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温千晓拨弄了一下小草,道:“你怎么躲盆里去了?”

“你进洞后忽然就不理我了,一个劲往前走。”小草顺势卷住他的手指,控诉道,“喊也喊不应,我怕这里有古怪,万一走散了找不着,就变回原形钻到乾坤囊里去了。”

魔尊大人抱着白玉盆,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石壁上的一颗颗眼珠,解释道:“这里的怨气与万噬裂谷的太过相似,本尊习惯了这些东西,一时不察,才着了他的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灵台受了怨气污染?”

“这个玉牌一直在散发着清凉的灵力,变成一个壳子罩着我。”小草勾起玉牌,打开叶子,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敲门的动作,“我就猜是不是有东西想侵入灵台,于是试着用道侣契印叩开了你的识海。”

温千晓被它的动作逗笑了,夸赞道:“还是我们家阿霜聪明。”

说罢就准备将白玉盆放回去。

“等等!我不想呆在里面。”小草伸出一片叶子探进乾坤囊,拽出落在里面的衣服,绿光微微一闪,就变回了人形。

他匆匆忙忙扣好云母扣,抬头道:“你还没说,识海幻境里为何会有我的尸体……”

小仙君忽然没声儿了。

魔尊大人把人拉进怀里,抚上他的脸颊,在唇边亲了一下,低声道:“嘘,等回去后告诉你。”

白子游眨了眨眼睛,耳尖发红,撇过头去,嘀咕道:“好好说话,不要随便乱亲。”

温千晓闷闷地笑起来,松开他,轻轻一振宽大的袖子。

无数条黑蛟虚影窜了出来,风卷云残般地刮过石壁,转瞬间,上面的眼珠子被清了个一干二净。

“余临渊没找错,这地方确实是黑鸦的老巢,就是不知怎地被牧逐流给占据了。”温千晓随手摘下一颗遗漏的眼珠,像掸灰一样轻松地拂去了缠绕的怨气,搓揉两下,继续道,“黑鸦不吉,本身就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牧逐流又用了些残酷的手段,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本尊还真挺好奇那个邪术到底是……”

话未说完,洞穴深处猛地袭来一阵罡风!

温千晓眼皮都懒得抬,心随意动,守在一旁的黑蛟虚影冲上,用力一甩尾巴,轻易就将这含着戾气的劲风打散了。

“雕虫小技。”温千晓嗤笑一声,捻住耳坠,眼底闪过一丝红芒,自言自语道,“外强中干,状态不佳,莫不是他换骨失败了?”

“换骨?”小仙君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惊骇道,“牧逐流想给自己换上丹霞的仙骨??”

“他忙前忙后替望舒做事,为的就是这个。”温千晓牵住他的手,在掌心轻轻划拉了一下,“别怕,没事的,一会儿就帮你把他杀了。”

洞窟尽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黑鸦羽毛和残破的肢体散落一地。

温千晓寻思着,前些日飞去孤绝山的那群黑鸦,八成是从这里逃出去找自己求救的,没想到反而挨了一顿打。谁让它们之前的名声这么差,自作孽不可活。

白子游掩住鼻子,皱眉道:“好臭。”

温千晓建议道:“要不我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凄厉嚎叫,尖锐刺耳,余音回荡在曲曲折折的漆黑洞窟里,如泣如诉,吓了两人一跳。

白子游立刻抹了一下须弥戒,抽出月白绸伞,警惕道:“是牧逐流。”

温千晓没有说话,将他拦在身后,盯着漆黑的洞窟半晌,才轻声道:“里面的气息,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谁?”

温千晓神色凝重,许久,迟疑地吐出一个名字:“……丹霞,大概吧。”

白子游:“!!!”

白子游:“他怎么还没死?!”

“不知道。”温千晓也觉得很头疼,“牧逐流这蠢货到底干了什么?”

“过去看看。”

前方的洞窟陡然开阔起来,腥臭味随之愈加浓烈。白子游被熏得眼前一黑,觉得自己也许可能真的要枯萎了。

“小心。”温千晓及时拽住被臭得方寸微乱的小仙君,示意他当心脚下,“是血阵。”

借着魔火微弱的光芒,隐隐能看见地上有数道血痕。

又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

近在咫尺。

吓得小仙君差点当场变回仙草挂到魔尊身上。

“什什什么东西!?”

温千晓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刹那间数十朵魔火在洞窟内绽开,照得一方通明。

血阵中央,趴着一个看不出人形的东西,四肢奇长,姿态扭曲,雪白的骨头以怪异的姿势从背后突出,骨翅似的展开,上面挂着血淋淋的内脏。

白子游忍不住干呕一声,躲到温千晓身后,道:“这是……牧逐流?”

温千晓垂着眸子,冷淡地打量着这个怪物,须臾,忽然笑了一声:“既无缘问仙,就不该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当初你折磨阿霜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的下场?”

那玩意动了一下,发出嘶哑的声音,活像只喘不上气的风箱:“闭嘴,我……我是……仙君了……”

“余临渊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难怪会让你带着仙骨离开。”温千晓退后半步,避开他挣扎着乱晃的手臂,问道,“丹霞呢?”

“丹……霞?”牧逐流的眸子清明了一瞬,忡怔片刻,旋即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怨恨,嘶声道,“是他!是他阻我!!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他疯疯癫癫了好一会儿,终于戛然而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死气沉沉地瘫倒在地。

白子游此时才缓过神来,抱紧怀里的绸伞,从温千晓背后探出脑袋,环顾四周:“这里也不大,丹霞到底躲哪去了?”

“在那里。”魔尊大人冷漠的神色始终如一,目光一瞬也不曾离开过牧逐流,“就在他体内……那副残缺的仙骨内。”

昏死过去的怪物微微抽搐起来。

随着那对血淋淋的骨翅轻轻抖动,它唰啦一下站了起来,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温千晓和白子游,张开淌着黏稠液体的嘴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想要说话。

只听“砰”一声巨响。

它猝不及防,又重重地跌倒在地,连骨翅都“咔吧”一下折了。

温千晓抬起手,接住溜回来邀功的小蛟虚影,冷冷道:“本尊让你站着说话了吗?跪好了!”

“你——”怪物趴在地上,愤怒地尖啸起来,“你这孽畜早该死了!!你……你们不过是本君的剑下亡魂,篡改命数,逆转轮回,尔等必然不得好死!!!”

“哦?这么说,你在识海幻境中都看到了。”温千晓不咸不淡道,“既然如此,那本尊不妨告诉你,前世你败在了何处,也好让你死得明白点。阿霜,过来。”

小仙君正支起耳朵听得认真,冷不丁被拉了过去,懵懵道:“啊?”

“补天石一直在阿霜身上,可惜你是个睁眼瞎,愣是没瞧出来,将这么好的一个小仙君拱手送给了本尊。”温千晓弯起眸子,笑眯眯道,“宁云深,你不仅眼瞎,心也瞎。顺道告诉你一声,本尊已经将桑景找回来了,不日他就能恢复人身。”

怪物霍然睁大了眼睛,缓缓流出血泪:“桑……景?不,不可能!他早就跟天堑融为一体,当年余临渊神魂离体,深入其中,也照样没能把人找回来!哈哈哈哈哈哈……本君的计划绝无纰漏,你休想骗我!!!”

“当年他的一条尾巴被人救走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笑声突然断了,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不可能!不可能!!”怪物发起狂来,疯狂地撞向温千晓,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撞得血肉飞溅,口中嚎叫道,“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差不多得了,你为何非要揪着桑景不放?”魔尊大人的词典里没有见好就收这个词,巴不得直接把丹霞气成飞灰,继续道,“难不成余临渊没有告诉过你,他师兄给他说了一门娃娃亲?也是只漂亮的九尾狐妖,反正怎么着都轮不上你,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你休想骗我,休想骗我,休想……”

“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呆在望舒仙君身边的孽海狐妖,就是当年那只订了娃娃亲的小狐妖。”温千晓啧啧道,“那只小狐妖被带上星沉山的时候,本尊还拿了两片黑鳞当贺礼送去,怎么,居然没人告诉过你么?看来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在心上,自作多情了千年,王八都修炼成精了就你不开窍。”

怪物“喀嚓”扭曲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丹霞藏在仙骨里的那点残念直接被气没了。

魔尊大人颇为遗憾道:“就这?”

被压制的牧逐流的意识缓缓复苏,迷茫地翻了个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子游挑了下眉毛,迟疑道:“这样……也能杀人?”

“一点小小的残念而已,还能翻出什么花?至于这家伙——”温千晓正准备直接点起魔火烧掉,忽然被白子游拉住了袖子。

“既然只剩下牧逐流了,没甚危险,先别急着烧。”只见小仙君握着一根藤鞭,杀气腾腾道,“当年他抽了我八十一鞭,今日我定要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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