怀亭见他开车门的动作都不太利索,有些着急地追了出去。

“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你开车吗?”他张望了一下,平时再不济余琛也会带保镖的。

余琛眨眨眼,表情有些无辜道:“我爸比较疼我弟,保镖都给我弟了。”

“……”陆怀亭一听立马就皱起眉头,“你爸爸怎么这样,那个弟弟不是今年才找回来的吗?”

余琛胡说八道:“我是私生子,最近又因为受伤不能像以前一样工作,我爸很不满意。”

陆怀亭沉默地将视线落在余琛打了石膏的胳膊上,心里莫名替他难受,他一直认为余琛是天之骄子,原来也是要苦苦支撑着自己的一片天。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和星星打个招呼。”陆怀亭说一声,转身回了店里嘱咐了几句,又装了一袋纸巾和矿泉水在包里。

陆怀亭的驾照考了很久,一直没舍得买车,坐在驾驶座,他凑过去给副驾的余琛系安全带,问清楚了哪家医院,才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开车。

“我听星星说你最近打算买车,想好了买什么样的吗?”余琛开口问道。

陆怀亭目视前方,回道:“每次收货拉材料都得找车,收费也不便宜,我打算买个七座的面包车,拆了位置还能拉东西。”

“……”余琛不禁挑了下眉,“要不买辆大切吧,也安全点。”

陆怀亭果断拒绝道:“全部弄完都得九十万了,我没这么多钱。”

“我给你买就……”余琛脱口而出,被陆怀亭瞥了一眼,补了一句,“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建议还是买好点的,对自身安全有保障。”

“嗯,谢谢。”陆怀亭松开眉毛,心里明白余琛是为他好。

余琛是复诊换药,不用挂号,陆怀亭跟着他进了骨科,就坐在一旁等。

说来好笑,余琛摔的伤势和他三年前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住着方不方便?不过他应该回老宅了吧?请个保姆也能做了……

陆怀亭想了许多,抬眼看着余琛被医生捏胳膊疼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面目表情十分失态,可他一点都不觉得余琛难看,只觉得可爱。

“你这骨头都有些移位,上次换药不是让你少动这边胳膊吗?”医生语气严肃道,手指用力捏得陆怀亭都能听到余琛的骨头响。

余琛疼得轻吸一口气,半晌才道:“知道了,麻烦您。”

“多注意啊,回头长好了位不正只能打断重长啊!”医生说着拍拍余琛的肩,“回去吧,下个月再来换药。”

余琛认真道谢,回头朝陆怀亭笑道:“走吧。”

陆怀亭默默起身跟着他一块儿下楼,临上车突然问道:“你有人照顾吗?”

余琛一愣,“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你爸爸也不让你回家吗?”陆怀亭拧紧眉头问道。

余琛也不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什么,但是他依旧点点头。

陆怀亭果然立刻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你爸爸真不好。”

“嗯,他比较疼弟弟。”余琛跟了一句。

陆怀亭有些心疼,他和余琛谈恋爱的时候把余琛照顾得毫无后顾之忧,不像现在,余琛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他憋了好一会儿,用特别小的声音问道:“那我给你请个保姆吧,我认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阿姨,她办事特别利索,你在家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打扰你。”

余琛以为他要亲自来或者收留自己,凑过去只听见这么一段,脸色都变了,可他不敢再对陆怀亭发脾气或者摆脸色,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头发都跟着耳朵耷拉下来。

陆怀亭瞧着觉得他不像鱼了,像淋了雨的小狗。

瞧起来让人心尖发软。

陆怀亭连着下午茶一起将余琛送去了公司,他对这地方避而远之,将车停好,和余琛说过再见,转身就往公交站走。

余琛意欲挽留,却没能说出口,这是陆怀亭的伤心地,他再怎么自私自利,也不能把陆怀亭拉进来。

他站在门口望着陆怀亭的背影,余光瞥见一抹镜头反射的白光。

心底沉寂的戾气涌上喉间,他皱着眉头,肩膀绷紧,却朝着另一边望去。

陆怀亭回到店里才想起余琛下班的事,纠结着要不要下班去接他,但是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实在是没必要,余琛再不受他亲爹的宠,好歹也是偌大一个余氏集团的掌权人。

好像稍稍能理解余琛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目标和规划了,要是自己是余琛,恐怕也会这样做吧。

晚些时候打烊,束星星回了出租屋,陆怀亭还在店里磨蹭了一会儿,他心里事多就喜欢做家务来转移注意力,最近一个月被余琛打乱了生活节奏,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和习惯,理智告诉他这样很容易做错事情,所以他决定明天余琛来他就跑出去,尽量不和他接触。

“余总,需要我安排人守在陆先生身边吗?”本应该在外出差的齐韵正现在余琛的办公桌前汇报情况。

余琛眼神微冷,左手轻轻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文件上画了一个‘X’,锁眉道:“他太敏锐,你让负责银行那边的几个人去,跟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调去汇丰。”

齐韵诧异地顿了顿,应道:“是,还有余理少爷那边的珠宝项目……秦淮查出来是个洗钱的黑项目,老爷只许他用您的名义,一旦出事……”

余琛心道老头子人老连带着头脑也不清楚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抛在脑后,看来是真的掌权掌够了。

“他既然要,那送他好了。”余琛轻描淡写地笑道,文件上的一行‘股权转让书’映在眼底,他心中却很平静。

齐韵立在一旁,垂眼的余光能看见余琛深感疲倦的双眸,那眸光比过往要黯淡许多,初来的自负与意气风发渐渐平息下来。

他没谈过恋爱,不太能理解爱怎么会将人变得如此彻底,好像将人束缚着,又好像让人重获自由。

“不是可以拜托游少吗?余总,您付出这么多心血……真的要放弃吗?我虽然没什么权利帮您,但是秦淮和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齐韵半晌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余琛沉默一瞬,眸中沉甸甸的情绪几乎要将眼底泛起的波澜撞出去,他闭上眼,复又睁开,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为了这些所谓的人生目标和规划抛弃了自己的爱人,你一路看在眼里,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齐韵为难地僵住,“……二者可以兼得试试。”

“不行,”余琛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悔恨和自责的痛苦,近乎颤抖道:“他的心里,我永远都会将这些东西摆在第一位,永远都会抛弃他,曾经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我现在只能选择他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